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流年供清愁

作者:华灵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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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醒瑟登上归家火车,没料到巧遇旧友。她看到了冒婉。当年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当冒婉盈盈走过来时,她正专注喝一罐绿茶,眼睛凝在往事的追忆里,一动不动。
      火车突然晃动,险些将她手中的茶打翻,碧绿的茶水在罐里打了一个转儿,飞溅出去。她呆了一下,立刻拿出纸巾去擦。不料一只白皙的手更快过来,轻轻按住她道:“瑟瑟。”清脆动听的声音,曾无比熟悉。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手的主人明媚娇俏的笑脸。她叫起来,“……婉婉?”
      有一点恍惚,她惟恐自己在梦中,站起来抓住面前的身影,过道里突然倾泻而下的明亮灯光包裹住两人,时光一时静止。
      校园别季,冒婉站在楼梯间,穿一件白衫子,鹅黄短裙,拎一只硕行李箱与她告别。盛夏七月,汗水从两个人鬓角流下来,油腻不堪。而她和她眼角湿润,手拉着手,牢牢不肯放开。
      最后冒婉走出低矮的宿舍,回头望醒瑟一眼,醒瑟停在宿舍门口的香樁树下,与她挥别。
      绿树白花的篱前我们告别。从此你的香气只在梦里见。少年人最不看重的离别,在醒瑟看来却有如刀斩手足一般。也许经历过死亡,她控制不住痛恨所有分离。
      那一年柳亚扬与冒婉分手,找季清临大打一架,喝醉酒跑到宿舍楼下叫冒婉的名字,惊动上上下下所有人。冒婉不敢下去,躲在床角,瑟缩着说不出话,只是不停流泪。醒瑟走过去抱住她,替她隔绝门外汹涌的风暴。人群闹哄哄,男孩年轻的声音歇斯底里,像要撕裂一切,然而终于不够力气,淹没在夜色里。
      那是她二十岁人生里最大的一场劫难。冒婉最后这样告诉醒瑟。而一切最终过去了,一切。
      “我结婚了哦。”她轻松笑道,叫醒沉醉在回忆中的好友。
      “是……是吗?”醒瑟有一丝疑惑,却仍是没能问出口。她原本想问是谁呢。可是不是柳亚扬都不重要了吧,只要冒婉觉得幸福就好。
      “怎么?”冒婉笑,抬起头,表情温柔。“没想到吧。我这么快结婚。”
      醒瑟嗳一声,忙捂住眼角。冒婉嗔她一声,含笑,“是他。不是他。”
      季清临。
      居然是这个做什么都不愿意太投入的人。
      那次意外事件之后,他找到她谈判,她拒绝,丝毫不觉得欣喜,相反一副恨不能自绝的表情。他好奇,进而开始你躲我追的游戏。可是她从不把感情当游戏,很容易就被激怒,更加激发了他的好胜欲,追着追着就认了真。同所有烂俗的爱情故事情节一样,三心二意的王子为了纯洁的公主变得一心一意,毕业后他与她结婚,中间颇费周折,然而到底结局美好,没有什么落寂。
      柳亚扬,那是过去的人了。
      大家早学会了相忘。
      冒婉想起初恋的少年,只是一笑,把干枯的苦涩夹进回忆里。对住分别三年的好友道:“你呢,瑟瑟,你现在怎么样?”
      醒瑟一笑,扶住鬓角无奈道:“哎喔。”
      冒婉笑道:“头疼了?被问的多了吧。”
      “嗯。”醒瑟眨动酸涩的眼点头。昨晚太激动太兴奋没睡好,加上意外遇故知,搅动了她的心绪。半夜事情办妥后赶回公寓,慌慌忙忙收拾行李,直折腾一夜。当然,这两件事情都是使她高兴的。完了多年心愿,尤其遇到冒婉,让她放松的心情更加恬适。卸了平时装扮惯的坚硬盔甲,她露出一副柔软孩童面孔来。
      “嗯个鬼。”冒婉瞧她不经意间转换的调皮样子,被逗得一笑,忆起读书时醒瑟总带三分忧愁的脸,时而尖蹙的眉,哀戚倔强,对比今日,不禁由衷赞道:“瑟瑟,你变开朗了,真的漂亮了。”
      醒瑟低头笑,略带羞涩的抿起耳边零落发丝道:“呵呵。变了好多吧?”又笑:“岁月如飞刀。”语气里竟有幽幽的叹息。
      冒婉不语而笑,思忖一回,问道:“还是和他没有联络?那个言家的……”
      “婉婉。”醒瑟笑,一叠声重呼,握紧好友双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冒婉立时明了,知她有千言万语,不能说。一说都是无奈。
      其实多年相处,她又怎会不知她性格?越是沉重心事,越是不能提。想必那些年,她对江思珩,江思珩对她,确是都有过一点好感的。只是隐隐回回,一场心思,终落得有缘无份。像她与柳亚扬又何尝不是如此?
