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季的风（也许相爱很难）

　　叶遥回家，踢了鞋子，钻进被窝，并把被子高高拉起来盖过头。没多久，隔着被子也并未入眠的她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以为是周语回来了，根本没打算起来，谁知道下一刻，她听见了徐静之和周语的说话。
　　“她呢？”
　　“被子里躺着呢，昨天半夜才回来，回来就感冒发烧。”
　　“哦……还想跟她……她睡了吗？”
　　“你自己看看吧，肯定睡着呐！”周语有着“你说废话”的不屑。
　　徐静之点点头，又“哦”了一声。
　　谁会想，她把小铃铛放下来，对儿子说：“铃铛，来，去看看干妈，干妈生病了。”
　　那小屁孩儿一向和叶遥亲，一听“干妈”二字，屁颠屁颠地就踩着小步伐过来了，小手拉拉被子，小脚蹬着地，嘿呼嘿呼地欲往床上爬。周语在这边厢盯着，只在心里头无奈，这徐静之真不知道是有心问候还是假意装傻……
　　“干妈……干……妈……”
　　“嗯……”
　　叶遥再也不能安心躺着了，干脆掀开被子，死气沉沉地对着小铃铛。
　　小屁孩儿以为干妈跟他玩捉迷藏，咯咯咯地笑。这笑纯净而明朗，太阳光一样照耀着叶遥，她不禁动容起来，伸出手，使劲地抱住小铃铛，抱得死死：“臭小子，干妈生病了都不翻过，臭铃铛……”
　　屁孩儿笑得更热烈。
　　“好些了没？”
　　“嗯，要好些了。你把孩子抱开吧，我怕病毒没死干净，传染他就不好了。”
　　“好……”徐静之把小铃铛从床上抱下来，“铃铛，去找周阿姨玩儿，妈妈有事和干妈说。”
　　“我把小铃铛接回来了。”
　　等孩子摇摇晃晃出房间后，徐静之朝叶遥说道。
　　“嗯。”
　　“没经过他们家同意。”
　　叶遥抬起头。
　　“他妈妈逼我签了张婚前协议。呵呵，婚后签的婚前协议。其实那些房产，我根本就本打算要过，可他妈说，谁知道我以后会不会要，离婚还带着个小孩儿……她说以后的入学教育就是一大笔费用，我就算给得起，也给不了最好的教育。后来，干脆让我把孩子给她，她来抚养。”
　　“然后呢？”
　　“然后？”
　　徐静之幽幽笑了一声。
　　“然后，我就签了。我也想给小铃铛一个好的教育环境。”
　　“徐静之……”叶遥看着她，“这应该不是你签那什么协议的最主要原因。你把小铃铛当成命，不可能因为教育环境，不要他。”
　　“呵呵呵呵呵……”
　　徐静之笑得凄凉。
　　“果然……还是你知道我。”
　　“为什么不告诉……周正？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虽然有些哽喉，叶遥还是若无其事地说了出口。
　　“周正……呵呵……叶遥，你喜欢周正是不是？”
　　叶遥被迫对着徐静之。
　　“没有。”
　　“你连我也不说，连我也要骗吗？”
　　被问话的人，暂时不语。
　　“要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灵敏的。何况，那个时候我跟周正在一起，虽然你不说，从来也没有说过，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其实……其实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挺过份的，那个时候老拉着你，让你跟我们一起，如果不是那样，你也许不会喜欢他那么久……”
　　“你想多了。”
　　“想多？”徐静之摇头，“不，没有想多。我知道你帮过我很多，不管是和周正之间，还是和李京辉的离婚。李京辉是我自己选的，顶多只是你介绍了而已，可你说，你对我们的离婚过意不去。你知道我对这个怎么想吗？叶遥？”
　　“呵……我怎么会知道……”
　　“我想，其实你不是真正的对我过意不去，而是……对周正。如果没有你的牵线搭桥，说不定我和周正就复合了，说不定，小铃铛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地叫爸爸。”
　　叶遥别过头去，紧盯着被子上的花团。
　　“周正是不是在你面前，表露过……这种遗憾？也许他表露过，不然，你不会只站在他旁边……你会早就去倒追他，你性格那么主动，在学校里，你一开始就是这样……”
　　“徐静之，够了。我是喜欢过……周正。只是喜欢过而已！以前，是因为他没有和你在一起，知道你们在一起，我就转身了。我没有那么长情，事实上，我早就有了男朋友，春节我也打算去他们家，等改天大家都有空，可以一起聚聚……”
　　“是吗？”
　　徐静之安安静静地看着叶遥。
　　“那你，为什么还和周正见面？”
