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巫咸与黄道十二宫

　　第十六章：惊鸿一瞥，西蜀杜尚别
　　咸云轩站在人群中耸了耸肩膀，哥哥也是够了，这分明就是有想要篡位的嫌疑啊！
　　但是看着那人一副正义不可侵犯的表情，还背着手，微微仰着下巴，简直就是小少爷巡山的表情，在一本正经的捍卫世界和平。
　　好吧，没有人敢怀疑巫咸大人的记忆力与战斗力，这在这群上不了台面的奴隶之中简直就是奇迹。
　　但是——云轩不由得无奈的撇了撇眉毛，昔时的巫咸，如今也只能在一些黑奴隶之中秀一秀身手，用绝世的脑筋去背几个无聊的数字，简直就是巫咸一国的悲哀啊！
　　国将不国矣——
　　另一边，两个监工简直将巫断云捧到风口浪尖上了！
　　“兄弟，牛啊！”杰瑞身边叫做马丁的监工直接将他化为平辈，勾肩搭背的吹捧着。“以后哥几个就一起混了！”
　　巫断云陪笑，瞥了一眼地上挣扎起来满头灰土的汤姆。这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监工大人简直判若云泥，一时间风头尽去，就连身后的老婆也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好像是遇人不淑的自悲。
　　“还不是因为你这婆娘！”这人回头瞪了一眼，顾着面子没骂出来，一双冒着火的眼睛直瞪着巫断云。“叫你嘚瑟，小子，回头大老爷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
　　这句话倒是将全场镇住了一下，巫断云瞥头看剩下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他一皱眉，这大老爷，那样不近人情吗？
　　看来剩下的两个监工真是不想再掺和这潭浑水了。杰瑞吭哧了一声，俯身在巫断云耳边说：“小兄弟，别怪哥哥不帮你——这大老爷，脾气怪这哩！他看上的人，杀了人都没有半点责任，他论断的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要是汤姆真的不要命的往上面一说——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刚刚还跳高叫好的场面瞬间崩塌。大老爷的名字如雷贯耳，每个人心中都像是撒了堆牛粪一样臭，于是纷纷的排回去，该称量的称量，该挨打的去领鞭子。
　　汤姆对这样的结局很是满意，又神气了起来，将大老爷当成了挡箭牌。最多大老爷给他一顿好打——以前这不都是家常便饭的！不然沦落下去更是要挨人欺负。一旦鱼死网破，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他也不吃亏——万一那大老爷就看上他呢了！这都说不定！
　　“好了好了，都是棉花地的，何必为了这点事往上面闹？你呀，就给汤姆大哥陪个不是，大哥又不是得理不让人的！”杰瑞出来和稀泥，闹大了他们也不好收场，虽然收了巫断云的好处，传到大老爷耳中也是得不偿失，还不如解决了算了！
　　反正也是这小亚洲认错挨打，跟他们没什么鸟关系！
　　“不行!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汤姆当然不干，巫断云下手不轻，他的身子现在还生生的疼呢！“拿鞭子来！我打！不许还手！”
　　马丁犹豫了一下，还真给他捡来鞭子。这时两个人已经不站在巫断云身边了。墙头草随风倒，这句话还真是贴切！
　　巫断云冷笑一声，心想自己要是能拿出四块银币来说不定就能解决这件事。如今怎么办呢？难道要称了他的意？
　　当然——不可能！
　　“你来，”巫断云下巴一抬，他与汤姆的心情差不多，豁出去了！长痛不如短痛，一旦真的要低头，就很难再抬起来了！今后的日子还长，他和轩轩两个人难道要在欺负与蔑视之中苟且偷生吗？
　　而且是来自同地位的蔑视！巫咸表示不服！
　　“你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少年微微抬着下巴，一脸冷意，而那张脸，虽然不是洁白无瑕的肤色，却拥有着让女孩子都妒忌的精致俊美的五官。他的眼神很冷漠，却能够让他真正认同与保护的人溺死在其间的暖意中。
　　“哥——”云轩在人群中站不住了，他放下棉花筐走了出来。这个蠢哥哥，怎么就这么意气用事！
　　“哥，说得好，叫他放马过来，我们保证不打死他！”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么巫咸的弟弟，也绝对不会差事！
　　汤姆看着兄弟两个人，忽然黑脸上白牙一露，嘿嘿的笑了起来。“就两个吗？嗬！好大的阵势！我还以为布坎南政府派人来平了我们南方种植园呢了！”这话是跟大老爷学的。
　　“嫌人少吗？那就——算上我一个！”
　　汤姆没想到两个监工都退下去了，还真有不怕死的顶着枪口往上冲，脸顿时一黑（黑亮程度加一），摸向腰间一把锈了根部的小尖刀。
　　“真是作死！”这黑人骂道。
　　“可惜，让你失望了，会死的只有你——”那人分开了人群，走出来，还注意的告诉别人别踩到他的脚。巫断云转头往后看，倒也真想知道这人是谁。
　　明明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怎么这么有闲心来管这件扯不清的官司？
