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传说：女配修仙

　　去鞋履、不照明，就握着一根绳子在黑长的甬道里走，梅川说这叫虔诚之路。
　　虔诚的人走这段路内心平静，有心事的人走这段路或见怖或见欲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走完这段路的人一定会对凉雾山心生敬畏。
　　高凌云倒是没看到什么异象，有些半信半疑，但是以筑基之身睁大了一双眼睛也看不清什么，可见这段路不仅仅只是漆黑一片这么简单。
　　大约走了一盏茶时间，逐渐有微风拂面送来缕缕花的清香，大概是要到尽头了。
　　“三小姐，小心脚下的台阶，拾阶而上就是洞口了。”
　　出洞口时大雨已停近黄昏，夕阳温温柔柔地洒在漫山遍野的蓝雾树上，像是笼着轻纱的蓝紫色梦境。如此浪漫的景色，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主修无情道的地界。
　　雨后青腥野蛮的潮气中，湿漉漉的蓝雾树下，一银发男子背对着弹琴，琴声有千灾万劫里的一点从容与生机慢慢地生长着、壮大着，仿佛生命永不停歇的呼吸、律动，更像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时间，穿越空间，轻轻地牵引你一直听到暮色四合，将她原来的不安与烦躁洗涤的干干净净。
　　终到曲终，银发男子转过头站了起来，像是一道流光溢彩的风景线，眉眼中是生命沉静而旷远的质感，那种人生中的风雨与星光相伴而行的欣慰与惆怅：“你就是季凝的女儿？”
　　虽看不出年龄，但毕竟是长辈，高凌云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晚辈凌云拜谒掌门。”
　　“唤我寒天真人便可，此番来凉雾山为何故？”
　　“母亲离世已有半年多，凝霜掠影却毫无踪迹，景玖想来此碰碰运气。”
　　寒天甫一听凝霜掠影，身体僵硬了几分，回头擦拭起琴弦：“凝霜掠影……没有手稿，一切的记录都在你母亲的记忆里，如今那颗魂珠大概是流落到冥火集市上去了。”
　　高凌云后脑勺一凉，只觉头皮发紧：“被抽魂之人才有魂珠，寒天真人此话何意？”
　　“白小蝶来历不明，会一些旁门左道妖门邪术也不足为奇。你想要凝霜掠影，别人自然也想要，从死者的嘴巴里套话唯一的方式就是——抽出魂珠，观其一生。”
　　高凌云感到心脏忽然一阵钝痛，抽魂是东海才有的习俗，只有各大修仙世家的掌家之人才会。要么就是别的世家觊觎凝霜掠影，要么就是高震霆……高凌云不敢再想下去。虽然高震霆有诸多不是，但对如今的她也不算差了，是了……也只是如今风云门大比头名的她。
　　“你母亲大概是料到了这一天，给自己的魂上加了封印，没人打得开，但又确实是个无价之宝，该是流落到冥火集市去了。”寒天说话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无悲无喜。
　　梅川一个大男人听到此，却已在一旁悲从中来泣不成声：“你母亲以前总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得道修仙是自己的功德，不是上天垂怜。谁愿意做拣选的石子就让他去吧，谁愿意做俯伏的羔羊也让他去吧；斧头劈开的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不服命的人。姻缘更是如此，她不信命。”
　　高凌云看着琴身上镌刻的字发着呆：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躁。——凝出嫁时之书
　　“说这些干什么，如今她的魂被锁在魂珠里不能转世投胎，凌云要是去解了这封印，对季凝也是个解脱。冥火集市于每年冬至子时开放，丑时关闭，一共两个时辰。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去冥火集市还为时尚早，勤加修炼一年赶在今年冬至时去吧。我累了，梅川安排景玖雅客小居一住，明日一早送她离开吧。”
　　“是，掌门。三小姐，这边请。”
　　沿着凉雾山的青溪，是一条曲折的走马塘，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沿路的这一片蓝雾树上，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在泠泠的琴声中循环漫步，时而舒缓安详，时而热烈奔放，仿佛从身边的树荫出发，经过了高山大海、旷野沙漠，时而层峦叠嶂、繁花似锦，时而轻盈似水、跃动如金，与刚才温柔旷远的曲风大不相同。便是这么个如梦似幻、静美无垠的浪漫仙境，养育出了她这个有天赋、有傲气、不服输的母亲。