　　“见……”叶遥一听，好笑，“我们见面有什么不妥吗？大家都是同校，因为你，我们认识，而且还保持比一般校友长的关系！你觉得有不对？呵！徐静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要是想和周正复合，你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而不是来我这里教导我怎么远离周正！我一没有义务去远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遇见，我要远离，那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没必要来跟我说这些，真的，徐静之，你应该转过头，走出去找周正，你早该告诉他，你儿子是他儿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他，到现在还要瞒……你应该去抓紧他，否则他不知道的话，他就会找上另外女人……”
　　“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他吗？你以为我愿意这么瞒住他吗？”
　　徐静之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累得很。静之，真的……我为了你的事，和我妈的关系越来越不好。”叶遥叹了一口气，对着她说道，“你也知道我妈……”
　　“我……知道。”
　　徐静之抬起红了的眼睛。
　　“叶遥，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对不起……你帮我是因为我们……”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小铃铛，还有周正。”
　　“我想把儿子要回来！”
　　叶遥大概奇怪。
　　“你既然舍不得儿子，为什么又要签那份协议？”
　　“我……”徐静之吐了半天，还是吐不出多的字，她干脆说道，“叶遥，你先别问，以后我会告诉你，把一切都告诉你！现在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把儿子要回来！”
　　“呵呵……你在开玩笑，其他事情也许可能还帮得上，这件……法院都宣判了，你也……”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没办法来找你的！叶遥，就当最后一次帮我，我求你了！”
　　求？
　　这个字眼对叶遥而言，好像这几天频繁出现。
　　“我有什么本事……”她讪笑了笑，“你该去求李京辉，他说不定能帮你。”
　　“不会的。他恨我入骨，绝对不可能帮我！”
　　恨？
　　如果没有爱，哪会来恨？
　　叶遥终究还是没把这点给说出口。毕竟，那是人家两夫妻，虽然都是各自的前任。
　　“李京辉千方百计逼我说出儿子的父亲是谁，我不能说，我绝对不能说，不然……”徐静之越说，越有些失控似的表情，“叶遥，我真的求你，这是最后一回了，真的最后一回！我没办法，我不想牵扯别人……如果那……”
　　“别人？”
　　叶遥转过头来，看着徐静之。
　　徐静之意识到说错了话，她连忙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我想反正都……”
　　“我明白。”
　　叶遥挥了挥手。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上，你知道我跟李京辉……他现在应该恨我才对，他一直认为是我怂恿你和他离婚。”
　　“不会的，我会找时间跟他说清楚！”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我试试而已，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一定能帮上忙，我跟我妈的关系闹僵了，现在都还没和好，没她，我真不知道还有办法。你找我，无非也是因为我妈和李京辉的妈妈认识。不过，就算我和我妈没闹僵，我妈也一定不会帮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但李京辉的妈妈也绝对不会答应。”
　　这些，叶遥觉得很有必要说清楚。
　　她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当是最后一次和徐静之来往了，这件事情一完，她就绝对不会再见徐静之，也绝对不会再和周……应该是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叶遥一心想着对这种混乱的关系做最后的清理，以及告别……
　　却不小心忽略了，徐静之说的什么“以后会告诉你，会全部都告诉你”这句话。到底，徐静之以后会告诉她什么？为什么要以后？为什么她会答应李京辉的母亲，签了那份婚前协议，放弃了小铃铛的抚养权？她找叶遥，说她想要回小铃铛……这点不很明显地说明，她根本没打算放弃儿子？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放弃……可她又为什么这么做了？
　　徐静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我们和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都暂未可知。
　　却有一点，我们很确定。
　　那就是周正在徐静之什么秘密揭开之前，他都不会知道，他还有个儿子……

