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崀遗事之沉沙[系统]

　　翌日，沈之北和王君檐以中速的脚程赶往崀观，毕竟王君檐的伤还没有大好。

　　“前面就是匪迷州了，那里土匪横行，我们小心点儿。”王君檐道，“今晚我们可能得在树林里凑合一晚，这附近没有乡镇，只有土匪窝。”

　　沈之北点头，青一在脑海里也给他科普了匪迷的历史。

　　沈之北瞠目结舌，梁家也是厉害的呀，能够啃下匪迷这块硬骨头。

　　他摸摸醋醋的头，今日醋醋心情一直不好，不爱跟另一只马亲近。大概这就是名马的骄傲了吧……

　　“怎么不绕行那素？”那素州毗邻匪迷，是梁家的根据地，土匪虽然猖狂，但不敢招惹真正的地头蛇。

　　“那素防卫严密，我不能被发现。”王君檐道。

　　“嗯，那我们小心些。”沈之北道，“我有个问题，匪迷那么多窝土匪，梁家是怎么啃下的？”

　　王君檐嗤笑一声，沈之北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梁家也是盗匪，只不过是手段做得干净些罢了。他们跟匪迷的土匪达成了某些协定，所以梁家安稳盘踞那素和匪迷，土匪依旧横行匪迷，朝廷都无可奈何。”

　　沈之北道：“作为你对我那么坦诚的报答，我想说啊，我在村里的时候，我的老师就跟我说过世家的权力过大，迟早会乱，让我远离。要不然我也不会绕到景县去，你……不会也掺和进去吧？”

　　他眼里的担心很明显，王君檐一开始被沈之北的言论吓到，看到他的眼神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是世家的人，但也不是了。”王君檐道。

　　沈之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的帝王是什么样的人吗？”王君檐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沈之北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

　　王君檐道：“大崀第九代帝王修元应，十四岁登基，亲政十三年来，温和爱民，与世家相处融洽。”他看向认真听着的沈之北，“这是民间对修元应的评价。”

　　沈之北惊讶于他对大崀帝王的称呼，却没说话。

　　“世家们觉得修元应跟他爹一样，主和，懦弱。”王君檐冷笑一声。

　　沈之北道：“要是我，估计会韬光养晦再一网打尽吧，谁愿意天天被二家和七族打压着？”

　　王君檐深深地看他一眼，“之北，以后这话别在别人面前说。”

　　沈之北一愣，随即脸一红，他嘟囔着：“还不是你我才说。”

　　王君檐开心地笑了，坐在马背上深深地看着沈之北：“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沈之北摸摸鼻子，“只是作为你信任我的回报。”

　　王君檐见沈之北不好意思了，回到了原来的话题道：“如果我跟你说，修元应就是这么打算的，你信吗？”

　　沈之北身子一震。

　　王君檐说他是世家的人，但也不是了。他被派来北江办事，估计跟北江沈家有关系，难道是要扳倒沈家？他叫皇帝修元应，他还姓王……

　　“难道你是崀观王家的人？”沈之北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但是，不得不信。他觉得这个世界都不真实了，王家怎么可能会协助修元应对付世家？王家不是大崀第一世家吗？

　　沈之北脑子快炸了。

　　青一在脑袋里给他降火：“宿主□□！”嘤嘤嘤不能剧透好辛苦。

　　王君檐道：“是，我是崀观王家嫡长孙王君檐，奉君命前往北江搜集沈家的罪证，一举扳倒沈家。”他死死地盯着沈之北，带着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之北睁大眼睛，当他的猜测成为事实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玄幻。

　　最后一角太阳也落入西山，浓密的树林开始暗下来。

　　王君檐闭眼道：“先下马安顿吧。”

　　沈之北麻木地下马，被醋醋拱了一下都毫无反应。

　　醋醋有些不满，想要再拱，却被王君檐牵到一旁绑在一棵树上。

　　从说出“是”的那一瞬，王君檐就再也没了那股温润风流的气息，浑身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时不时瞟向沈之北的眼神，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缓了一阵的沈之北觉得有些消化这个重大消息了。他想过王君檐是某个世家的人，想过他是朝廷官员，但没想过是这种……

　　他回神，搜寻了周围，发现王君檐不见了，但那匹马还在，估计是去找枯枝了。他迷迷糊糊将还未遇见王君檐之前就藏在乾坤袋中的烤鸡拿出来，荷叶包着热腾腾的烤鸡，香味弥漫开来。

　　王君檐回来看到，眼里一阵迷惑和惊讶，随即他敛了神色，自然地问道：“什么时候买的烤鸡？我怎么没看到。”

　　沈之北一抖，刚刚心绪太混乱，忘记了！

　　还好王君檐递了个台阶给他下，他就顺着滑下来，“背着你买的。”

