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

　　15

　　在家里，妈妈会在她发烧时，额头相抵感知她的体温。
　　哪壶不想想哪壶……
　　今欢看着他，好不容易稍稍觉得脸颊没之前那么烫了，眨眼火烧火燎的，又热度弥漫。
　　明知他指的是用手。
　　可是，用手……
　　她又不傻。

　　今欢隐隐怀疑他动机不纯，可他确实病了，而且他有留给她选择的权利。
　　能，或者不能。
　　但其实这样一个选择，意义不大，她能说不能吗？
　　根本就寻不出合适的言语拒绝。

　　大概是心境变了吧，她想。
　　面对他若有似无的撩拨，除了抑制不住生理上的羞涩，其余方面都还状态不错。
　　至少目前来看，她还能装一装淡定。

　　于是，今欢顶着一张可以煎鸡蛋的大红脸，面无表情地，扬手朝下挥了挥。
　　“你头低一点。”

　　声音小小的，棉花糖一样软。
　　就连伪装镇定而不自觉睁大的眼珠，也透着甜味儿，像是两颗黑葡萄，晶莹剔透。

　　唇角勾起又放下，彦僖舌尖扫过上牙内侧，味蕾缺甜，想吃糖。
　　他往前靠近半步，依言垂下脖颈，头低着，眼睑却上挑着看她，瞳仁黑而亮。

　　“谢谢。”

　　今欢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勉力笑笑：“举手之劳。”
　　他情商太高，完全让人抓不到错处。

　　眼下，他们离得更近了。
　　他干净的短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蓬松松的，和她服帖的长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那是男人的头发。
　　今欢心跳逐渐失衡。
　　好在他很快低眉垂眼，她的目光不用再东躲西藏。

　　皮肤真好，她印象中男生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的坑洼，一个也没看到。
　　肤白，却又不是女生的那种粉粉的透白，而是健康的自然白。
　　浓眉深目，轮廓分明。
　　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今欢心口剧烈一跳。
　　掌心横置，就快要碰到他额头，手肘却狠狠抖了一下。
　　真的，五六年级，男生和女生之间的性别意识渐渐增强，从那以后，除了她爸和亲戚家的小男生，她还没和谁有过这样亲密的行为。

　　她掌心偏凉，触手一探，一手的滚烫。
　　手放下，面前微躬下的人影也恰合时宜地直起身退回原地。
　　半分不逗留。

　　“怎么样？”彦僖问。

　　手心发麻，仿佛被烫化。
　　其实她明白，被烫到的不是手，是心。

　　她对他不止有好感，他身体不舒服，她的心也跟着不舒服。
　　和关心男性朋友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她仔细品味着，右手虚握。
　　“你还是回去吧。你弟弟想去新开的主题乐园，你这副状态禁不起折腾的。”

　　“主题乐园？”彦僖听了反倒一笑，“你也想去？”

　　今欢愣了一下，虚弱笑笑，答案显示在脸上。

　　“他想去，也得我同意了才行。”
　　彦僖指尖落入毛衣高领，往上提了提，下颌连同嘴唇一并遮住。
　　他双手放入外兜，笑了笑，“走吧，陪我买点东西再上去。”

　　他绕过她，朝前迈步。
　　今欢转头看他高高的背影，快速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嘴唇向上抿了抿，举步跟上。

　　还以为他要买什么生活日用品，结果乘扶梯转到三楼，竟然是去饮品店。
　　他问她喝什么，她摇摇头说不用，她不渴。

　　黑色高领就像一张严实的口罩，他低头看她，直接盖到鼻梁，余下那双沉静的眼睛，黑润如深潭水。
　　今欢微敛下巴，避开他。

　　眼帘轻合，他没说什么，立在柜台前点单。
　　不多不少，恰好三杯。

　　今欢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彦僖从大衣内兜掏出皮夹，纸币递进去，转眸看她一眼：“不了解你口味，给你买了杯果茶。”

　　这时候当然赶紧说谢，诚心诚意地领情。

　　等待制作的过程显得有些漫长。
　　承了情，就禁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哪怕一句也好。

　　记起另外两杯点的都是奶茶，她斟酌着问：“你喜欢喝奶茶？”

　　彦僖站在靠墙的角落，背后是一块新品价目表，他个头高，挡住近乎一半。
　　两个女孩过来点单。
　　柜台前有更详细的两块表格，但他还是往旁边避让，走到今欢这边来。

　　“突然想尝点甜的。”他立在她身边，眼睛向下注视她。

　　他的目光在今欢左侧，那两个女孩的目光则在右侧。
　　今欢无意中与右边最近的一道视线相遇，仿佛横空敲来一棍，正中后脑。
　　她终于有了一种觉悟——
　　他们这样，好像周末约会的情侣……

　　上次在中心广场也是，明明才将将认识，却像情侣一样同撑一把伞，步行在雨中。

　　今欢“喔”了一声，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尝点甜的。
　　她还是太嫩了，学不会妥善处理萌芽中的暧昧关系。
　　此刻，她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彦僖察言观色，适时沉默。

　　五楼的溜冰场设有一圈围栏，彦昕背包出来，一眼看到哥哥，吃惊张大嘴，不明状况。
　　他小跑奔上前。
　　“我和妈妈说好了呀，今天不用来接我。”

　　小男生脸蛋红红的，明显是热的，额头短发微微汗湿，外套半敞。
　　彦僖拿出一包纸巾，拆开，抽一张出来擦他头上的汗。
　　“不是来接你。”

　　彦昕眨眨眼，更迷糊：“那你来干嘛？”

　　彦僖将打包的袋子递他手里。
　　彦昕一看有喝的，拆开包装，眉开眼笑。
　　他撕开吸管外面的透明塑料皮，手握中间，向上一提，用力朝封口戳。

　　“你都不看看旁边的姐姐是谁吗？”

　　扑哧一下，杯子的握力有点大，封口破开的同时，奶茶受压外溢，扑了他满手。
　　怕滴到鞋上，彦昕跳脚躲开，终于抬头注意到哥哥身旁的姐姐。
　　小男生瞪眼，看看姐姐，再看看哥哥，一脸茫然。

　　今欢默默观察完毕，笑一声，主动打招呼：“你好彦昕，我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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