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传

　　姒仲康将愣在原地的我一把推了回去，一剑刺中了正在发狂的吴刚。吴刚的身子渐渐向悬崖倒去，那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司羿哥哥受得那一掌太重了，我扑过去抱住他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变得很是微弱了！我哭得很是凄惨，我抱着司羿谁来拉我也不曾放手，然而他的身子还是一点一点冰冷下去。那天的月亮很圆，我抬头望着天空，像一只狼一样嘶吼，我突然明白了吴刚的悲伤，我突然觉得这叫声没有那么的难听，仿佛只有它可以用来宣泄此刻心中的悲恸！

　　我始终无法相信，那个穿着虎皮的少年就这么死去了，死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死在了我的怀里。天亮的时候我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许我的一生都在追着他，而他死了，我就不知道我该朝哪走了！

　　太阳有些刺眼。老爹走过来说：“让他安心的走吧！”

　　我仿若未闻，老爹说让谁走呢！姒仲□□气了，他走过来将司羿的身子抢过去，我想要紧紧的抱住的时候才发现我已没了一丝力气。老爹却突然抓着司羿的手说：“他没死，他没有死，还有气息的！”

　　然而司羿哥哥只是没有死而已，老爹说他有可能永远躺着，一生都要活在梦中，却永远醒不过来了！

　　我们回到灵瑶山修养了整整一个月身体才好全。我将司羿哥哥的身子藏在灵瑶山上的洞里，那里开着许多花，引来许多蝴蝶，司羿哥哥就躺在花丛中蝶群里。我几乎守在司羿哥哥身边形影不离，姒仲康可忙了，他的伤一好他就回了王宫，我以为他会在那里一直做王的。可是三日后他就牵着姒相站在了我的洞门口。

　　他说寒浞乘虚而入，已然称王，毕竟他那么想做王，那就让他做吧！事实证明寒浞还是很有政治能力的，夏并没有因为频繁的更换君王而又任何混乱发生。只是我和姒相却始终合不来。

　　那日我端着从山上树叶上采集来的露水准备拿给司羿哥哥喝，这个小祖宗却一拳将我的露水打翻了，他站在我面前，那么小小的个头抬头瞪着我，他说：“这小坛子忒不结实了，我这么小的拳头就砸坏了它！”我四十五度望天，正要转身不理他他却一骨碌跪下去拉着我的裙角带着哭腔说：“呜呜呜，相儿没有娘亲，相儿不懂事，阿酒姑姑便不要怪相儿了吧！相儿不想父亲生气，阿酒姑姑……呜呜……”

　　我一惊，转过脸来来却看到姒仲康正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们。我欲哭无泪，蹲下去扶起姒相这个小混蛋说：“相儿乖，姑姑没有怪你，不哭了！”谁知他却哇哇哭得更大声了，他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包着一包眼泪，盯着我道：“姑姑一定又是骗相儿的，上次相儿不小心剪了姑姑的衣服姑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姑姑还是打了相儿的屁股，相儿怕怕！”

　　天上怎么还不飘雪啊，我抬头望天，期盼着能找到一朵两朵雪花。姒仲康走过来一把捞起小混蛋说：“相儿扰着你了！”说完抱着小混蛋就走了，那小混蛋在他父亲的肩头还朝我扮鬼脸，一张团子似的脸被他揉得跟个没和好的面团似的。

　　晚上我坐在灯下，盘膝而坐，面前摆着姑姑给我的玉杵，这玉杵果是神物，不但灵力了得，还能助我修行恢复术法。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听着脚步声那人走进了我屋子，然后又轻轻关上了房门！他说：“阿酒，打扰到你了吗？”

　　我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走下塌来说：“不打扰！”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想带相儿回一回王宫去，寒浞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舅舅……”我打断他说：“好！”他又说：“我和相儿去几日便回来……”我又说：“好！”他接着说：“然后我们一起去找醉桃源！”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好！”

　　姒仲康很高兴，他突然的就笑了，眼中泪光点点，他不敢相信的坐到我面前来说：“阿酒，你说真的吗？”我点点头，他便抓起了我的手说：“好，我和相儿回去之后不久便立刻就回来，你等着我！”