　　“哦——是他啊——”巫断云听到有人小声嘀咕着，看来还是个名人？
　　一个人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不，应该是掉了出来。刚刚脱离人群的那一刻还摸了一把帽子——那是一顶圆顶的鸭舌帽，脏兮兮的，相反，那只手倒是白皙，像女人的一样——这是巫断云的第一个印象。
　　“嘿！”他站定了，顺便瞥了一眼自己的鞋子有没有被众人踩扁，一抬头见巫断云在用一种选美的眼光审视他，下意识的一伸手，摆了一个美国人“嗨”的动作。
　　巫断云朝他点了点头。
　　汤姆见他还年轻，不过二十岁，模样到很不错，只是有些脏兮兮的，一身衣服就让人看不下去。便粗大的眉头一皱，喝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人眼睛一眨，仿佛其中有精光一亮，直向汤姆鄙视过去。一双比较星辰更加璀璨，比较太阳更加耀眼的眼眸让那黑人眼前一黑，不由得心中打鼓——他见过的奴隶每个不是病怏怏的，或是有些像之前那个亚洲人一样八百个不服气的，打上几顿就好了，鲜有被打死也一口气顺不下去，硬扛着的。这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不是棉花田中的人？”汤姆犹豫的问道。
　　“汤姆大哥，这是二老爷宅子中的人——可打不得啊！”有人是依靠着汤姆的，赶紧凑上嘴去，在前者耳边嘟囔了几句，再谄媚的陪上一个笑。
　　“二老爷——”汤姆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由骇然——那不就是那个疯子吗？似乎只出现在传闻中过，行踪不定，喜怒无常。大宅子后面有个小白楼，那就是二老爷的住处，平时那地方别说是进去，就是靠近也绝对不可以的！但是偶尔路过那边的人说有时会从那人的小白楼中听到些女人的笑声与男子呼呼哈哈不知做什么喘息之声——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这人——绝对不能惹啊！
　　汤姆打了个哆嗦，再看向那年轻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难不成是这家伙犯了些事情，被那老爷罚的到这棉花田里出苦力？那简直就是天仙下凡那！
　　汤姆虽然咽不下被巫断云打的这口气，但是却还是很看得出听的，不敢得罪二老爷身边的人，只能认怂。
　　“这不是——这位小哥吗！好久不见那！”——其实根本就没见过。
　　那年轻人扬了扬眉毛，意思是“见过啦”，然后挥手让他赶紧消失在眼前——或者是意为“行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反正后来的结局就是巫断云没有再被为难，那个去领鞭子的人也没挨上罚，除了汤姆与贝蒂之外，皆大欢喜。
　　待到巫断云得了空，放下手中的棉花筐找回去的时候，那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神神秘秘一样神神秘秘的消失的一干二净，找了一大圈连根毛都没摸到。
　　凭缘分吧，相遇这种事，没法强求。当时巫断云是这样想的。但是第二天他才发现，自己和这人还是很有缘的。
　　一大早上起来，吃完了做的乱七八糟的早餐，一群棉花人又被赶到了田地中。刚干了一天的活，巫断云就发现自己的体力真是跟不上了。晚上睡得倒是很沉，但是睁眼睛的时候一翻身，这腰上就生生的疼，像是给人斩断了一般。他想轩轩应该也是如此的，只不过像他一样不说出来罢了。
　　迷迷糊糊的摘着棉花，九十多斤的量，和昨天差不多，也不算是登天之难。但是巫断云还是振作不起来。
　　“嗨？断云！”
　　他和轩轩分开了，叫他的人当然不会是弟弟，那么会是谁呢？
　　巫断云转过头去，先看到的是一定脏兮兮的鸭舌帽，下面还两者两只亮晶晶的小灯笼，一口洁白的像贝壳一样的牙齿冲着他笑，灿烂而且温暖。
　　“你——是你啊！”他瞬间认出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昨天那站在他这一边的年轻人，又是谁？
　　“好巧啊，又见面了。”那青年对他笑道。心想当然好巧，我可是找了你小半个上午呢！
　　“嗯。”昨天的事，巫断云对他抱有着厚厚一沓感激，自然神情温柔的多，不像平时那种冷漠的“哦”上一声，反而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昨天——谢谢你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不记得我了？嗯，算了，想必也该不记得了。但我认得你，当然！”年轻人随手摘了一朵棉花，纤长指节分明的手指灵巧的剥开，丢进巫断云的篮子中。
　　“这就相当于没有回答……”巫断云笑笑不说什么，管他呢，反正在这边多一个站在自己一边的人，绝不是坏事。“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嗯，我叫——杜尚别。好听不好听？”说道自己的名字，杜尚别很自豪的样子，甚至将鸭舌帽摘下来转了一圈。这下巫断云看到他的头发，是一种夜幕般纯黑的颜色。
　　“你是——亚洲人？你也是亚洲人？”脸上没有阴影的遮挡，亚洲人的秀气与柔和的线条暴露了出来。杜尚别朝他扬了扬眉毛，似乎有些嗔怪。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对你那样感兴趣？海外老乡啊！”握爪握爪~
