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阴谋

　　“好了，不提你家的傻子了。我还以为今生今世你都不会踏出峻岭的地界了呢！”
　　“我也这么认为。这次是个小小的意外，我有事必须去办。”
　　“这是要到哪里去？”
　　“大风镇。”
　　“真巧，我也是。”王孙贺说，云淡风轻的。
　　若不是我看穿他一副得逞的嘴脸，还真以为是大家缘分深。
　　他接着对着我说：“不如就一道上路吧，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提议。
　　“不必了……”我正欲拒绝，王孙贺眼神示意我。
　　我那只知道吃的傻子已经消灭掉了刚上桌的十斤酱牛肉。
　　王孙贺这时再次凉凉地说：“大家路上的开销，我一力承担。”
　　天平倾斜了点。
　　我拿了筷子敲打林子维的脑袋：“满脑子吃！”然后想到自己对大风镇也不清楚在哪里的事实。
　　有地图又如何？我毕竟没去过……

　　喂饱了林子维，连我都上了两回茅房，我们三个还在客栈里歇息。
　　“我们可是还要等谁一道上路吗？”
　　王孙贺斜睨了我下：“我身边盘缠不够，着人去拿了。看你家傻子吃得那么厉害，还不知道拿的银子够不够。”
　　不过是多喂个人罢了，别说得好像千难万险似的。
　　我随口问问：“你去大风镇做什么？”
　　王孙贺回答：“闲来无事，到处采风。”
　　“采风？”我严重怀疑，“认识你那么久，倒是不曾见过你的大作啊。何时大家聚来赏玩赏玩？”
　　“尹申，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就是一有钱的公子哥，到处吃喝玩乐才是我的天职啊——”王孙贺问起我来，“你以前还对我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峻岭。那么今天我看到的你不是本尊吗？”
　　“如无意外的话，的确是。”
　　师父与我说过，我这辈子最好还是呆在山上。怪只怪我的身子不争气需要山上特别的泉水和些仅这儿才有的草药，我也是发了誓说自己不会下山走的。但这回，要不是他们早年欠了人的恩情，我当然不会出来了。
　　信物随手给出去的时候倒是从未为我设身处地地想过。
　　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急急忙忙地进入大堂，看着他候在王孙贺耳边言语了几句。“怎么了？”我问王孙贺，“镇上出事了？”
　　王孙贺脸色不豫：“没事，我手下人贩烟叶的差事办砸了。”
　　“你出价不低，还有人能同你争？”我记得原来镇长的表亲也是做这门买卖的，后来地头蛇也败了给他，“就我知道的，镇上没人能敌得过你了。”
　　王孙贺又摇扇：“那是自然。这回的过错也不在我这边，是卖家的人没法做这笔买卖。看天色，我们也该上路了，生意的事让他们小的去跑。”他说话间往自己怀里揣大叠银票，那叫一个晃眼啊，暴发户！
　　我扭头招呼了林子维上路。

　　大风镇离峻岭不远不近。走路的话要一两天，驾车要一天左右，而策马大约是半天的光景。本来我是打算拉了林子维用两条腿走路去，有了王孙贺后起码是坐车的。
　　谁让我觉得骑马颠簸得很？
　　垫得厚厚的车里，车子的晃动对我来说没什么感觉。“骑马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坐车挺好的。”
　　王孙贺笑话我：“分明是你不会骑马吧？”
　　引来我的睨视：“会不会骑马干你什么事？老子我就喜欢坐车，如何？”
　　“没事，没事，你喜欢就好。”王孙贺双腿一夹，马先走到我前面去了。
　　我放下帘子，手指戳戳林子维：“傻子，都是因为你啊！我一个人走的话，哪里需要跟他一道？不跟他一道，我还用被他笑话？”
　　林子维傻不愣登，嘴里啃着手指。
　　我看见，一巴掌拍过去：“脏死了，你没别的可以吃了？”
　　他痛呼一声，自己给自己揉了揉，还吹了吹气。
　　就知道吃。“呐，这药里我加了很多甘草，你且吃着，就当零嘴吧。”我改良了给林子维口服的丸药，趁势拿了来哄他。
　　他忽闪忽闪地看我。我也看他，不知道他看我什么。
　　傻子跟疯子的差别就是一个很安静，一个很狂猛。我除了听他叫我名字，就只见过他对吃食有比较强烈的反应了。我说……这个包袱，何时可以丢掉？
　　心里莫名有些哀怨，感叹命运不公，时运不济。嗯？

　　林子维大脸整个贴过来，他轻轻地唤我：“尹申——”
　　此刻，他呼出的气喷到我脸，放大了的脸让我心猛地“扑通扑通”直跳。血液好像蹭蹭往头上涌来，脸热了。
　　他又唤我：“尹申——”一样的字，分明是一样的字，这时却让我难以自持。
　　我背靠上车，退无可退。他照样挨了上来。嘴唇碰上我的。
　　湿润的感觉，我意识到。还有一种咸味。
　　不惊觉间，双眼淌下了泪水，打湿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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