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雀心

作者:黄油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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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莲灯会


      莲灯四周是用薄纸做的,这样蜡烛放进去就可以更好地看到透光效果。丹娉拿了一只蜡烛,把它放在白色莲灯里。莲灯霎时重现光彩,灯火隐隐绰绰,竟有一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幽然之美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莲灯放在水面上。怕掀翻,就身子往前够了一点,以致于莲灯可以飘得更远。因为太过腰肢弯曲,那枚小小的勾玉徒然从她的腰际滑落,连带着她的发丝也垂散几缕。但她没有顾及,眼神依旧专注。

      美人放灯,素手柔夷,青丝丽颜,顾盼生辉。

      一双狭长的眼睛在暗处紧盯着丹娉腰间的勾玉,勾玉在莲灯的映照下散发若有若无的光辉。他瞳孔一缩,唇角勾起。极轻极慢地道:

      “找到你了。”

      丹娉放完灯坐回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闻到了锅里的香味。

      渔夫坐下来,掀开锅子,拿起木勺不断地翻炒。香味一时四溢鼻尖。翻炒过后,渔夫又拿了一些调味东西,滚过一遍后,重新放在炉子上。

      “吃吧!”

      丹娉已经迫不及待了,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河虾,放入嘴里,满嘴鲜香。再一咬,虾肉极富有弹性,就像新鲜出水的那样,一入口就化了。丹娉尝完一口,大赞,“好吃!”

      丹朗游也夹了一筷,赞许道,“不错。”

      渔夫很得意,“那是,来江南就是要吃这河鲜!鲜得很啊!一会儿我再给你们煮一条鲤鱼,更好吃!”

      丹娉刚想道谢,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入风波里。这江南的风俗,果然是雅。我倒也想尝尝这鲜美的鲤鱼,比起可尔汗的羊肉,到底有什么区别?”

      来人坐在一片扁舟上,一身金色绣纹边黑色绸缎,粗犷如风沙的眼,沿着眼角略微向上的狭长,看人时有一股冷劲。丹娉望进他的眼睛里,莫名想到大漠上孤独升起的狼烟。

      丹朗游看着这位自报家门的不速之客,眼睛微微一眯,面上仍是不动神色地笑道:“原来是来自可尔汗的远客,幸会幸会。在下丹朗游,携家妹从江城远道而来。这位兄台是……?”

      他命人载着扁舟缓缓驶近,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丹娉。目光带着审视。丹娉注意到他的脖颈很白,黑色的衣服更衬得他气质冷峻。不同于丹朗游的温文尔雅,倒有一种独天得厚的自傲。

      这看起来确实是从少数名族那边过来的。丹娉想。她又注意到他的脖颈处有一丝黑色的细线圈着,似乎是绳子拴着的某个东西。但挂坠放在衣服里太深,反而看不见了。

      “我是萨纳尔。”他把目光从丹娉脸上移下,“来自可尔汗。”

      丹朗游邀请萨纳尔坐下,一起品尝鲜美的鲤鱼。渔夫看着三人关系微妙,手上也不敢懈怠,抄完了鲤鱼就站在一边划船去了。萨纳尔作势咬了一口鱼肉,眼睛却看向丹娉,“你是他的妹妹?”

      丹娉抬头看了眼他,落落大方地笑道:“是。我叫丹娉。”眼珠滴溜溜地在萨纳尔身上转。萨纳尔的身上有一股陌生的异国气质,但她却不讨厌,反而有些亲近的意味。他人看着冷漠,但她莫名觉得很可爱。

      萨纳尔也回看她。眼前的少女比起刚才的灯火朦胧,近距离看得更加真切。眼若秋水,眉若远山。波光流转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偏偏那眼眸中透着天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来到了大汉。不然他要何时才能看到这般的尤物。

      丹朗游淡淡地从旁边捞起一盏莲灯,打破了他们的对视,“都说江南的莲灯寄予的愿望最过美好,不如我们来玩猜谜吧。”

      丹娉果然很有兴趣,转过头看他,“好啊好啊,怎么猜?”

      萨纳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丹朗游一笑,拿起手中的莲灯,从里面抽出一张许愿纸,上面用墨水写了一行诗:

      “家妹年方二十八

      声如黄鹂颜如花

      愿作天公化如雨

      好让她呀睡在家”

      丹娉疑惑地看完后,道:“这是诗?不是愿望?”

      丹朗游握着这张纸紧了紧,神色有些不自然,“是愿望……只不过江南人喜欢用诗句的形式隐晦地写出内心的愿望。”

      萨纳尔挑眉一笑,“所以猜谜是说要猜他们内心的愿望?”

