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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王/立海中心向]晚霞消失的时候

作者: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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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玉川良雄的回忆录(上)


      十五岁那年,我除了看电影没有其他爱好。露天放映队一到,消息传遍,随着赶集归来的邻居,在正午叩响我的门扉。我点头说好,然后收拾水壶、干粮、草帽、马扎,丢下浇到一半的园和来不及拔的草,走二十里山路,去赶今天的开场。

      眼前铺开一片空阔之地,四方白幕在中间高高竖起,周围环绕着阔大的芭蕉树。风从树隙长驱直入,裹着蒸腾的暑气,排浪般涌向幕布。幕布呼应着鼓荡起来,如同山林的鼻翼,加倍召唤着四面的风,召唤着四面走来的人。我气喘吁吁,沿山路爬上平地,擦擦汗水里泡肿的眼睛,快步奔向这银白的船帆,等待着起锚远航。

      无形的影像与声音在风中飞翔,双翅凌空,掠过芭蕉林深处无数湿漉漉的花朵。它们交织起舞,又被放映机捕捉。我回过头去,只见飞虫一只接一只扑向光源,越过飞虫,注视着独自调试放映机的那个人,在黑暗中,我的全身布满着战栗和幻梦,手心出汗,默不作声。

      我听见放映队成员在背后说话,陌生的字句如同洋面的水气,被海风裹挟着自天而降,瞬间浇透我的全身。我看遍了附近播放的所有电影,能说出任何一段剧情的前因后果。我想我就该去放映队,也只有我能去放电影。父亲将我拎回家一顿好打,邻里乡亲都说我撞鬼了,好端端的幕布上为什么有人?就因为那台机子摄走了我的魂。

      半年后,这支放映队所属的武装力量遭受重创,我应征入伍,刚在新兵营里训练了一周,又被下来视察的将军选中,连跳三级,成了最高司令官贴身的通讯员。当我戴正帽子、背好步枪,一路同手同脚,被领到司令面前时,迎着那双海潮似的眼睛,我赫然发现:他就是昔日的电影放映员。

      部队里的人都说,幸村精市有名士气。喜欢写文章,喜欢听曲子,喜欢穿一身工装,和几个人扛着设备,去乡下搞流动放映。立海纵队的军歌,就是他做的词、谱的曲,配上真田将军的声音,雄壮得好像即刻便要捐躯。

      只不过,这些我都没能赶上。我入伍那阵,正是纵队最艰难的时期。敌军随时可能回转,新兵等着训练,连日暴雨,第三分区的粮食还没有播种。幸村司令大病初愈,说话五分钟便要停顿调整呼吸。四天宝寺的白石方丈和队里的柳生医生都嘱咐静养,他却依然故我,凌晨五点,摸黑起身,蘸上墨水,轻轻擦亮了油灯。

      真田将军对我说:“如果幸村没有好好休息,我唯你是问。”

      幸村司令对我说:“如果让真田发现,我回头自会找你。”

      我诚惶诚恐,既不敢断然报告,又不敢婉言相劝,只好趁他伏案批阅文件,跑到门口站岗。天亮了,晶莹饱满的露水从硕大的芭蕉叶底滑落,滴答落在我的额头。我睡眼惺忪,打个喷嚏,长尾鸟雀扑棱着翅膀,从枝头攸然飞走。

      我是幸村司令的通讯员,后来兼着秘书,再后来兼着副官。队上不养闲人,各自负责各自的内务,司令也不想搞特殊,然而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他的四肢常常脱力,有时竟难以握笔。几位医生诊断,都说是神经系统出了毛病,只能悉心调理、静俟痊愈。

      我替他誊录文稿、帮他复健、为他熬药,最重要的,是时刻守在他身边,防止他突然失去感觉。这是高层将领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天降好运将我砸中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安排,幸村司令没有说什么。必要,就做,不必要,就不做,队里事务繁多,分身乏术,他是从来不同我废话的。

      四天宝寺的草药名不虚传。神经性症状消退后,我如蒙大赦,从司令房中搬走,移入朝东的隔间。秋雨连绵的夜里,偶尔会听到他不住的翻身和压抑至无的叹息。我端着蜡烛叩响门,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说老毛病了,不劳费心,又翻过一个身,终于松了口,让我进去坐坐。这邀请,听起来也像命令。