　　我又点头，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又顿住脚步转过头来对我说：“阿酒，你等我！”

　　姒仲康带着姒相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我也在他出发的下一刻带着司羿的身子出发了。那天我在山上采集露水的时候碰到了灵瑶山的山神，因我从小在灵瑶山长大，山神便视我为她的侄女般。她见我采集露水便问了我用处！于是我将司羿讲给了她听。后来她便告诉我：“在蓬莱山上住着一个三界之外的上神，因是盘古祖师的弟子，便无人敢管他了，他便住在蓬莱山上！他那里有一处以山做成的玄火炉，玄火炉集天地之灵气，沐日月之精华，能解百毒不说，还能让人死而复生，只是……”

　　我急着追问：“只是如何？”

　　山神便道：“只是那上神有一个规矩，要救一人便要杀一人！”

　　我气道：“这是什么规矩！”山神叹气说：“人生死便是司命簿上写着的，若要逆天而行便只能以命换命了！”

　　于是我便带着司羿的身子朝那蓬莱山上去了！山神还说就算到了蓬莱山也不一定能见到上神，就算见到上神也不一定能求得他答应帮你，你还是算了吧！然而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方法岂是说算了便可的！我知道路途遥远，我也知道困难重重，可是在踏出灵瑶山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蓬莱山是我走了整整三个月才到的，因我没了术法，又带着司羿，一路舟车劳顿，日夜兼程终于于三个月后到了蓬莱山。蓬莱山不大，但是远远望着便知是一座仙山了，高耸入云不说还周身散发着仙气，连长在山脚的树木花草也显得灵气十足。受了这仙山的恩泽，自然精灵鸟兽也多，一路走上山去便有些精灵跟在身后，叽叽喳喳很是热闹。这是一条环山的小路，刚走上第三阶便被云雾遮掩住看不见山脚下了。

　　又是一天一夜，这才到了山顶。山顶处一座楼宇倒是修葺得好，比王宫还要好看，再加上那闪着灵光的藤蔓绕着整座楼宇，便更加显得无比幽静高雅，仙气瑶淼。

　　我跪在大门前，朗声道：“弟子阮阿酒特来拜见上神，求上神大恩大德现真身见见阿酒！”我跪了好几天也不见有人出来，最后我精疲力尽的时候出来一个小童子，小童子见我虚弱的不成样子了，皱着眉道：“我们上神可不喜欢有人死在这里，更何况是一只兔妖，浑浊我们的仙灵之气，还不快走！”我见一个小小的童子便这么大脾气很是苦恼，只得哀求道：“小师傅，求您了，我的一个哥哥就要死了，您让上神出来见见我帮我救救他吧！”

　　“那是你的哥哥？”小童子问。我点点头，他又道：“我们这里救人的规矩你可知道？”我又点点头，他说：“你愿意代他死？”

　　我转头看了看静静躺着的司羿，狠狠的点了点头！那小童子笑道：“好啊！那你便在此处跪着吧！你跪死了，我们自然救他！”好个小童子，我狠狠的瞪着他，却无可奈何，他哼着歌走了，我哀声叹气的也只能跪坐在原地。一双腿早已没了知觉。

　　小童子回来的时候我见我还跪在这里朝我点了点头说：“恩，继续跪着吧！”小童子进去之后又出来一个老头子，老头子拄着拐杖，白花花的胡子都触到了地，我搞不懂他们与上神的关系的只能出来一个求一个！

　　老头子又问了我一遍：“你愿意代他死？”

　　我点点头说：“我想我一直是愿意的！”

　　他点点头便又走了。

　　第三次出来的便是个少年了，他稳重成熟的样子很是内敛。一点也不符合他这张看着幼齿的脸。他站在我面前又问了我一遍：“愿意代他死？”我点点头没有力气再说话，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便在一个厢房内，我连忙爬起来去找司羿，却见那少年将司羿放在了他后院的一座大池塘的船上。这山这么高却在后院有这么大的池塘委实神奇。我四处看了看也不见那童子和老头，我奇怪的问少年，少年便哈哈大笑道：“这蓬莱山上向来只住了本上神一人！”我一口鲜血没喷出来，这上神忒能玩了！不过看着他一张年纪轻轻的脸自称本上神实在好笑。我忍不住便扯了扯嘴角，他便生气了，甩了下袖子就走人了。