      丹朗游点头,“正是。”

      丹娉苦恼,“可这诗说的真奇怪,家妹和下雨有什么联系吗?”

      丹朗游默默地把纸张放回去,“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再捞一盏吧……”

      萨纳尔道:“不用,我已经猜出来了。家妹,是说自己的妹妹,这是无疑的。‘家妹年方二十八’,是说她到了出嫁的年纪。‘声如黄鹂颜如花’,是说她的美貌动人,想要娶她的人很多。‘愿作天公化如雨’是说他想要天公天天下雨。‘好让她呀睡在家’,是说他这个做哥哥的,并不想让她出嫁。”

      丹娉恍然大悟,“哦!这个意思啊!”想了想又道:“怪不得要让天公下雨呢!一旦下雨,无论这日子再好,闺中女眷都是不许出嫁的。”她惆怅地看着这盏莲灯,“只可惜,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办法娶她,哎……”

      丹朗游咳嗽一声,面色有点冷地把莲灯放回了水面,“也不一定,或许那个哥哥是表哥。”

      萨纳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方才他解读的时候,这个汉人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有些不自在。而且在丹娉可惜惋叹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反驳,可见他是有点维护这个作者的。难道是熟人?可他没有惊讶。所以是赞同?他看了看这对兄妹,笑了。

      “那我也来捞一盏。”萨纳尔伸手,修长的手指勾住一盏莲灯,带着水花淅淅沥沥地沾湿了他的指甲。

      怕弄湿了纸张,萨纳尔选择把莲灯交给丹娉,丹娉接过莲灯,不可避免地触碰了他的手指。他只觉得一阵酥麻如电流闪过。丹娉已经接下莲灯拿出纸张朗读。那一声声就像在敲击他的心灵,他有些愣。

      “尺有长,寸有短。人有善,性有恶。阴阳须和,黑白融洽。问世哪来最绝对,不过一个忍当头。”

      丹娉读完后,想了想,道:“作者是想说学会怎样为人处世吗?”

      “不。”萨纳尔看着她的眼睛,“是想学着怎样活命。”

      丹朗游接后道:“能写出诗句,认得字的人,大多都是读书子弟或者富贵人士。可如今这个读书子弟却想着‘忍’,可见他受过的灾害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也许是家中败落,也可能是负债累累。这让人崩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随便一个就可以让人扭曲。”萨纳尔漠不关心地说。

      “但能想到写诗来激励自己。他会崩溃的可能不怎么大。”丹娉把它放回水面道,轻轻道:“‘天地为炉,谁不在苦苦煎熬。’我觉得这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即便困难如何,关键是要看我们以什么态何度过。”

      萨纳尔又是一怔。发觉面前这个笑如春花的女子也有暗藏心事的一面。天地为炉,这话说的大气。连他这个男子都说不起。

      “好!”丹朗游笑了,看向丹娉的眼眸中多了一份赞赏。

      萨纳尔后知后觉地击掌。只是那掌声颇为暧昧。抑扬顿挫,一下一下极其富有节奏。眼睛紧盯着丹娉。像是发现了一种追求。

      莲灯会很快就结束了。水面上的莲灯放的差不多了,很多人都回去休息了。渔夫把船靠在岸边,道:“结束咯!三位客官下咯!”

      丹娉走上石级,对渔夫道:“谢谢您,今天我们玩的都很开心。”

      渔夫也很开心,接过丹朗游的钱,好心地指了路。“对面那家客栈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你们去哪儿住吧!环境可干净了。”

      丹娉又回谢了一句。

      萨纳尔随意道:“那我和你们一起住好了。我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身后的死士齐刷刷地站在他后面。一种誓死卫主的架势。

      丹娉见过这种架势,不是常人能拥有的权力。何况萨纳尔身上的气质,也不似普通之人。

      只不过萨纳尔要是这样和他们一起进去,估计要吓到人家老板了。

      于是丹娉建议道:“萨纳尔,你的属下就不能换一身衣服吗?这样进去别人会误会我们的。”

      萨纳尔看了她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听起来还蛮勾人的。

      “好,都听你的。”萨纳尔一挥手,黑衣人忽然都不见了,他解释道:“他们都是从小跟到大的死士。平日里不用现身出来见人,一般都可以自动隐匿,但是仍然在我身边。”

      萨纳尔走近丹娉,黑色眼珠溢满笑意,“你,还是第一个见到他们的女人。”

      丹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我很荣幸。”她靠近丹朗游,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

      丹朗游回握她,道:“天色不早,走吧。”

