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领进门 攻受在个人

作者:乱世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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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交相会意沉沉



      京城的沈记酒庄,未等夕阳下山便早早打烊,馋坏了无数慕名而来的老少酒鬼。酒庄大门前的飞檐上,挂起了一只般若面具,据说这是掌柜打烊接新货的标志,每年不定时总有三四回。
      比起铺子外垂头丧气、感慨来得不巧的酒客们,沈记酒庄的大掌柜——沈酒曲,却是悠然自得坐在钱柜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铜算盘,似乎并不为少赚些雪花银而感到遗憾。
      此刻,他在等人。等一个几乎一辈子都未必能见上一回的稀客。沈记酒庄之所以能在京城成为香饽饽,自然离不开那位稀客,以及他身后的势力。
      “掌柜的,来两斤烧刀子。”多年未改的青竹卷帘被人用折扇掀起,一个年轻的男子信步走入明显打烊的沈记酒庄中。若是此刻有老酒客在场,定会惊呼:城南靠卖字画为生的穷秀才,也敢来此处佘酒钱?!
      穷秀才身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衫,整个人看起来落魄寒酸,唯有手中折扇崭新,一双细长双目,像极了南山上的狐狸。
      “烧刀子多得是,但我只请朋友喝。”沈酒曲仍是漫不经心的拨算盘,甚至懒得抬头看穷秀才一眼。慢吞吞的语气,带着一字一句的认真。
      穷秀才乐了,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更像老谋深算的狐狸。“幸亏你这个吝啬鬼还有朋友,不然岂不是要整日被算盘压死!”
      一道劲风略过,两只酒坛如同滚石般,从半空中砸向出言不逊的穷秀才。急速旋转飞舞的酒坛,带着辛辣酒香扑面而来,穷秀才对坐的稳如泰山的沈酒曲直翻白眼,这货为何这般小气?!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世上肯定无人愿意被美酒砸个脑袋开花,尤其是那个倒霉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穷秀才一改素日唯唯诺诺的窝囊相,目露精光,折扇开合间,寒光乍起。一个漂亮的白鹤亮翅,便将两个酒坛稳稳接下。看似瘦弱的双臂,一左一右担着十斤酒坛,丝毫不费力气。
      沈酒曲见怪不怪,冷哼一声,便再无声息。穷秀才得意一笑,对损友吃瘪的模样很是满意。忙不迭地的卸下酒坛,迫不及待拍开一坛酒,仿佛久旱逢甘霖般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其实,向来居无定所的穷秀才,来到沈记酒庄也是为了等一个人。此人是他这辈子的劲敌和目标,三年前因一招只差败给那人,他从此以后便隐退江湖,专心做个逍遥浪子。其实,穷秀才心中一直期盼再见到那人,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以此活动他几乎快要生锈的关节。
      不多时,天际传来阵阵闷雷,店中的光线也暗了不少。沈酒曲起身点亮油灯,特意将灯盏放到处于风口的青竹帘,好像根本不在意明灭不定的火光,是否会被风吹熄。穷秀才已经将两个酒坛喝得一干二净,取出袖子中的骰子,丢在空酒坛中猜点数,玩得不亦乐乎。安静的酒庄中,只剩下骰子与酒坛撞击的清脆声响。
      瓢泼大雨毫无意外的倾盆而下,听着帘外雨声,沈酒曲背靠钱柜,几乎沉沉睡去。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每逢下雨便犯困。穷秀才则是继续不知疲倦的玩骰子,偏生与想要打盹的沈酒曲对着干。
      就在沈酒曲即将入梦,穷秀才有些不耐烦的扇扇子时,一道身影如同黑色闪电般,径直穿过青竹帘来到店中。
      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身姿矫健如黑豹,一双鹰眸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看样子他分明是从倾盆大雨中而来,可他连一丝头发都没湿,甚至连脚下也不见水痕。沈酒曲和穷秀才看得真切:男子除了一袭黑衫,便是腰间悬挂的一柄刀,根本没有带伞的痕迹。
      男子进店后,既不要酒,也未与沈酒曲和穷秀才有任何招呼。只是安静伫立在店中,手托着原本放在青竹帘后的油灯,昏暗烛火将他本就高大的影子拉得更长,投在土墙上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望着年轻人棱角分明的面孔,沈酒曲好像想起了一个人,曾经有个人也是这般气势十足的来这里沽酒。穷秀才则是在心底啧啧称赞,这么个英气逼人的好男儿,若是从京城打马而过,定是要虏获万千少女的芳心。
      “属下参见少主!”沈酒曲和穷秀才像是突然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向年轻人抱拳施礼。
      “两位北将神,无须多礼。”裴宇泽满意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谁能想到,沈记酒庄的掌柜和城南落魄的穷秀才,竟会是沉魇阁多年以来安排在京城的得力耳目!
      “少主,您受伤了?!”嗅觉敏锐的沈酒曲闻到裴宇泽周身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有些难以置信道。毕竟沉魇阁的少主,寻常江湖人压根沾不到他半片袍角,更遑论出手伤了他。
      “被宫里来的狗儿们咬上,不过眼下也都去上河当水鬼了。”裴宇泽轻描淡写,在穷秀才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脱下外衫。只见他精壮的蜜色胸膛上,横亘着巨大伤口,只是被一层麻布草草的包扎着,还在不断向外渗出黑色的血水,看样子伤口已经化脓三五日了。
      沈酒曲不复方才的惫懒,匆匆找来上好的女儿红和几缕白纱,就着昏暗烛火,为裴宇泽小心翼翼的擦拭清洗伤口。他明白少主定是遇上十万火急之事,否则怎么会被宫中杀手盯上?又为何冒着撕裂伤口的危险在雨中赶来?