　　原身记忆里的季凝就总是在这样月色怡人的夜晚，神色寂寥地倚窗望月：“梅叔，白小蝶究竟哪里比得上季凝？”
　　“大概是胜在年少时吧，少年执念啊，有如隆冬弱水千层冰，斧砸锹凿不能移。白小蝶和你父亲少时便相识了，那时高震霆在多个兄弟中并不出挑，掌家之人也不大可能落到他身上。刚筑基时他思慕白小蝶，别的世家中的少年天才也有思慕白小蝶，于是白小蝶对高震霆也就态度冷淡。”
　　“后来呢？”
　　“后来，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个风流的季节，三月桃花，两人一马，明日天涯。你父亲和你母亲相识私奔了，被掌门抓回来之后，高震霆和族中长辈立了誓：若是兄弟中最早结丹的，就帮他去凉雾山提亲。掌门拗不过你母亲，高震霆也确实争气，于是就成了亲。”
　　高凌云总觉着寒天对季凝的感情没这么简单：“寒天真人几岁了？”
　　“三小姐怎么忽然问到掌门身上了？”
　　“我总觉着高震霆没有寒天真人好看，也没有寒天真人厉害，怎么我母亲却看上了高震霆？”这话倒像是个真正的十几岁少女说得出的。
　　梅川却对此避而不答，提起了别的：“此曲名为《恰空》，三小姐刚来时听到的是掌门谱曲的，现在听到的是你母亲谱的，感觉如何？”
　　“母亲在旷远沉静上神似了七分，多出的三分热烈倒是不符《恰空》之名。”
　　“掌门起初也这么说，只在你母亲过世后，掌门一夜白头，把这段也谱进了《恰空》。他说：恰空既是属于寂静的清厉、属于永恒的瞬间，也是属于落寞的绚烂，未曾见过热烈，何以识得真正恰空……唉雅客小居到了，三小姐休息吧，梅川告退。”
　　属于寂静的清厉、属于永恒的瞬间、属于落寞的绚烂，很少有事物蕴含如此之多的矛盾，但他们和谐地被谱写成了一首曲子，并在记忆中不断深化着色，历久弥新。寒天对季凝到底是师徒情还是其他的什么尽在曲中，高凌云在凉雾山寒凉的夜里静心打坐，感受这包藏宇宙之机、吞吐着天地之息的《恰空》。
　　河湾、山脚、烟光、云影、一草一木，所有的细节都浓浓浸透随琴声而流动的情感，一幅幅不断变换地呈现出心灵深处的画面。使人一下子看到了久藏心底那些不具体、不成形、朦胧模糊或被时间湮灭了的影像，高凌云有意将意识流转到大比的那次剑旋风，果然赤霄的剑旋风逐渐变成了慢动作呈现在她面前，高凌云遂抽出赤霄跟着舞动，终于揭开了长久以来的瓶颈：九重赤霄决第二重——速。
　　乐声还在继续，高凌云坠入更深的思绪旋涡中，慢慢地开始抽丝剥茧般蔓延开酸甜苦辣、萌动骚乱、喧闹繁华，享受着美景、乐声、和自己灵魂三者融为一体特殊感受。直到与沉静内敛、包含满腹生机，等待再次铺张挥洒开的道心不谋而合、心神相照，领会了独属她自己的道意，才带着许多余味收束了起来。由筑基中期直达筑基后期巅峰，以声动人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厢，高震霆正对白小蝶私乘灵舟一事发作。
　　“兀那妇人，高家的灵舟是你能坐的吗？当着旁支和众多世家门派的面，你这是丢我高家长房的脸！说好听的那叫我高家长房富及妾室，说不好听的那叫不分嫡庶、主次不清！”
　　“老爷，妾身这也是为了您奔波啊，季凝的魂珠一日不解，凝霜掠影就一日不明不白的，我们的雨儿也多一天被人瞧不起啊。”白小蝶跪在地上神色戚戚。
　　高震霆显然也是被催烦了，出言讥讽：“雨儿灵根一事我自会上心，只是你上赶着过年弄这么大的阵仗可有什么成果吗？”
　　白小蝶面转喜色，作邀功的架势：“妾身托了幽云故知带到冥火集市上去了，那里能人异士多，就算不能揭开魂珠的封印也能换得一个好点的洗灵丸。”
　　高震霆鼻音哼了一声：“幽云故知？又是哪个不清不楚的野男人？”
　　白小蝶看高震霆不再说她私坐灵舟的事，反而呷起了醋来，知道这事就应该这么结了。
　　于是水蛇腰一扭坐上了高震霆的大腿上，白玉臂一缠，朱唇相贴，高震霆虎躯一震。
　　“哪有什么野男人，至此至终不就你一个……啊猴急的……啊……慢点儿！都老夫老妻的还弄这个位置的干什么？”
　　“老？我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正当壮年！”
　　“啊震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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