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 迹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情形。因为脚伤已经好了，我就自己步行上学，不再让莫乐接送我了。每天按照固定的路线来回，风雨无阻。
　　学校里的功课慢慢繁重起来，数学依然令我焦头烂额。我现在除了课间去做操或者上厕所，一般都不会离开座位。尽量减少出现在别人的视线内，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样才会让我觉得安全。让我感到一丝欣慰的是，覃楚涵没再来找我的“麻烦”。虽然有时走对面时，他那深沉的眼神会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他不再主动和我说话，我也就低头快步走过去。我想他如果是个聪明人，一定会知难而退的。那次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再冒险招惹我，那就真有点太不知趣了。
　　星期三的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苏珺和前排的女生一起去厕所了。我因为坐得时间太长了，腰背有点酸麻，就站起来趴在窗台上向外看。操场上有打篮球的，踢足球的，还有跑步的。操场南边那五十六棵树依旧挺立着，树上的叶子已经彻底枯黄。有微风吹过，树叶集体摇摇晃晃，隔这么远，我仿佛听见了那哗啦哗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莫赟！”我正盯着那些树发呆，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我一声。不是苏珺的声音。我疑惑地转过头看去，却愣住了。是覃楚涵。我心里一下子有点慌乱，不知道他叫我会有什么事。
　　看我回过头来，覃楚涵一脸平静地说：“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我一听心里更加慌乱了，班主任叫我去干嘛。难道又是因为昨天的数学测验吗？我赶紧转过身来，却因为太心慌而差点碰倒了凳子，这让我更加紧张了。
　　覃楚涵已经转身走向了后面。我匆忙走出教室，穿过走廊里热闹的人群，来到数学办公室。门正敞开着，我站在门旁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情，深呼吸了两次，才往前跨了一步，小声地喊道：“报告。”
　　“进来！”
　　听见回答，我慢慢地走进办公室，发现里面还有两个老师，一个正在看报纸，一个正在喝水。我低着头走到窗前的办公桌前，看着正在整理试卷的数学老师，心里立刻明白了又是考试的事。我低垂着头，右手大拇指不由地抠着左手食指的指甲，紧张地等待着数学老师的一顿训斥。
　　“莫赟，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数学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从旁边抽出了一张试卷，放在我面前，用手中的钢笔点了点试卷。“你自己看看吧！”
　　我一眼就看见了试卷上面那用红色钢笔写的“21”，这是我昨天测验的成绩。这段时间我已经努力认真听讲了，却还是只考了这些。我只能无奈地承认，我属于天生愚钝，对数学就是一窍不通。
　　“你自己也无话可说了，是吗？”看我盯着试卷一言不发，数学老师瞟了我一眼，“莫赟，几次考试你都只考了十几二十几分，这让我特别担心，你知道吗？我担心你哪天会考个单位数给我看看。”
　　身后响起了会意的笑声，这笑声如同细小的针刺在我的后背上，让我感觉虽然不是很痛，但却异常难受。我继续用右手的大拇指抠着左手食指的指甲，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很担心，对于数学我是真的很没有把握。
　　“社会上有的人在抨击老师拿分数当命根，把学生逼得太紧了。可是他们也不想想，高考就是以分数来录取的，不抓紧，能行吗？”数学老师冲着我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让我充分地感受到了分数的重要性，“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上次你爸爸来帮你请假，我把你的学习情况给他说了。本来我的意思是想让他和老师配合一下，督促你好好学习，把你的数学成绩再提高提高。可是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说的吗......”
　　我停止了抠指甲，愣住了。莫乐和数学老师面对面谈过，这已经是事实了，但是他会怎么说，我还真的不知道。
　　数学老师也许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他继续说着：“......他竟然说：‘我对莫赟的学习要求不高，只要她健康快乐地成长，每天放学能按时回家就行了。’我当时一听就郁闷了：哎！他这是什么意思呀？什么叫每天放学能按时回家就行了啊？他对你的学习就这么漠不关心吗？我教了十几年的学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负责任的家长呢......”
