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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情窦
自那次求医之后,宝珠便时常来府,名义上是寻我玩耍,但实际为何,却是她知我知。
小义兄虽未明说,但每次得知宝珠来访,便是一副避而远之的回避姿态。我便引着宝珠在府里闲逛悠,独独不去东院。
宝珠岂是好糊弄之人,每次都要往东院去,皆被我给拦住,后来索性串通府里人说小义兄不在府中。
这日无风,午后日头正盛。我与宝珠在前院亭子底下晒太阳,倚栏而坐,和日温煦,不觉竟昏昏欲睡。
“你家兄长就那么忙”宝珠用手捶打着柱子。
我打了个哈欠,“嗯,一早就出去了。”
今日倒未骗她,小义兄是真的不在府中。
“你节食节得如何可有成效”我引转话题。
她叹了一声,“当真辛苦哦,阿娘强行减了我的食量,”捂着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状,“这些日子,我都没吃饱过,只能饮水充饥。你这儿可有吃食”
我心里一阵好笑,让半夏备了些果子。
宝珠皱着眉,“就这个啊,又不能当饭吃。”
“爱吃不吃,只有这个。”
她挑拣了一番,择了个个头最大的,上来便是一大口,嘴里含糊道:“听说秦太医时常扶弱济贫,府里日子很是清贫,看来果真如此啊,难怪你瘦得豆芽菜似的。”
我白她一眼,“什么豆芽菜,没学问,这叫汉宫飞燕型,懂不懂”
她咯咯笑个不停,点头道:“嗯,嗯,汉宫飞燕。哎,你兄长是不是喜欢这型的”
我心里哀叹,她还真是驴拉磨,转一圈总能扯到小义兄身上。
“兄长喜好如何,我是不知,但大抵是正常体态。”
这话并非恶意刺激她,而是想借机敦促她减肥,女子为己悦者而美,想来应是动力十足。
她撇了撇嘴,“总之就是不喜欢我这样肥美的。”她倒是心里明镜一般。
“你既知晓,为何还……我家兄长究竟哪里得你欣赏了”
她腼腆一笑,隐隐两抹绯红映颊。
“俊颜如斯,一言一笑皆刻心底。醒时,如在眼前,睡时,却在梦里。”
听她如此说,倒像是真动情了,可少年时代的情动,有多少是不切实际的迷恋有多少经得住现实的考验又有多少能够长情一世
“有那么夸张么?话说,我也没觉得兄长有多潘安貌啊。”
她已啃完了一个果子,伸手又拿了一个,“在我眼中,他就是好。”
只一眼就瞧中了,也不知人什么性子,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忒不靠谱了些。
“你看,你也说不出他哪里好,其实,他有许多缺点的。”
宝珠诧异地望着我,就连半夏也甚是不解。
宝珠斜睨着我,“果然不是亲兄妹,哪有妹妹卖兄长赖的”
我笑了笑,不再多言。她如今迷了心智,得自己走出来,我言多无益,反而招她反感。
我倚栏而坐,宝珠坐在石案旁,半夏立于一旁。三人一时无语,只听得宝珠“咔嚓咔嚓”啃着果子,再吧唧吧唧嘴,不亦乐乎。眼见她又向那果盘伸出手去,我慌忙起身拦下,“好了,就吃俩吧。”
宝珠央求:“只差一个就饱。”
“八分饱,正好。”
“小气。”她瘪着嘴,满眼含怨地瞪了我一眼。
“哎,听说你们林家有三宝,谢公屐,无弦琴,还有一宝是什么”
宝珠怔了怔,忽而以手反指着自己。
我与半夏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她嘻嘻一乐,说道:“我呀,第三宝就是我呀。”
我与半夏互望一眼,不禁好笑。
林家有四个女儿,前三个都已出嫁,如今只宝珠这个小女儿尚在父母身旁。她性情活泼,人又机灵,甚得父母宠爱,由她这养得白白胖胖的模样便可看出一般。说她是父母的心头宝,这绝对不假,但若说是林家第三宝,却是明显敷衍。
宝珠眼中透着一丝狡黠,想来对此事必有隐瞒,她越是如此,这“被盗的”第三宝便愈发显得神秘,也愈发引人好奇。
当年半夏尚幼,对此事不甚了解,只从市井坊间听得似乎是一把断刀。这事,恐怕也只有长辈人知晓。
正暗自猜测,忽听宝珠说道:“伊妹,你叫‘妹’,我也要叫‘妹’。”
我心中明了她这是有意转了话头,却又是一愣,旋即笑道:“珠(猪)妹你确定”
她点头,傲娇地望着我,“有何不可”
“大可,大可,又不是叫我。”
她又问半夏如何。
半夏道:“林小娘子,您说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只是……”
“什么”
“只是这称呼与您可能不大相称。”
“怎么不称”宝珠一手指向我,“她叫得,我为何叫不得”
半夏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家娘子生得娇小,可您”
宝珠一听,这可是戳在了她的痛处,脸色故作一沉,陡然提高嗓门道:“我如何我不就是生得壮实了些”瞟了我一眼,又道:“非整得病歪歪的才称得起这妹字是吧?!好你个半夏,你给我过来,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捋起袖子,露出粗圆有力的手臂。
病歪歪的这是说给谁听呢
半夏被她那架势吓住,直往我身后退。
宝珠道:“你以为躲她身后,我就不敢揍你了”
半夏不敢作声,只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侧过头,与她道:“半夏,这就是你不对了。”
半夏拉着我的手一滞,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我继续道:“你说你不怕自家主子,却怕了那个小胖妹,”摸了摸脸颊,“我这鞋底子不硌你脚吧。”
半夏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宝珠却是先发作了,一拍石案,嚷道:“秦伊!你可恶!”