　　上神委实很难伺候。

　　亏得我在老爹那里学的酿酒术。当我将一坛好酒摆在他门前的时候他才闻着酒香开门出了来，我朝他道歉，他说：“本上神明明已经几千万岁了，就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就被人耻笑，委实委屈！”我连忙附和说是！心里却想，人人都道这上神不愿出山神秘的很，却不想是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遭了，我又要忍不住笑了，我连忙别过脸去，装作欣赏他院子里开得正好的铁树花，嘴角却咧得很开，只差没笑出声来！

　　烨琅终于将我带去了玄火炉，这一山高的玄火炉委实壮观，站在炉顶边上感觉一伸手便能摸着天了！

　　他将司羿用一朵莲花盛着放在炉火之上，他问我：“你可想好了，若你反悔还来得及！”

　　我摇摇头说，永不反悔！

　　烨琅让我站在炉火旁，等他将护火温度升高到将司羿淹没我就可以跳下去了！他说：“你的剩下的命便会融进炉火，三天之后，便会炼制进我放进莲花船中的人！”

　　我点点头，烨琅又说：“只一样，他醒来便如新生，此后前尘往事便如过往云烟！”

　　我又点点头说：“这样也好！”

　　我等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看到炉火将司羿淹没，烨琅站在一旁说：“跳吧！”

　　这本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生生死死，几番轮回，不过沧海一粟，白驹过隙。只是我所不能割舍的便是那短短时光里的人和事罢！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若不能相知，便让他安好，我便足矣！如今站在这生死一线所求的也不过是他安好！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何如当初莫相识？然而相识便是一瞬的事情，相思却是漫长的一生！

　　我再不愿只在一旁想着你，念着你了，相思苦，苦于黄连！我便再不愿独尝！我闭上眼睛，回想着与司羿哥哥的点点滴滴，那年初见，我初出茅庐，而你是手法娴熟的老练猎人，你只一箭，便射中了我的心！

　　在我跃下玄火炉的那一刻，脑海里竟出现了姒仲康的摸样，他推开门又转过头来说：“阿酒，你等我！”

　　然后我便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大喊：“不要！”然后我睁开眼睛，看到他飞奔而来，一跃而下，他跃向我，一伸手将我抓住，我们急速的下落，我听到烨琅歇斯底里的喊：“莫要让我害人吧！只一命换一命，多了便是我的罪过，我可不救了！”我一听烨琅闹了脾气，立刻抓住姒仲康将他往上抛，然而我却没想到我的力气还没有他的大，他反手抓住我将我向上抛去，他则因为用了力气，急速下落。

　　玄火炉中，一个向上，一个向下，一场生死离别，我眼睁睁看着他落下去，底下是立刻会吞噬掉他生命的玄火。

　　我听到姒相奶声奶气的痛哭声，他大喊：“父亲……”

　　我想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永不会原谅我的人！

　　烨琅抓住腰带将我脸朝下的提着，我的一双手久久悬着，却始终没有人来握！我睁大眼睛，久久不曾眨一下，我害怕一眨眼的时间这一切便成了曾经。然而我抓不住，也留不住，只听嘭的一声，玄火越加沸腾，火舌铺天盖地而来，而玄火炉下传来一句：“阿酒，我爱你！”这一声说得那么平淡，却似乎等待了千年。

　　回音像时间那么漫长，但我却来不及回应一句！

　　玄火炉因为吞噬了一条生命而烧的越加旺盛，我挣扎着，张牙舞爪的大哭大闹着，烨琅也没有松开他的手，他就那么将我提着，脸朝下，看着姒仲康落下去的地方。我痛苦的嘶吼：“仲康……”

　　我轻轻扯开自己腰带的活结，轻轻一拉便松开来，烨琅始料未及，我急速的往下落，我都已经触到了玄火，那炙热扑面而来，我以为我就要融化在同一座炉火里了，烨琅却将我捞了起来！他说：“我说过只一命换一命！”

　　可为什么是姒仲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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