      他问我年纪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说我字很端正,不似农家子弟,从哪儿学的。又问我各地冬学的开展情况,村干部的工作态度,邻里乡亲对征兵入伍的看法。我坐在那里,手足无措,像个不合格的学生。大事小事都说遍,调查完全家户口,他这才问我,为什么跑来当兵。

      我说:“我喜欢看电影。”

      他愣住,想了想,说:“下回下乡,你来扛放映机。”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如同薄云遮住月亮,笑影只在双颊暂留,尔后便是剧烈的咳嗽。狂风将云絮卷落,他挥挥手,说夜深了,你去睡吧,劳驾明天陪我下山一趟。

      他对我总是礼貌客气,仿佛我不是他的随员,他不是我的上级。犯错受罚、立功行赏,他分得清清楚楚,别人看来是公正严明,在我看来,自己始终与他不亲。然而他又很明白我,明白我的畏怯、我的幻想,甚至有时,也容忍了我的虚荣。新年时给我三天假期,嘱我多带些东西,分给父老乡亲。看制服磨破了肘部和膝盖,特地开了条儿,让我去后勤处换新。等我饱饮春酒醺然归队,关起门来,才与我说,真田那样的将军,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整洁就好,没什么丢人的。然后让我把那身小心翼翼穿起的制服还回去。

      新历988年春天,漫长的雨季,点滴到天明。根据地很平安,没有敌军来犯。司令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我的工作便更简单:呈递消息,分拣信件,誊抄文章,以他的语气拟稿,交他过目,经他修改后发出。

      他日日出门,会见访客、周旋豪强,辛辛苦苦筹得军需,又要一点一滴散出去。我笨嘴拙舌,只能候在旁边,为他打伞。他也不需要,总是挥挥手,说自己来。一柄竹伞啪地撑开,雨水从伞面滚落,粒粒晶莹,如珍珠米。

      司令披着外套,衣袖在风里摇晃。他自言自语:这样看起来好像断臂。说了个很冷的笑话,兀自沉默几秒,突然问我后不后悔。我哪里懂,也不敢问,他又说,你很尽职,也很认真。我知道你家景况不错,分了田地,耕种两年,够得着小康。这样的家庭最不愿意孩子出来当兵。我也知道你跟家里人吵过架,说自己出来是要干大事的。如今跟在我身边,成天就学这些,就不觉得吃亏?

      我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心跳盖过了雨声。原来先前扯的谎,他全都知道。也对,户籍账册一查便知,瞒不了谁。然而他也不追究,只是沿着山坡向上攀登,直到在一方平地前停住脚步。

      “我小时候,家里做古董生意,也跟着学了些皮毛。玉生川中,可分几种。山料是直接开采的原生矿石,棱角分明,质地相对粗糙,结构也不紧密,但是产量稳定、方便雕刻。经过长期河流冲刷,留下最结实细腻的部分,如卵石大小,表面光滑,带有矿物沁入的皮色。这就是水料,也叫籽料。”

      “两种玉石各有各的佳处,最尴尬的其实是山流水料。它们从山坡滚下,不断与石头碰撞,逐渐被磨去棱角,又没有完全变成圆润的水石。名字动听,却是过渡形态,不上不下。要么因质地一般,归为山料;要么被以次充好,当成水料。”

      “其实山流水料的开采很危险,它们大多存于山涧湍急处,需要用绳子绑着身体爬下去,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只因为难出活儿,很少有人提起,整体价格一直不高。”

      “这样想想,你的名字,还真是取得不错。”

      我原已神游天外,此时恍然一惊,以为他在点我,没想到他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慢慢学,慢慢看,纵是顽石,也将成器。”

      “至于我,非要去采那山流水料,大概哪天,也会被水流冲走吧。到那时,还劳驾你到下游跑一趟,为我装敛入棺,一把火烧了,这才干净。”

      他将那四个字说得很轻,好像在讨论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用的依然是玩笑语气。我舌头胀成结巴,不知如何作答,登上最后一段山路,站到司令身边,隔着沉重的雨幕,眼前仍是那片空阔之地。芭蕉树比往常任何时刻都要高大,叶片如手掌般托举雨帘,不存在的幕布临空抖动,发出冰海沉船的声响。他对我说,实在抱歉,今天没有带放映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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