我起身一闪,躲过她的虎扑。
她笑嘻嘻地斜睇我:“不错嘛,看着弱不禁风,反应倒是灵敏。”
我哈哈一笑,“那是,你那掐人的功夫了得,专掐人胳膊底下最薄弱处。饶是我病歪歪的,却又不傻,还坐等你下手不成”
她转动着腕子,一本正经道:“哎,话说我近来功夫见长,不信你来试试。”说着,又扑了过来。
我转身出了亭子,远远躲开她,“我信,我信,不必试了。”
她见我躲远,瞬间方向一转,就近冲着半夏扑去,“不信你来试试”
“我也信,我也信,不试了,不试了。”半夏一溜小跑躲开,奔至我身旁。
宝珠一人站在亭中,居高临下,甚是得意,“哎,你们跑什么呀,我虽食量大,却又不吃人。”冲我们招了招手,“不闹了,过来吧,咱们继续聊天。”
半夏不敢动弹,迟疑地望着我。
我心中一阵好笑,眼见宝珠她双脚一前一后,分明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见我们没反应,她一边继续招手引诱,一边缓缓移动双脚,待移至台阶处,突然一个加速,朝我们飞奔而来。
我拉了半夏转身便跑,那宝珠身子虽胖,跑起来却如一阵风似的,气势之猛令人啧舌。
我与半夏体力不济,只顾闷头逃窜,却是慌不择路,直朝大门而去。远远见着一个身影缓缓走来,便慌忙提声叫道:兄长回来了!”
身后的那阵风陡然停了下来,我转身一看,宝珠已是虎转猫,笑盈盈地缓步走着。
半夏不解她为何如此变化,生怕她又扑了上来,连连催我继续跑。
我一笑,拉着她的手道:“救星来了,还跑什么”说着,迎向走近的小义兄,唤了声 “兄长”。
他看着气息不稳的我们,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半夏指着身后,“林小娘子在发疯。”
我慌忙捂了她嘴,这话要让宝珠听到,在小义兄面前这般毁她形象,她可不是发疯,而是要发狂了。。
“我们闹着玩的。”我道。
他笑了笑,作势就要走,却被宝珠拦住。
“兄长回来得正好,今日天儿好,一同去亭子里坐坐吧。”
小义兄客套地拱了拱手,“林小娘子,让伊妹陪你吧,我先回屋了。”说着,身子一转,想从一旁绕过。
宝珠哪里肯轻易放过他,情急之下,一把拽了他衣袖,“秦伊是妹妹,我也是妹妹,兄长以后就叫我珠(猪)妹吧。”
我与半夏都瞪大了眼,实未想到她竟会有此举。都说江南女子性情温婉腼腆,但这宝珠活脱女汉子一个,丝毫不扭捏作态,实有北国女子之豪爽风采。
小义兄愣在当场,盯着被她抓住的衣袖,脸色异常尴尬。
“兄长兄长可听到我说话”宝珠一个劲儿地追问着。
小义兄“嗯嗯”地点了点头。
“那兄长唤我一声‘珠(猪)妹’。”她两眼放光,颇为期待地望着人家。
小义兄不去望她,却拿眼瞟了瞟我,求救信号分明。
我连忙开口道:“我觉着吧,叫‘宝妹’更顺口。你觉着呢”说着话,顺势上前站在中间,将二人隔开。双手抱着宝珠的一只胳膊,又朝半夏眨了眨眼,半夏会意,一边说道“我也觉着顺口”,一边上前抱着她另一只胳膊。
“宝妹,宝妹,”宝珠喃喃念道,“嗯,不错。”脖子一伸,“兄长觉得呢”
我道:“兄长也觉得好。”
“你又不是……”
宝珠正自说着,我已朝半夏丢了个眼色,二人一同发力,将她架着便走。
“哎,你们做什么!我还……”
“走,我们去后园看鸡去。”
“我不看鸡!”
“那我们看鸭。”
“不看!”
“没事,还有鱼。”
宝珠一张脸满含怨气,“伊妹你是存心捣乱么我好容易见着兄长一次。”
我道:“人你也瞧了,袖子也拉了,还想怎样将兄长惹怒了,不让你进府门,到时候哭你都见不着他一面。”
她有些担忧地望着我,“当真兄长也会动怒”
“那当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所以说你不了解兄长嘛。”
她遂不再言语,乖乖地被我拉去后园看鸡去。
半夏甚是崇拜地望着我,我心里却是一叹,早恋这问题,在古代当真如浮云。又回想自己少时之举,不知是否也如这般幼稚。
后来,半夏曾私下问我宝珠是否对小义兄有意,她问这话时,支支吾吾,满面通红,我还以为是葛根与她表白了。
我说:“可能是吧。兄长如此大好少年,温文儒雅,书卷气盛,想来最得少女芳心。”
半夏叹道:“宝珠娘子怕是芳心错付了。”
我纳闷,难道小义兄早有了心上人
果然,半夏说,义父的师傅严老太医有个小孙女,与小义兄是青梅竹马,两家虽未定亲,但各自心照不宣,联姻是早晚的事儿。
我入府以来,倒是从未听义父义母提起此事,小义兄自己也未提起过,更未见那严府小孙女来府里玩耍。不过,像宝珠那样开放的古代女子确实少见,或许那严府小孙女正是个害羞内敛的性格,她是货真价实的医家女,却不知是否习医,这古代习医的女子会是如何与众不同。对此,我很是好奇,盼着有机会能够见一见这位未来的小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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