      “属下无能,并未能及时得到消息。”穷秀才连忙跪地请罪。他从心底畏惧敬佩身为沉魇阁少主的裴宇泽,年纪轻轻在江湖中已是难逢对手,击败武林高手无数,却依旧低调内敛。
      “先别忙着请罪,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比起沈酒曲的焦灼担心,穷秀才的诚惶诚恐,裴宇泽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前些日子,听说天子封了一位灵国公。十二时辰内,我要见到此人。如何?”
      原来少主此番要找之人,竟身在戒备森严的紫禁城中!穷秀才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轻功卓绝,曾从天子御库中盗出八宝重函,而名动江湖。这回要偷出来个大活人,估计风险也会随之而来。
      “属下领命!”穷秀才不敢怠慢,郑重其事的施礼后,扎入漫天大雨中。裴宇泽交待他的任务,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沉魇阁自古就遵从:强者为尊!没能力的可怜虫,或滥竽充数之辈,近乎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裴宇泽端起面前一碗女儿红,悠悠喝下。胸口被烈酒洗过的伤口隐隐作痛,幸好有沈酒曲这么个心细手巧的长者在,不然严重的伤处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少主,您要找的可是那位公子?”沈酒曲凭空写了白慕桐的名讳,裴宇泽并未出声,只是颔首认同。
      “老夫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沈酒曲喟叹一声,又为裴宇泽满上碗中酒。那个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终究无法完整的带进棺材中。
      得到裴宇泽目光的准许,沈酒曲的话匣子打开了。多年前,他还并不是沈记酒庄的掌柜,只是独孤朝廷镇国大将军裴兴手下的一名百夫长。
      二十年间,十万裴家军赢得战争无数,在百姓眼中裴兴是天降的英雄,裴家军是九州天下的保护神!可惜,性情耿直的裴兴不明白,功高盖主的官场之道。最终为奸臣所陷害,触怒天子,一纸降罪,满门抄斩。
      “这些我并非不知晓。”裴宇泽听着沈酒曲话当年,目光中的恨意愈发浓烈。他想不通,家父一生戎马忠心为国,最终却落个九族尽诛的悲惨下场。那年只有八岁的他,看着家中亲眷的血,染红了整个将军府。若不是娘亲在临死前,将他藏入后院不起眼的灶台中,只怕世上也无如今的他。
      沈酒曲摆手,示意裴宇泽听他说下去。“当年下旨抄斩老将军的昏君,乃是独孤氏最后一代天子。五年后便被青州起兵的骁王逼宫,自缢而死。但是,属下听说昏君最得宠的小儿子,目前尚在人世!”
      裴宇泽眉宇紧皱,嘴角浮现冷笑。父债子还,倒是挺符合他沉魇阁少主的身份。他倒是要听沈酒曲说说,那个昏君的倒霉儿子,究竟是何人,又身处何方。裴家上下七十二口人命,定要拿此人的性命血债血还!
      沈酒曲也为自己倒了碗酒,在裴宇泽的注视下目光闪烁。他不得不承认,裴宇泽继承了裴兴身上那股将门之风,就算坐着不动也能释放出强大气场,令人不由心生敬畏臣服。
      不知沈酒曲神色间的纠结从何而来,裴宇泽笑道:“老沈,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吞吞吐吐?”方才见他为自己处理伤势,也没见他有多紧张,怎么这会就哑巴了。毕竟是经历过沙场无情的士卒,裴宇泽不相信这世间还能有什么,能让沈酒曲如此害怕。
      “那位皇子为前朝皇后所出,从出生起便被立为东宫太子。民间传言,这位前朝太子容貌俊美异常,拥有一双继承皇后的蓝眸……”沈酒曲小心翼翼看着裴宇泽的脸色,生怕他听了下文会立刻翻脸。
      蓝色眼眸?这种天生异象的确罕见,中原九州,万人之中也难寻一个。裴宇泽忽而意识到:师弟白慕桐正是有一双漂亮非凡的蓝眸!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位太子字慕桐,前朝有位翰林文士写诗,赞太子与其胞姐的容貌:独孤双华倾天下。”沈酒曲的声音戛然而止,裴宇泽手中的酒碗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如果此刻,有一个词能形容裴宇泽的心情,那就是——五雷轰顶!“老沈,这些话你是从哪儿听到的?”他的声音中,难得染上几丝细不可闻的颤抖。
      “少主,我知道您不愿意相信这些是真的。可老夫毕竟当年在将军手下当差,宫廷风声还是能听得些许的。”沈酒曲斟酌的言语,就怕激怒情绪不稳的裴宇泽,让他在冲动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年过花甲的沈酒曲,看向裴宇泽的目光多了几分深不可测。他看得出,少主对于白慕桐这个师弟似乎很是关注,所以才忍不住将当年的实情相告,只是希望裴宇泽千万别一错再错下去。
      “所以,白公子离开沉魇阁,返京受封为灵国公,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少主与他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事到如今,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同门一场,您也未必下得了手。”言罢,便默默离去。
      沈酒曲记得,裴宇泽身旁,有他提前准备好的十八坛女儿红。年轻人有想不开的时候,其实喝个酩酊大醉未尝是件坏事。起码,喝醉了就不必想那些报仇的烦心事,也不会再对某个人牵肠挂肚或记恨在心。
      裴宇泽此刻只觉得心中发苦,胸口刀伤的痛苦越发真实。他不敢相信,自己多年来青梅竹马的师弟白慕桐,竟然就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之子!
      京城的雨势更大了,颇有要将天地都淹没在滂沱中的倾向。沈记酒庄内,裴宇泽好似失了魂般瘫坐在梨木椅中,双目无神死气沉沉望着潺潺雨帘,心如刀割:慕桐啊慕桐,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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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故交相会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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