　　周正的生活的确和过去没有改变。
　　风平浪静地早起上班，晚归下班……中间，并为东渝市外宣办准备和什么国际文化组织举办“世姐”比赛而忙碌。一忙，他就暂把一种什么情绪给暂时放下了。直到，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美女莅临东渝，并提前参加什么友好联欢晚会的当天，上级领导非得要他也去，还非让他和来自西班牙的美女跳舞……就在众人起哄，他不得不抚着对方的腰，随着那著名的“Por Una cabeza”展开脚步时，他忽然想起，有一天晚上，在家附近的一个地方，有一个人，也是这般跟别人手牵住手……
　　一曲终了，周正连忙朝对方客气一笑，而后，他下了舞台，并找到上级，在上级耳边说有点急事，要先走。
　　上级也客客气气地说他舞跳得不错，然后点了头让他离去。

　　城市的其中一地，叶遥和汪小军在烛光里对坐。
　　其实今天之前，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因为前段时间，两人闹了些矛盾，各自都有些不愉快。
　　起因，源于叶遥遗失在周正车上的手机。
　　汪小军本来打电话给叶遥，是说他已经告诉了家里春节会带人一起回去……结果满心的高兴被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给扑灭，他握着电话，诧异之后竟有些愤怒。
　　很明显的，他在吃醋。
　　其实“吃醋”可以加深男女双方的感情，可第二天，汪小军再打叶遥电话，竟然关机！他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后来干脆放下手上的工作，忙忙乎乎地赶到叶遥的家（他不知道叶遥跟母亲闹翻，已经不在家里），结果敲门，半天都没人开，要知道，这可是周末……叶遥不在，叶母也不在，后来是邻居出门，看见他，邻居立马想起上次见过他，叶母还介绍说他是叶遥的男朋友……邻居连忙告诉汪小军，说叶母一早就出去了，叶遥也没见着在家，兴许是没回来吧。
　　邻居其实是无心说这话的。因为以前，叶遥不住在家里，后来搬回来了，可邻居也认为还可能常住外头……
　　汪小军就这么埋下了愤怒的种子。
　　隔了两天，他终于找到了叶遥。本来不打算说这件事，他想让叶遥自己来告诉他……结果一开口，他的愤怒就冲了出来。
　　叶遥被他突如其来的重语气给吓懵了。
　　反应过来后，叶遥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偏偏男女吵架很没有逻辑，汪小军从头到尾的发火中，都没有说是因为什么而发火。
　　叶遥受不了汪小军的重语气，当即让他停车，一拉车门就往外窜。
　　汪小军见机，一抬胳膊就把人给拽回来。
　　这边拽，那边反拽……都是火头上的青年男女，拽来拽去也难免有身体上的接触，汪小军一上火，就把叶遥摁在车里，然后压了上去。
　　叶遥被吓呆了。
　　反挣扎的力量一渐弱，汪小军就趁势而上，动手扯她的衣服……
　　直到汪小军往她脸上、身上乱亲乱拱，叶遥猛地惊醒，又哭又叫地躲避着汪小军，可汪小军血性汉子一条，身下女人越是反抗，他越是不受控地压制住她，他头脑里都是火，烧得熊熊烈烈，差点就火上对方的身……车是靠马路边停的，车尾灯一闪一闪，闪了交警叔叔的脸，交警叔叔踩着摩托车路过，斜眼一看……这还了得！
　　警察叔叔一个火力就奔将过来。
　　车一停，窗户门“咚咚”一敲，“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擦火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
　　事后，汪小军悔之不已，一方面他得给交警叔叔说，他和叶遥是男女朋友，还情侣那种……可交警叔叔不依，冷言冷语盯着他俩：“情侣？情侣就可以在这儿外面，在车里乱……搞来！”
　　“搞”字被交警叔叔急促吞下，转而发了个“来”音。
　　“身份证！驾驶证！”
　　交警叔叔看叶遥满脸是泪，再就看看……那衣衫不整……交警叔叔抄了牌就对着汪小军哼哼：“你开车跟着我，有什么到局子里说！”

　　这下，不只是汪小军，叶遥也受惊吓了。
　　她倒不是心里有鬼，而是怕事情让母亲知道，你想，到时候万一让你交代家庭情况，她不是只能交代母亲谁谁，单位哪儿哪儿……这一交代，就可能连带出很多麻烦啊。
　　当交警问她认不认识汪小军时，她只好抬起头，瓮声瓮气地说“认识”了。
　　汪小军一听，以为她消了气，连忙转头告诉警察，她是他女朋友……说了好半天，把唾沫星子都说干了，交警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就这时，一辆切诺基2500从旁硬生停住，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见这个人，叶遥“喀嚓”，心碎裂了（liao）一地。
　　周正迅速瞄了眼叶遥，然后和交警叔叔打招呼：“刘星，我是说眼熟，果然是你。”
　　“哦，周正！”
　　交警叔叔遇见熟人，连忙和人投入叙旧中去。
　　过程中，周正瞄过来好几眼。
　　汪小军没得到一眼。
　　这让他满腹怀疑，他就着怀疑目光，侧过头去看看叶遥，再回转过来，盯着周正……周正周正……汪小军咬着牙记住了这个名字。
　　半晌过去，交警叔叔走过来，把证件还给汪小军。
　　“好了，看你们也不像坏人，今天就算了，下次注意点……感情好就感情好，要好回家去好，别再外头……别在马路边随意停车！”
　　叶遥手掐着手，掐得生痛麻木。