　　杜尚别的手很干净，皮肤也很白与致密，一看就不是干过重活的人。还好只摘了一天的棉花……巫断云心中想，拿得出“手”，于是握了握那只温暖细腻的手掌，算是友好的见面礼。
　　“你是亚洲人？那么你——也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劲爆消息后。巫断云对这个“海外知己”的好奇心顿时飙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嗯……算是吧，我是——混血，母亲是华夏人，父亲——是白人。”杜尚别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幽幽的说道。
　　“哦……哦。”巫断云想那必然是一段不忍回忆的往事，便不再往深处问去，只是默默的摘着棉花。
　　但是的确，他的脸上虽然有点儿脏兮兮的，不过可能看得出底色是白皙的，和那只光滑，洁白，致密的手一样，白人一般的肤色。
　　“那——你是哪里的人？你回去过中华满清吗？”
　　“中华满清？哈，听这话，你不是满族人咯？其实我也不是，小时候我还是跟母亲在华夏长大的呢，说到底我还是——哈，巴蜀人！”杜尚别笑了一声，剥开了一只棉花，又丢进巫断云的篮子中。
　　“巴蜀人！你是巴蜀的人！？”这一刻，巫断云觉得这句话是自己一年多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若是巴蜀人，那就说明两人真的是老乡了！
　　“嗯，不瞒你说，我母亲说祖上还是不得了的人物呢！不过那都是神话时代的人了，谁不有个那样的祖先？我想起来了！我还会说巴蜀的语言，你想不想听？”忽然杜尚别仿佛突然想到似的，问巫断云道。
　　“想听想听，非常想听，极其想听！”他赶紧点头，生怕错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巴蜀的话，他可是能听懂一半啊！
　　“嗯，好，让我想想，@@@#####@##￥￥@@@@，你猜是什么意思？”想到一句，杜尚别嘀嘀咕咕的说出来让巫断云猜。
　　“早点吃的什么……”巫断云眨了眨眼睛，听得懂，但是不明白怎么第一句说的就是这个，虽然说民以食为天，但是这个——明显就是吃货吧？
　　“哎！猜对了哎！你不会也懂吧？”杜尚别几乎要把巫断云吞进眼睛中，那样纯黑的眸色，绝对是中华的色彩。
　　“我听得懂你说话哦~！”巫断云神气的一挑眼梢，他不知道这个神情有多么的挑衅与诱惑。
　　“怎么知道的？你不会，是巴蜀人吧？”
　　“嗯嗯，真聪明——但是不是。”
　　杜尚别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此时绝对是被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耍的团团转。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巫咸国？”
　　巫断云想反正是在美国，身份什么的都是奴隶，巫咸与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难得有相知之人，他还是决定要告诉他的。
　　“巫咸国？我知道知道！巫咸国的语言我也会说一点，#@@#####￥##@，是我是大爷的意思！”杜尚别为自己能够掌握另一种语言很自豪，立即开始展示（显摆）。
　　“……那是我是白痴的意思……”巫断云憋着想笑，但还是说了出来。
　　杜尚别的脸一黑，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生气了。“我就说李叔当年绝对是童心未泯！！”
　　但是联想到巫断云的名字，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即警觉。“巫咸国的人自称为上古巫咸后代的姓的都是咸姓，没有人姓过巫姓，难道你不是那里的人——不对！巫姓，巫咸——？！”杜尚别立即竖起了耳朵（断云觉得他若是有像大狗一样的毛耳朵，一定会竖的直直的），拼命地眨着左眼，好像要将巫断云剖开看个究竟一样。
　　“你是——巫咸！！？当代巫咸？？！！”
　　“猜对了？”巫断云手一摊，杜尚别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很多，根本就省了解释了。
　　“不是吧？骗人的吧？巫咸哎！神人哎！快让我摸一下！”他不由分说，上手就要摸巫断云的脸。
　　轻轻的掐了两下，确定那是真的，杜尚别才咽了下口水，拍拍他的头。“你隐藏的够深的啊，连哥哥我都骗过了！”
　　“哼，是你蠢吧？”巫断云被像小狗一样对待，却没有反感，眉毛一扬，挑衅的说。然后回到现实中来，立即瞪了他一眼，埋头。“快干活！等会又要惹上事了！我们总不能每天靠着声势吃饭吧？”
　　杜尚别听出了他话中的词已经变成“我们”，不由得有些欣喜，不，是很是欣喜，赶紧像只伴着主人的小狗一样，溜溜的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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