　　王君檐笑了笑。

　　沈之北见他好像没有任何不虞，于是问道：“王君檐……你没事吧？”

　　王君檐一愣，“什么？”

　　沈之北期期艾艾地说：“就……你家是第一世家，形势那么复杂，你被迫做了修元应的手下，心情很不好吧？”肯定的啊，帝王想着铲除他们，王君檐还得给他递刀子，有时还得替他捅人，想想都不好受。

　　王君檐听了这话，展颜一笑，在沈之北眼里跟放慢动作一样，特别好看。
　　“你……只有这个想法？”

　　沈之北疑惑，“那不然呢？”

　　王君檐开心得将枯柴一扔，走到沈之北面前，单膝蹲下。沈之北是坐在一块石头上的，王君檐蹲下也比他高。

　　沈之北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王君檐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眼睛里满满的星辰，闪啊闪：“我很开心。”

　　随后猛地抱住沈之北。

　　沈之北一愣，开心什么？没病吧？

　　王君檐抱了好久，久到沈之北感觉自己都快僵了，他才放开。

　　王君檐将所有枯柴和落叶堆成一堆，拿出打火石，点燃了火堆，坐在沈之北的旁边。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四周黑暗无声，可是王君檐一点都不觉得可怕。

　　“王家是众所周知的大崀第一世家，但很少有人知道，王家的祖上是跟着大崀的太/祖打江山的，二家七族的其他八个世家，都是后来才归附太/祖的。在太/祖那个时候，世家就是个大问题，但是大崀刚建立，国力衰弱，根本无法抗衡。”王君檐温柔的声音在静谧黑暗的树林响着。

　　沈之北将手中的烤鸡分一半给他。

　　接过烤鸡，王君檐继续道：“所以太/祖将王家祖上也向外宣称是世家，王家从此成为修家放在世家里的一颗最大的棋子。王家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但……修家似乎有些急了。因为他们不知道王家会不会变卦。况且，世家也确实到了该废除的时候了，他们对于大崀的发展根本毫无益处，现在外患不断，世家必须先解决掉，才会有我出现在这里的场面。”

　　沈之北点头，“其实也可以理解，权力使人疯狂，一个帝王该有的疑心是不能少的。”

　　王君檐拽下一只鸡腿，递给沈之北，自己吃着柴柴的鸡胸肉。
　　“我们王家也理解，所以我们现在全力协助修元应，铲除世家。等完成之后，也是王家退出的时候。”

　　正吃着鸡腿的沈之北一顿，“不对啊，你告诉我这么多秘辛……想把我拉下水？”

　　王君檐一笑，“你愿不愿意？”

　　沈之北无奈，“算我欠你的。”

　　王君檐道：“是我欠你的。”

　　沈之北道：“何时觉得我有问题的？”

　　王君檐吃掉鸡肉，拿出帕子给自己擦嘴，顺便抽出沈之北衣襟里的帕子，给他擦嘴又擦手。沈之北别扭地接受着他的服务。

　　“我从头到尾没有觉得你有问题，我只知道，你一定不会害我。”王君檐将两条帕子藏进怀里。

　　沈之北抢回来，“脏！”随即拿出水冲洗，“怎么这么肯定？”

　　“直觉。”王君檐道。

　　“王家嫡长孙也会靠直觉行事？”沈之北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怎么不行？”王君檐温柔地瞧着沈之北，说出来的话却有点不可理喻的意味。

　　沈之北道：“说正经的。”

　　王君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但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青一尖叫：“被发现了！”刚刚他和宿主的谈话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发现了宿主的奇特之处！人类太可怕了，这才相处了几天！

　　沈之北：“闭嘴。”吵得他头疼。

　　王君檐道：“第一次见面时，你毫不犹豫地救了我，为了替我处理伤口自己都没空处理脸上的污渍。你的包裹不大，东西却似乎很多。你在客栈时，浴桶和地板莫名其妙四分五裂，你莫名其妙出现的烤鸡……”

　　沈之北捂眼睛，“别说了！”没想到他就这么几天，就这么多露馅儿了。

　　王君檐笑着拿开他的手，“怎么了？”

　　沈之北道：“丢人。”

　　王君檐一顿，突然靠近沈之北，“不丢人，我喜欢。”

　　沈之北瞪着近在咫尺的王君檐：“喜喜喜欢什么……”

　　王君檐弯眉，“你之前不是问我断袖是什么吗？”

　　沈之北迷茫，话题怎么又换了？

　　“现在我告诉你。”王君檐说着，往前一凑，封住了沈之北的唇。

　　“唔！”沈之北感觉到唇上传来的微亮软糯的触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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