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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除夕夜
除夕夜对易文卿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节日,白天她想拍封电报给母亲,真要发的时候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例行的祝福语后加了一句“汇款已收到,勿念。”
电报发出去后她才嗤笑一声,“勿念”,有什么可念的,这家里没有一个想着她。她付了钱,去对面的照相馆照了一张照片。
年夜饭兴七点钟吃,别的地方没有这样的规矩,易文卿自己定的,七点钟夜色浓淡相宜,是比例适当的黑墨汁,不会薄到反衬地上灯火,也不会厚到摧枯拉朽地吞没一切。
七点钟有烟花升空,这些人平日里提心吊胆,除夕夜放烟火倒是勤快,政府的列车前些日子刚被炸不久,真是不长记性,也不怕是重庆的飞机开过来。列车出事以后明楼就没来过,易文卿每日看报,也看得出他忙得脚不沾地。
她盛了一碗甜汤,咬着银耳的脆边在阳台上看烟花。
明楼从汪芙蕖遇刺的饭店出来时烟花已经腾空过两遍,空气中漂浮着绚烂后的烟雾,迷了人的眼,他掏出手帕捂住口鼻,钻进车子,拉上两边小窗帘,一秒钟不到就从痛心疾首松懈成幸灾乐祸,表情变幻快到让人无法相信他是在什么时候转换的,明明关车门前眉眼之间还存着化不开的悲怆。
“去福开森路。”明楼语调轻快的说。
“大哥,今天是除夕夜。”阿诚提醒道。
“我知道。看一看她就走,不耽搁。”
明楼低头看了看表,走之前他给大姐通过电话,说公事缠上来,要晚一点到,除夕夜明家总是开饭开的晚,何况他猜明台一定会来。
“明台这次做的不错。”明楼想起汪芙蕖的死状,“近距离射杀,这是恨的紧了。”
“汪芙蕖早该死,活到今日,也算是便宜他。”
明楼粲然一笑,“除夕,果真是个好日子。”
敲门声响起时,易文卿疑心是听错,却还是去开门,打开门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没想到明楼会来,而且是这样风尘仆仆的赶来,好像只为见她一面。
她踮起脚挂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衣领,他好高,肩膀又是那样宽阔,手臂圈起来,把她整个人都裹住。
“明先生。”
她赤着脚,踩在他的鞋子上,抬起头,大胆的吻住他的嘴唇。
吻过之后,像是心满意足,缓缓松开手,就要服侍他脱下大衣。
明楼按住她的手,“我来看一看你就走。”
桌子上放着一碗甜汤,银耳,红枣,枸杞子,在瓷碗里冒着热气。
“就吃这个?”明楼问。
“吃过了。”易文卿怕他恼,撒谎道。
屋里一点油烟味没有,明楼知道她骗人,也不拆穿,瞥见窗户门紧紧匝匝地合上,说:“关那么严做什么。”
“刚刚在阳台上看烟花,周围放的人多,烟雾漫起来熏人。”
“喜欢烟花?”
“喜欢。”
明楼笑着摸易文卿蓬松柔顺的长发,“以后有机会放烟花给你看。”
易文卿也伸出一只手摸他硬邦邦的头发,他的头发全部向后梳成背头的样式,要抹上大量的发蜡才能定型。“可不许撒谎。”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略微思忖,像是真的追根溯源,忆起过往之事,寻找蛛丝马迹,看看明楼是否骗过她。
明楼被她一张秀丽小脸上双眉微蹙弄得发笑,“没良心的小东西,还真的以为我骗你。”大拇指沿着她的嘴唇描摹形状,许是因为方才接吻,她的嘴唇有些发肿,却还是微微噘起,似是索吻。
易文卿近日温习法文,嘬起嘴唇读圆唇音,每每这时便想起几年前在巴黎听过的那场演讲,内容是什么大致忘记,她的法文也不够好,只记得托腮看明楼。每每相见,明楼又督促她学习,要检查作业,端的是她学的好,也不惧抽查。次次躲过法文,总带些侥幸,真怕什么时候明楼讲起法文来,自己支支吾吾,连情话也听不懂,于是在学校法语课做旁听,圆唇音练的多了,嘴唇不自觉的微微噘起。
“给你带了东西。”他说着,从西装里摸出一个厚厚红封,“新年快乐。”
原来就为送红封而来。她想。红封沉甸甸的托在手心,冷不防被他怀抱收紧,肩膀上微微一沉,明楼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今天高兴,就想着来见你。见了你心情更好。”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磨砂纸一样剐蹭着她的耳朵,侧头闻见的是她的发香,他看了看表,再说道:“我走了,车子还在底下等。”
临走之前还是托着她的后枕,吻住那两片索吻的微肿的嘴唇,算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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