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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折. 白先生和他的小娘子(一)
晋阳城是西晋边陲的一座城池。它坐落在晋国、北昌国和弗罗国接壤处,汇集各路商旅,故而商业繁盛文化多元,又因地处边陲、山高皇帝远,这里的实际权力牢牢攥在当地乡绅手中。而乡绅背后的操控者,则是各路商贾。
这里,就是我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居住地。大概因了我的生命之初被缚在佛地那清静之地,老天开眼要我的后半生轰轰烈烈地在这群魔乱舞之地展开。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落户而不是到某个山清水秀荒无人烟的小村落搭窝呢?
我的同居男友似乎很不屑我的这个疑问。他一边牵着我走在晋阳的大街上,一边答:“就你这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把你丢在山里,保不齐出什么幺蛾子。”
我觉得此话甚是有理:“对啊,要是把我憋坏了可不好。”
他默了默,说道:“你大抵是不会憋坏的,我担心你闷得慌拿山里的精怪戏耍,要是把山上的精魅都吓跑了我该怎么给山翁交代?”
我决定一个时辰以内不要理他了。
他挑眉看了看我,嘴角一弯:“又不高兴了?”
我扭头,留给他一个颇有气节的后脑勺。
“哦,”他摸摸下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是饿了。”
我一脸忿忿,坐在地上不走了:“啊我小腿抽筋了好痛哦好痛走不了看来我们今晚找不到地方休息了。”哼我本就是生在大自然里红莲,歇哪都一样,看他这尊贵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我们正处于人来人往的市集,我这一坐引得四周各色旅人纷纷驻足观看。
出乎意料,他没因我的无理取闹而生气,也没再与我抬杠。这倒是头一次他甘愿在言语上落了我的下风,我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不能走了?”他微微蹙眉,眼神关切,“来,我背你。”说罢蹲下身子一下把我捞到了他的背上。
晋阳民风开放,围观的人中有人吹起了口哨。
记忆中,他抱过我扛过我,却没有背过我。他的背宽阔坚韧,让人觉得安心,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趴在上面不下来了。这样想着,我的脸不由得慢慢烧了起来。
为了掩饰我的窘迫,我红着一张番茄脸,在他耳根低声咬牙切齿道:“本姑娘的名节都被你毁了!”
他忽然顿了顿脚步:“娘子。为夫好像在千年前就告诉过你一个道理。”
“什么?”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在你夫君觉得自己蒙受莫大冤屈被扣上一顶坏帽子时,他通常的做法是——坐实恶名。”
我抖了抖:“你你你,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你都还没娶我过门呢,动什么歪脑筋?”
他背着我穿过人流继续往前走,忽然笑得颇有深意:“歪脑筋?谢谢娘子提醒。容我思考一思考,怎么动这歪脑筋才不枉费了娘子的这套说辞。”
“诶?”我两眼一瞪,他是怎么把我的意思绕到这个不是意思的诡异意思里面的?
我纠结万分,只得扁了扁嘴:“你就知道欺负我。我不开心你才开心。”
他笑得甚是开怀:“哪能呢,你不开心我岂不心疼死?”
不知何时,他已背着我走进了一条小巷。纷纷扰扰的街市被抛在了身后,静谧的小巷里不见其他行人,我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半颗心羞涩得跳着,另外半颗心有力地环着那半颗心。两个半颗心在我的胸腔里暖暖地打着咚咚的鼓点。
“怎么?”他问,“不顶嘴了?”
我小小地嘟囔了一句:“明明是你在顶嘴。”
“嗯?”他的尾音危险地往上扬。
“……没什么。”
静了半瞬。我又凑近他的耳蜗道:“我听到你的心跳了。”
“耳力不错,”他赞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心居然长在背上?”
我轻轻捣了他一拳:“我说的是我心里的你的心跳。”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回话。我狐疑地伸长脖子再往前凑,想要看他的表情。谁知他猛地一侧头,精准地捉住了我的唇,深深浅浅地品尝起来。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响,一滴泪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缠绵的吻瞬间添上了几丝苦涩。
他细细吻去我的泪珠,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以后不会走了。不走了。”
“你那时居然还让我忘了你。”我恨恨道。
他无奈地撇撇眉毛:“看,我把我的半颗心都给你了,你忘也忘不了。”
我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看他。
“我们到了。”他忽然说。
到了?到哪了?我忍着不愿回头,却耐不住好奇心如猫般撕咬。于是我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小巷深深处,居然有一座庭院。庭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颇为眼熟的大脑袋门侍。
门侍冲我们福了福身,道:“白先生,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我用眼神质询背着我的男人。
他也回了我一个眼神,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进了院子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我低呼出声,天吶,这……这分明是苍龙府,连九曲长河都在。长河畔,我曾经搭的小凉亭也在。亭中放糕点的小案几依旧如我记忆中的模样,斜斜靠着亭柱。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些厮守缠绵的岁月。
唯一不同的是,苍龙府里张灯结彩,红艳艳一片甚是喜庆。这是……喜堂?
我看向他,这才发现一向着墨衣的他今天竟破天荒穿了一身红袍。
他把我放了下来,细细整着我那莲瓣幻化的红色布裙:“九儿,这一次,我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婚嫁。”
我抹抹眼睛,故意皱着鼻子挑剔:“这婚礼怎么没有其他人,好不热闹。”
他哼了一声:“你与我的婚礼,有你我足矣,要其他人来做什么?”
真是一个对人对事极其没有耐心的男人啊。我心道。
“对你有耐心还不够么?”他吻了吻我的手背。我一呆,居然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好丢人。
只有两个人,繁杂的礼数一律从简。很快,婚礼便完成了。
坐在软软的喜床上,我感到有些不真实:“居然就这么结束了?”这一场婚礼迟到了千年,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苍龙却道:“没有结束,这才开始。”
我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压倒在床上。鼻翼间俱是他熟悉的味道,我心安中又带着一缕小心慌。
他定定的看着我,黑玉石般的眸子里燃着一股压抑的浓烈情愫。这样的苍龙,我从未见过。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九儿,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跨越了几个千年。
我隐隐地意识到今夜与以往不同,只得顺从地迎向他,任他埋首在我的颈项间,由着他挑开我的腰带。
初接触到空气的皮肤略感到些许凉意,我下意识地向他贴去,惊觉他身体的滚烫异于平素。他手掌中的茧硌得我的浑身的皮肤麻麻生疼,我不由嘤咛了一声。他的手却不停,仿佛要把我拆分入骨。
窗外,夜色凉如水。月华投入屋子,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水缎。
就在我迷乱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时,一道清冽却严肃的声音自窗外飘来。
“还未拜见高堂呢,如何入得洞房?”
我感到身上的苍龙一僵,似乎在极大地隐忍什么,一滴汗自他的额头砸落在我的胸口。
然而,我的神志在那一声话语传入时已完全归位。我一滚躲进被子里,羞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苍龙额角青筋暴起,一阵风卷过,已穿戴齐整。他揽着我望向窗外的夜色,满面戾气:“阁下何人?”
窗外一阵风过,只见一道人影掠上了窗台。那人一头雪白长发及踝,眉飞入鬓,肤色极白,身形瘦长,气质清澈。他一对流光溢彩的眸子蓄着凉薄的水光,在瞥向苍龙时毫不掩饰满眼的厌恶,却在看到我时微微蕴了几分温度。
那白发美男冲我笑得温柔:“好久不见。”
我心虚地别开了脸。
苍龙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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