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匆匆又一年
又是一夜无眠。
离开小镇已经快一个时辰了，马车后面仍然没有任何异动，叶紫菡原以为自己会轻松，可是，如今她只是感到更多的心烦意乱。
“今天还真是清静，”外面骑马的杨逍状似云淡风轻感慨道：“也许以后这一路上都会很清静！”
“杨逍，你不会感到耳朵很痒吗？”叶紫菡也是一声冷哼：“那位纪姑娘怕是天天在拿针扎小人诅咒某人呢！”自己不问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当日客栈内杨某人望着峨嵋派那位纪姑娘的眼神，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这两人有问题，竟然还敢利用自己——当时如果不是自己也遇上熟人，一定陪他把戏演个彻底，让自命风流的杨某人一辈子享受幸福的独身生活。
还是被她看出来了？此刻杨逍虽然心虚好奇，却也很聪明地没有开口多问。以这位小师妹的脾气，自己一开口也只会碰钉子。
“姐姐，什么叫扎小人？征儿不要扎针——”叶天征怯怯的声音突然打破车内寂静。
“乖，扎小人不是说给征儿扎针！”望着眼前一脸求知欲的男童，叶紫菡不由得莞尔一笑，看来这一路上他们也不会很清静！
低叹间，远处又有两骑从后面飞奔而来，离他们越来越近，然后从马车边经过，又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马蹄声，叶紫菡的心湖许久才复又平静。
“当今武林，以医术见长，除却见死不救的蝶谷医仙，可还有旁人？”途中，叶紫菡突然道。
“你要救谁？”沉吟间，杨逍已经隐约猜到答案，半晌又道：“中原武林杏林高手确实要首推那胡青牛，不过本门的医术也是独树一帜。”
“你是说姑姑？”
“你去问她吧，我只知道她的医术可是师母手把手教起来的。”
“杨逍，听说明教内部你也有许多敌人？整个江湖正道又恨你入骨——你做人还真是成功！”七年之后，便是阿素的死劫，真怕自己会护不住她——
“不招人妒是庸才——怎么，后悔跟我扯上关系了？”杨逍笑得云淡风轻，狭长的凤眼却闪过莫名的幽光。
“你是有自负狂傲的本钱，只是若想成就一番大事，还是要收敛一番才是。上位者他可以不必太聪明，不必太有才华，不必一定要比下属都能干——可是有一点是必须的，那便是驭下之术，要能笼络人心，要圆滑——不然，那便尽早放弃你的野心！”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刘备三顾茅庐，孔明鞠躬尽瘁——明教群豪英雄辈出，有些桀骜不驯在所难免，可是若能让他们上下归心，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伟业？”自己就还不信了，明教若是取了天下，那些名门正派谁还敢站出来指着他们骂“魔教妖邪”！
“那你肯不肯上光明顶陪为兄共创这个伟业？”许久，杨逍终于开口，明知道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他还是隔着车帐望着里面。
“能帮得上你，我定然不会推辞。”低叹一声，叶紫菡又道：“不过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事，等了结这些事，说不定我会去光明顶找你。”
“好，那为兄到时候必定扫榻以待恭候你的大驾！”整了整心绪，杨逍也满是豪气笑道。“为兄年轻时在苗疆有一偶遇，结识了一位患难之交，姓白名越，如今应该也有四十出头。那里的人使毒一绝，医术也不赖，若是姑姑没办法，你不妨去那里试试运气——”
“嗯，我知道了，”想了想叶紫菡又道：“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找个机会你也尽快把纪姑娘绑回光明顶去，她和灭绝都是烈性子，一旦你们的事情东窗事发，只怕会发生无法挽回的祸事！”
“若是有人也要将你绑回去成亲，你会如何？”沉默片刻，杨逍很是慎重问道。自己不是没想过那种可能，可是他更加知道，晓芙看着文静温柔，骨子里的刚硬却是像极了灭绝那老贼尼，自己逼得太紧了，万一她选择玉石俱焚——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有片刻的怔忡，叶紫菡终于回道。他做不到杨逍那样的强势霸道，自己也没有纪晓芙那么多的顾忌和负担——终究都是不同的！
“他？我只是假设有人——你口中的他又是谁？”杨逍明知故问的取笑只是换来满室沉寂。
马车内，叶紫菡忽然满心惆怅——以后，便避着吧！
武当山上的古柏一夜之间由灰变白——不止是古柏，还有枯藤，山岩，屋顶……连同整个大地都是一片银妆素裹。
