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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初下山,秋雨绵绵,严风夹带如刺般的雨袭来,一如紫烟的指责。阿香默受,缄默地走入几里处的小镇,这儿曾经是苍浪为了点化自己而带来的镇子,几个时辰看下来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便转战别处。她屈坐在狭隘巷中,瞅着或撑伞而走或掩面躲雨的行人,不久,她见着较为特别的画面,那是一个彪形大汉领着几名男丁,手里还牵着麻绳,沿绳望去,是个二八年华的黄花闺女给人绑着走,那女孩儿不时转头瞅着远送她的双亲与兄弟,嘴里囔着自己不想被卖的话。这种事儿阿香不是头一回撞见,孩子时候的她就曾目睹没法子生活下去的人家只好卖孩子维生,她的阿爸也说过:「幸好我只有你们两个,不然我也要去卖孩子了。」
女孩儿的父母说出的话大同小异,全是用膝盖就可猜出的话,阿香见着眼前如戏的画面,觉得可笑,曾经她在街上听到年轻人说老年人都爱看些狗血喷头或陈腔滥调的戏,她是爱看,却不认为是老掉牙的烂戏,那是确实曾发生在他们那年代的事儿,就像这时候的女孩儿和父母亲,这还是会发生的戏码。
脑海里霎时闪过紫烟与苍浪的话,阿香又忖他们为何不敢行侠仗义?就算齐逸是堂堂王爷,也有窥不到的丑陋面,事事要他做实在很难,这道理他们一定懂,既懂又怎么直要她去当王爷去救人,国家是人民的,不该只由几个人出力才是。
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又要堕入火坑,几次目睹都不肯出手的阿香不知是何缘故站了起来,决心当回侠客,做自己就算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想做却又做不得的事儿,她站到女孩儿身旁要大汉放人,横眉竖目的男人拉嗓大笑,再猛力朝阿香肚子踹去,让她跌在雨后的水漥里,狼狈不堪。大汉手持长鞭,笑道:「你他娘的是谁啊,敢管老子的好事儿,我劝你罩子放亮点,别干什么英雄救美的事儿,不然,老子准让你当狗熊!」
阿香撑起身子,手摸腹部,吃疼的对姑娘说不要紧,又怒言:「你有没有羞耻心啊?人家家境不好你不体谅反倒强拉这个女孩去卖,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大汉伙同其它男人龇牙笑着:「我呸你个良心,告诉你,爷俩儿的心肝早给狗儿啃去了,你又能拿我怎样?告诉你!拿不出钱就卖人,没人卖就卖自己,这天下到处都这个样儿,没什么差别!你小子也别装高尚,否则老子拆了你的台看你还当不当英雄!」。女孩儿见着阿香有危险,连连说着请大侠不要蹚浑水,撇见这个可怜人儿,阿香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服过那些恶人,过去她总怀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有些事看看就好,但现在她不怕,她要干一回。
「你不放开她,我就去……去告诉齐逸,他是王爷,他很大,可、可以修理你们!」正面和几个男人怒视,阿香的气势终究差了点儿,怯怕了对方逞凶斗狠的神情;领头的大汉听完,嗤之以鼻地笑言:「王爷?王爷是个什么人,能说来就来吗?老子今儿个心地好,再告诉你一点,要这姑娘的是我家官爷,他可是五品官,你算几品?官爷上头还有都城大官护着,人家有三品,你上头有几品官护着呀?」
不死心的阿香还是把齐逸给抬出来,既然苍浪和紫烟都说他厉害,那么就一定有某个程度的作用,争到最后大汉火了,高举着鞭子往阿香右脸划过,立见血痕,几个男人更上前围住阿香殴打,直到阿香又倒入污泥里才甘愿,接着大汉踩在她头上说:「要怨就怨自己是个普通人,而且是个没财没势的废人。」,语毕,几个男人继续拉着姑娘往前走,阿香抬起头,吃力地望着哀痛欲绝的女孩儿转过头,彷佛像是对这世上一切失望透顶似的,十来天前的自己也曾有过这张脸。
扭过头,阿香对上女孩儿的父母,这对面孔苍老的夫妻竟是对阿香说「别多管闲事」,让她瞠大双眸,难以置信且张口无言,慢慢地看他们走远,渐渐地麻痹自己刚出头不久的侠心。
而后阿香倒躺在道中央,懒得挪动身躯且觉四肢酸麻便睡了去,也做了个梦。
二十来岁的自己摸着最喜欢的阿弟的平头,一面低头做着针活儿卖钱一面偷看阿弟念书,那是自己活力的泉源,只要能让阿弟念上去,再苦她也能当糖吃。
半途阿弟放下翻得破烂的书本,腼腆地朝她说:『阿姐,我告诉妳喔,前几天我把老师要我们写的志愿交出去了。』;执针的自己抬起头,笑着问阿弟的志愿是什么,阿弟说是要当医生,她笑着说:『医生?医生好啊,可以赚很多很多钱耶!』
我不是要赚钱,阿弟摇头说道,又说:『阿姐知道史怀哲吧,他是一个很伟大的医生,帮助很多很多比我们还要穷苦的人,替他们义诊,守护他们的健康。我也想当这样的人,嗯,他是我的前辈!』;目不识丁的阿香忧愁着,她听过阿弟提这个人好几次,说什么是放弃音乐到非洲过苦日子的好医生,她并非厌恶弟弟从善而是怕他遭遇什么坏事情可又想支持阿弟的心愿,所以独自在心中挣扎了好久。后来,她问阿弟为什么学习那个医生,阿弟的答案,她搁在心中好久。
之后养了小黄,也是条好狗儿,有一回她带着小黄去散步,路上见小黄不走,狗头望着某处吠,她看去,是个迷路的孩子,便带着孩子去找父母,花了一下午这才见着了孩子的双亲,迷糊的父母道歉是当然的,最叫阿香深刻的是孩子的笑靥,小手握着自己的老手,刚哭过的脸破悌而笑:「阿婆,谢谢妳。」
蹲下老骨头摸着小黄,阿香对小黄感谢,只见小黄发出舒服的声音任主人抚摸,杏眼般的眼睛瞇起,愉悦地和主人回家。这一日的舒坦心情也是记得的。
梦醒张眼,阿香差点没让一个头上只有几根白毛的老头儿给吓着,她立即爬起身和那痀偻矮小的老头儿划分距离,大喊「做什么」;长年没洗身的老人给污垢卡了一身,肤色是沾了灰泥的深褐色,皱皱巴巴的老脸列嘴笑,清楚可见他缺了牙的齿排,瘦柴如骨的老头儿道:「老头儿不知你死活,就来探探。」;阿香要朝前突吃痛了一下,给人踹过几下的肋骨怕是断了,她道了句「没事」,坚强地站起。
老头儿频频颌首像在道好似的,从敞开的皮包骨边拿出用叶子包好的东西给阿香,说是拿今日乞讨的银两去买的,要给见义勇为的阿香一个鼓励;瞅着怀里硬给塞着的热物,阿香热泪盈眶,良久未能一语,她没有拒绝只有一问。老人家呵呵笑着,连想都不想的把自个儿的答案说出来。
『有帮助别人的能力却不用,不是太可惜了吗?』,听着这句话,给热泪沾湿了的双眸将这个老人与曾说过这话的孩子连在一块儿,感动悱恻。曾几何时,遗忘了的话又冒出,说出这话的人尽管不同,心情,铁定是没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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