　　最后，交警跟周正打了打招呼，骑上摩托，一溜烟没影。
　　周正走过来。
　　叶遥听见那脚步声，就像听见砖头敲击心房，她一转身就窜上了汪小军的车，“砰”一声拉上车门。
　　汪小军惊异回头。
　　周正僵住脚步。
　　倒是汪小军，回神过来后朝周正走过去，伸出手：“你，认识我们家遥遥？”
　　“嗯。”
　　“哦，你好，我是他男朋友。”
　　“你好。”
　　周正伸出去的手被对方使劲握住。
　　他不得不看着对方。
　　“呵呵，上次接电话的是你吧？听着耳熟……”
　　周正只好点头。
　　“哦，呵呵，谢谢你照顾我们家遥遥，有空一起吃个饭。今天还有事，先走了。”汪小军收回手，暗暗又盯了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眼，这才转身回到汽车里。

　　周正看着车尾灯消失。
　　这才失笑地看了看自己那只快被握断的手。

　　那天，汪小军和叶遥谁都没说话。
　　到把叶遥送到家楼下，汪小军拔下车钥匙，说：“我送你上去。”
　　叶遥看都没看他，径直拉开车门，噔噔噔地走了。
　　留下汪小军一个人在车内干笑。
　　笑得很是难看。
　　那天之后，汪小军就没再给叶遥电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是道歉，还是说很在乎她，是真的在乎……当她是老婆的那种在乎……
　　汪小军没给叶遥电话，叶遥当然不可能给汪小军电话。
　　不过正因为那天那场丢人的事故，叶遥一回家就撞上客厅里的母亲，四目一对，竟都有些慌乱，无言，叶遥怕母亲看到狼狈状，喊了声“妈”就低头上了楼。叶母“嗯”了声也低下头，没去看女儿……也就这样，叶母没发现女儿有异样。
　　叶遥和母亲的关系，就这么复了原。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父子、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
　　和母亲的关系好了后，和汪小军的关系陷入了死路。一连两周过去，你没有电话，我没有消息……到昨天，叶遥才接到汪小军电话，说今天见个面，好吗？
　　语气颇为小心翼翼。
　　叶遥无声无息了很久，才答应了对方一声：“嗯。”
　　现在，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和电话里的状态差不多，汪小军几度欲开口，却终是开不了口。最后，还是叶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缓和地笑了笑：“最近忙不忙。”
　　“呃……嗯，忙！想在春节前赶完单子，几乎天天都加班。”
　　“哦，那多注意身体，别太熬夜。”
　　汪小军心下当即大松开一口气。
　　“嗯，好……来，吃吃这个，这家的脆骨香排很有特色。”
　　“谢谢。”
　　叶遥没拒绝，任由汪小军把盘子推过来。

　　正餐完后，侍者送来甜点。
　　叶遥拿起小勺，顺便看了看台上的西洋乐器演奏者，又看了看餐厅周围。
　　“这家餐厅，今天怎么这么少人？”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汪小军紧盯着叶遥的手，很紧张地盯着。
　　叶遥觉得奇怪。
　　她顺着汪小军的眼光，朝自己手看去……一看，就看到勺子上的什么东西。她嘟囔了声“什么”后，放下勺子，伸手拿起。
　　汪小军一喜。
　　这时候，不知道他从哪儿变出了一把火红的玫瑰。
　　餐厅的灯也骤然变暗，暗无寸光。
　　仅仅这桌烛火摇曳。
　　西洋乐器演奏者缓缓演奏出和缓的音乐。叶遥听着怪耳熟，忽然想起这是林海的“守候”。想起背景音乐的同时，她也看清楚了手上拿着的东西。
　　一枚指环。
　　汪小军单膝跪下，并把玫瑰花放在她面前。
　　“叶遥，我向你求婚。”

　　周正开着车。
　　改装后的“小妾”内，音响效果还算听得过去。
　　一曲完的中间，电台主持用她那特有的温软嗓音说：“林海在两岸有‘钢琴才子’的美称，曾经有著名乐评人说他是个右手东方、左手西方的天才音乐家，说他‘有着肖邦的气质，以及德标西的慵懒与优雅’，他二十岁便从全国竞赛中脱颖而出，代表……我们刚才听到的，是他和著名漫画家蔡志忠的一张跨界音乐作品，接下来，我们为大家送上林海的钢琴独奏作品——守候。”
　　当清幽的钢琴声响起后，主持人又说：
　　“守候，无论是遥远的天边，亦或近在眼前，我们都怀揣守候一份最真挚的情感。你，有没有守候的人？或者，你的身边，有一个默默为你守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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