已经是大年初一，一大早，武当二三代弟子便齐聚紫宵宫轮流向张三丰磕头拜年，然后是三代弟子向自己的师父师叔伯拜年行礼。午餐也是难得丰盛的佳肴和美酒，可是自从四年前俞岱岩残废张翠山失踪，张三丰心忧爱徒，七侠五人挂心手足，这紫宵宫中便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欢乐气氛，纵使是新年，大殿内外装扮得再喜庆，周围有再多的人，每个人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低气压——
如同前几年一样，匆匆吃完团圆饭，三代弟子得了宋远桥俞莲舟等人的首肯先行退下，火工道人也迅速收拾好杯盏桌椅，紫宵殿内便只留下张三丰和七侠中的五人。
“难得下了一夜的大雪，一早我就让人采了后院那株百年古松的积雪，这是用雪水煮的太湖洞庭茶，师父尝一下？”亲自从道童手中接过茶具，张松溪笑着为众人倒下茶水：“大哥，二哥也尝尝——六弟，七弟，你可慢些喝，别又是牛饮。”
“太湖洞庭茶？那可是江南名茶！有四弟这个风雅的人在，咱们可都是有口福了！”宋远桥也率先笑道。
“也没什么特别嘛，我就喝不出有什么好来，”学着哥哥的样子举杯抿了口仍冒着热气的香茶，莫声谷终是忍不住嘀咕道：“六哥，你喝出来了没？”
“嗯？哦——”呆愣中殷梨亭连忙掩饰性举杯品茶——终是只尝到苦涩。
“色泽碧且鲜，状似雀儿舌——”与两个哥哥相顾一看，张松溪又不动声色看了殷梨亭一眼，又望着莫声谷满是无力：“唉，可惜，可惜——如此好茶——”
“的确是好茶！走吧，一起去看看岱岩——”尝罢，张三丰一一望过五个弟子，突然含笑开口。
“嗯，既然连师父也说是好茶，我给三哥带一些。”说着莫声谷连忙抓起桌上张松溪刚刚放下的茶壶。
见此情景其他几人再次莞尔，张松溪自是不会告诉弟弟自己早就给俞岱岩送了新茶。
三侠俞岱岩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年多，原本龙精虎猛的一个铁汉如今已经是瘦骨嶙峋，可是，四肢俱残给他精神上带来的折磨远远大于□□上的病痛，如果不是怕师父和兄弟伤心，只怕他连求生的意志都会放弃。
如同往年一样，让入室弟子清和三人代自己给张三丰磕头之后，他脸上难得有了些“笑意”，望着恩师和五个兄弟，他以眼神告诉他们：自己今天感觉好多了。
“三哥，四哥一早就用昨夜的雪水煮了什么——对了，叫太湖洞庭茶，师父和大哥他们都说好，我给你带了些，你也尝尝？”莫声谷献宝般说完又开始倒茶，旁边殷梨亭也拿了茶匙慢慢喂了俞岱岩一勺。
自从有了自己的心事，殷梨亭便喜欢到俞岱岩房间小坐，有时候还会对兄长述说自己的心情——很多时候倾听比开解更容易让满怀心事的人平静。
“三哥，你尝出什么味没有？”莫声谷一脸期盼望着床上的人，“我喝着跟我们平时喝的红茶也没什么不同嘛！”
“啧，真是浪废！”张松溪望着上好的香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就你这笨舌头，吃什么都是牛嚼牡丹，更别说品茶了，得了，我看就是红茶你以后也别喝了，渴了以后直接从水缸里舀水灌吧你！”
“四哥，你自己煮的茶，你肯定说好了，我在问三哥，你快别打岔——”
“三哥说是——”殷梨亭刚一开口，手臂却突然被俞莲舟捏得生疼，回过神来，他便见其他人一脸急切盯着床上的俞岱岩——
“好——”反复张了好几次嘴，俞岱岩的口中终于吐出极为艰涩低哑的声音，虽然细若蚊叮，张三丰等人还是听清楚了前前后后两个单音：“茶——”
“好——好——松溪果然煮得好茶——”第一时间搭上俞岱岩的脉线，张三丰几乎有些热泪盈眶，快四年来，这个弟子当年遭逢大难，除了刚清醒时开了几次口，后来随着大夫一波波无功而返，他竟是连话也不说了，今日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他们这些至亲之人怎么能不激动欣喜？
“三哥，你——”殷梨亭眼中却是实实在在落下泪来。
“三哥说是好茶，那就必定是好茶，看来是我不会品茶——四哥老是取笑我，三哥，你这个本事可要尽快教会弟弟！”莫声谷表现激动的方式便是话唠。
“三哥，喉咙可有什么感觉？要不要再进些水？”张松溪满是关切问道，然后又亲自去倒了温水，品茶只是个话引，病人自是要多喝白开水。
“七弟，你莫再嚷嚷，让师父安心号脉。”宋远桥一边笑着吩咐旁边的莫声谷，一只手与心情同样激动的俞莲舟紧紧握在一起，后者眼中的水气也是显而易见。
“师父，三哥怎么样了？”待张三丰停罢，莫声谷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然后又从张三丰淡然的神情中得到答案。会试着开口说话，最多只是证明俞岱岩在与病魔抗争中有了精神上的好转，想要四肢恢复如常——目前看来这个希望似乎仍然是渺茫无期。
正月十五刚过，俞莲舟与张松溪便离了武当，目的就如过去四年来一样，寻医，寻人。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