　　数学老师有些气愤地继续说着。我表面上认真聆听他的教诲，心里却在琢磨着莫乐说的话。他对我的要求这么低，我当然明白他不是对我漠不关心了。虽然其他的我不一定能做到，但是这十年来我都是放学后就按时回家的，我想这一点可以让莫乐放心了吧。
　　“......你爸爸可以不管你的学习，可是你既然在这个学校上学，在我的班里上学，我就不能不管。----我已经想好了，你和刘欣然调位，去和覃楚涵同桌，让他督促你学习，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直接问他，我就不相信学不好数学。”
　　数学老师的话就像是一颗小炸弹，一下子把我炸蒙了。我抬起头，着急地说：“老师、老师我不想调位。”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数学老师一脸严肃地盯着我说，“谁让你每次都考得这么差呢。你知道吗？你的成绩不光是你自己的，而且也关系到全班的整体成绩，你在扯咱班的后腿。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吗？就不想为咱班出份力吗？”
　　“老师，我......”
　　“咱班其他的同学积极性都很高，有不会的就会主动问老师问同学，都在想方设法地提高自己的成绩。怎么就你这样？明明考得这么差，却不想办法提高。把你调去和覃楚涵同桌，就是方便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这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能把数学学好了，你的名次能提高一大截。----
　　我已经和覃楚涵说好了，明天你就调过去。”
　　听了数学老师的话，我心里就像燃烧起了一把火，灼热疼痛。一想到要和苏珺分开，我就难过得想哭。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调过去坐在一群陌生的背后不知怎么说我的同学中间吗？那样真的会让我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打死我也不能调位的。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数学老师，哀求道：“老师，我保证以后认真听讲，好好学习，别给我调位了行吗？老师，我不想调位。”说到最后，眼泪涌了上来，我几乎是哽咽着说完的。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也许是没想到我会急得要哭了。他皱了皱眉头说：“莫赟，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你好，不就是调个位吗？你至于这样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眼泪却流了下来。我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数学老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莫赟，真拿你没办法了。算了算了，不调就不调吧。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来给我看看。”
　　我抬手擦了擦眼泪，轻轻地点点头。数学老师把办公桌上的试卷捋齐了，递到我面前。“拿回去交给覃楚涵，让他发下去，等一会儿我要讲解。”
　　我接过试卷，转身快步往外走去。就在我走到门口时，听见数学老师又说道：“唉！有那样不负责任的家长，再有这样倔强的学生，怎么能搞好学习呢！？真是想不通啊！”
　　我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的拐角处站住。这里静悄悄地没有人，我赶紧抬手擦干眼泪，然后拐弯向走廊走去。走廊里还有人在来回地走动，说笑着玩闹着，我低着头快步从中间穿过。
　　来到教室门口，我站住往里面看了看。后排那里有三四个男生正围着覃楚涵，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试卷，我有点犯愁，该怎么把试卷交给覃楚涵呢。那么多人围在那边，我是真的不想过去。我又抬头看了看我和苏珺的座位那里，空空地，苏珺还没有回来。如果她在就好了，我可以把试卷给她，让她再交给覃楚涵。
　　我站在教室门口犹豫再三，马上就要上自习了，试卷不发下去肯定不行，耽误了时间，数学老师一准会生气的，这个时候我可不敢再惹怒他了。苏珺怎么还不回来，我都急得有点冒汗了。
　　看着同学三三两两地走进教室，准备上课了。我咬了一下嘴唇，低着头快步向后排走去。
　　覃楚涵正站在课桌旁边，扭着头和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我走过去，把试卷放在他的课桌上面，小声说了一句：“老师让你发下去。”然后绕过他们，跑向了自己的座位，也不管覃楚涵是否听到我说了什么。
　　“啊！？”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我已经跑到座位上坐下，低着头急促地喘息着，心在“扑腾扑腾”地乱跳。
　　过了一会儿，苏珺回来了，坐下之后哼了一声说：“这个小李子上个厕所太费劲了，让我等了半天。咦，莫赟，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了苏珺一眼，摇摇头说：“没什么。”
　　苏珺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问：“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哭过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攥紧了拳头堵在嘴唇上，半天才心有余悸地说：“刚才数学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说我数学考得太差了，非要把我调去和覃楚涵同桌......”
　　“调你和覃楚涵同桌！？你怎么不去呀？”苏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兴奋地说，“那可是咱班很多女生梦寐以求的呀。要是我，肯定高兴得要跳起来了。”
　　“我不想去。苏珺，我不想和你分开。”说着，我的眼泪又涌上来，声音也颤抖了。
　　苏珺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莫赟，别难过了，我是和你开玩笑呢，其实我也不想去。咱班谁都知道江茜茜喜欢覃楚涵，我才不想去掺和呢。我嘛，还是觉得皮特最帅了，其它的都瞧不上。嘻嘻！”
　　听了苏珺的话，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我真得担心苏珺也会离开我，让我再去面对陌生的同学。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