      莫道少年情浓,只怕天不遂人愿。古人道情到浓时情转淡,现在社会种种变故较之那质朴时代更多,即使两情不移,总有岁月折磨。再来一个急转弯,就什么都转没了。
      罢了。谁没了谁不能好好活下去?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两人对看一会儿,猜着对方在想什么,心底明白,于是对着傻笑。笑一会儿,静下来,听火车低吟的哄音,慢慢爬过缠绕时光,恍惚看年华在明黄的灯里流转。一张一张年轻鲜嫩的笑脸,各种表情,在夜里窗外的风景里,随风呼啸飞驰,掠过狂奔而去。远山巍峨的轮廓,变至野地清寒的蔓草,转瞬出现树林中间杂的参差低矮屋舍,如同幻影,一忽儿向后退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
      窗外昏的夜色里看不见月亮,夜意深浓。车厢内渐渐安静起来,偶尔有列车员从尽头走来在狭窄的走廊来回穿梭,检查车上乘况。醒瑟抬腕看看表,夜已深了。
      “我们,还是坐着小声说话吧。”冒婉瞧了远去的列车员一眼,轻声建议道。醒瑟会意,无非再熬一个通宵,见了故友怎样都是值得的。
      起身进卧铺间拿出另一罐绿茶,拧开瓶盖,递到冒婉面前。冒婉微微一笑,接过同她耳语道:“要是困了,趴着歇会儿,我替你守着。”醒瑟贴到她的脸,只觉一片柔腻冰凉,心里顿时无比柔软下来。这不经意的动作迅速回复了学生时代的亲昵,两人彷佛回到了那栋四层小楼里狭小的寝室,彻夜恳谈,亲密无间。
      冒婉亦受触动,搂过醒瑟肩膀靠住。醒瑟不语,只任时光静静流淌过去。
      这几年过去,冒婉脸上并无沧桑之感。依旧五官明丽,神情活泼。只是脸上些许多了份圆润,少了做女孩儿时的伶俐。那一双闪耀大眼睛,仍然顾盼生辉,不减当年,吸引人流连不舍的看。只眉间那股娇俏甜蜜换了温和安稳,想必季清临待她不错,日子必是舒适安逸的了。推到这一层,醒瑟放下心来,继续问冒婉些家常琐事,婆婆好不好,房子买在哪里之类。少女时代的卧谈隔了三年又继续,俩人脸挨着脸,耳贴着耳谈得投趣,只各自发觉经历了这数年世事,到底比不得大学那会儿人多热闹,津津有味了。心下又都有一丝落寂,连最讨厌的尤迪瑾都怀念起来。
      呵呵轻笑了一回,不知不觉天渐大亮。冒婉突地沉默了,歇了一会向醒瑟道:“这次一见,下次见你不知又是什么时候呢。”不待醒瑟出声,又道:“我知道你性格孤高,不喜欢与人交往,不然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就不会找不到你人影了。可怜我日夜盼着见到你和典典两个,你们两个却是一点良心也没有……除了年底里那些假声假意的问候邮件之外,三年来竟连一丝消息也不给我,白费了我这一片诚心。”接着便叹气:“真是误交损友,真真让我伤心非常了。唉,唉,唉。”说罢故意撑着脸瞧向醒瑟,大眼一溜,竟泛出些泪意。
      醒瑟知她心底被触动,说着说着动了心绪,想起些往事来了,一时找不出什么话好安慰。原本故友之间也不需要那些世俗敷衍,于是尽握住她一只手,不发一语。
      交握四手,冒婉才感觉好友难得的有些情绪,是无语的哽咽,有满腹的心酸,无人诉说。久了,便不想诉说了吧。
      两人脱去了尘浮的外衣,面对彼此,宛若对着过去逝去的纯真时光,除却多余言辞,虚与委蛇,和言不由衷,只剩对坐相望。
      “我以前,是有个恋人的。”醒瑟突然开口。
      窗外霞光开始透过车窗照进来,清晨来临。醒瑟看着冒婉白皙细嫩的手,将目光从壁桌上的空茶罐上移开,转向遥远的远处,眼神有一刹那飘悠,立刻又坚定。
      冒婉静默,随着醒瑟故事的铺陈开去,心里惊叹,嗟呀,哀痛,沉思,陪她一起回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曾上演了那么多悲欢苦乐,那时的她与她,是两条各自延伸的线,蜿蜒出不同的命运。而在相识之后,也未能深刻了解。
      冒婉不由觉得,人与人之间,好像真的不一样。彷佛一出生就被放进了不同了匣子里,没有太多权利去选择。无论怎样亲近,对着对方的世界也是盲目。但她真的希望,一切都好。希望醒瑟能过得幸福一点。感情上的事,能顺利一些。像她和那个聂君忻的事,有一次就够了。
      希望醒瑟以后能遇到一个愿意对她敞开怀抱的匣子。
      或者像她和季清临这样也好,没有最初至纯的感情,起码有个强壮臂弯可护己之周全。任何美的恋情到最后,不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至少她是这样。她也曾天真烂漫,兀自多情。一朝遭遇风雨,走到摇摆不定,随后随波逐流,慢慢从矢志不改,到学会从苦涩中掬取自己的小幸福。
      没什么不好。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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