      客栈设施很干净。老板为人也很和善,一对细线的眼睛细细地打量他们,问道:“住房是吧?只剩下两间了,一人十银两。”

      萨纳尔掏出一串珠玉,顺手全付了,老板笑呵呵地给他找钱,手指指向一边,“浴房是公用的,直走左拐就好。大晚上的还是多穿点,别着凉了。”

      丹娉玩了一天,身体早乏了。带着衣物走到浴房前,男女是分开的,有些尴尬地隔得很近。不过有一堵墙挡着,除了一扇窗,其他都没什么可看的。

      丹娉走进去,脱了衣物,看到那块月白色勾玉,想了想,把它套在脖子上。这锁骨下的皮肤,竟和这勾玉一般白。

      她身子走到空地上,打了一盆温水浇到自己身上。她惬意地出声。她皮肤本就滑腻,也用不上什么皂荚。一般用清水随意冲冲就好了。很快走出来擦干身体,套上衣物。

      走出门时,突然对上一个黑色的眼眸。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你为什么堵在这儿?”

      萨纳尔此时靠着门,抱着手臂,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他看起来也刚洗好,脖颈处湿漉漉的,黑色的细线更为明显,丹娉看清那挂着的东西,她心里吃了一惊,居然是那块和她白色勾玉相同的黑色勾玉!见她神色愣愣的,知道她也看到了这块勾玉。

      萨纳尔嘴角勾起一抹笑,逼近她,轻声道:“我脖子上这块,是可尔汗皇子的象征。它有一个配对的白色勾玉……是要送给我未来的妻子。”

      她当然知道他话中意味着什么。送给未来妻子的勾玉如今套在她的脖子上。并且萨纳尔没有要回的意思。

      他凝视着她脖子上的白色勾玉,伸出手碰了碰,似有似无地摸了摸她的锁骨,引来她的后退。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靠近,“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捡到谁的,谁就是我的妻子。”

      丹娉心里感到不可思议就像疯长的草,她怎么知道随手带的勾玉有这样重要的作用!误打误撞成了别人的妻子?这对一个汉族女人来说,太荒谬了。

      “呃,我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我现在就还给你……”她说着急忙把脖子上的勾玉脱下来,那动作藏着迫不及待。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一片滑腻暴.露在他眼底,顺着莹白的耳朵下去,是诱人的一片锁骨,然后是沟壑……他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急什么?”制止住她的动作,“难道你不喜欢我?”

      丹娉有些欲哭无泪,“不是,我是喜欢你,但是不是这种喜欢……况且我们才认识一天,说做妻子会不会太早……”

      “嗯?”他挑了挑眉,忘了眼前的女子是一个汉族。汉族可是很含蓄的啊。

      “那好,我跟随你回江城。到了江城我就向你提亲。”丹娉急了,“我父母不会同意的……”

      “我是可尔汗的皇子,你们皇上见了我都要礼让三分,巴不得找个汉人来和我们和亲。这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那你父母呢?你总不可能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去见他们吧。”

      “我们可尔汗的婚俗,是喜欢就要娶过来。只要对方真心相爱,没有什么门第之分的。”

      丹娉只好撒谎道:“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哦?”萨纳尔眉一挑,想到丹朗游,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喜欢丹朗游吧?”

      丹娉下意识地否认。

      萨纳尔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那好。除了你哥哥,我看这大汉没什么男子可以和我媲美了。把他忘了,和我在一起。”

      丹娉只觉得不可思议,极力反驳,“不是说要真心相爱吗?我现在还没忘记那个男子,你就要让我和你成婚。这不符合你们可尔汗的婚俗!”

      萨纳尔歪头,“你的意思是,要让我给你一点时间淡忘他?然后你才愿意和我成婚?”

      丹娉点头。心里想,反正我一辈子都不忘记他,你不是也一辈子娶不到我吗?

      萨纳尔明白了。丹娉见他同意了,就赶紧要溜。萨纳尔忽然挡住她的去路,欺身接近,扣住她的小腰,俯下身吻住她的额头,贴着她细腻的肌肤,缓缓道:“我们可尔汗的婚俗还有一点,就是娶了一个人,就要终身不渝,永不辜负。”

      然后他移开,看见面前的人儿面若晚霞,一双湿漉漉的大眼就这样看着他,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娇羞。他情动,低头就要吻上去。

      “等等!我……我困了。你也肯定困了吧,那就晚安,我回房去了……”

      她有了上次的经验,挣脱了萨纳尔,跐溜一声跑得飞快,萨纳尔黑着脸转过去看着奔跑的身影,心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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