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

　　第十四章：与狼同居

　　好痛！痛死人！

　　头上一群乌鸦追着星星乱飞，弄得我头昏眼花，努力挣扎着要爬起来，我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想我马月儿，再怎么武功高强，始终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美少女，冷啸北你这个天杀的高个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不忍心伤害你，你却把我当生鱼摔！

　　“为什么分心？你不是能以一敌众吗？！”

　　我没听错吧，这冰块的声音里是严厉还是恼怒？

　　对，我突然清醒过来——我刚刚踢他的屁股了！屁股被女人踢，不管什么时代，对男人来说都应该是奇耻大辱吧？

　　我抬起头，紧紧咬住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不满：“如果你不是将军大人，月儿必然全力以赴，不需要点到而止！”

　　冷啸北那清脆却毫无温度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战场上没有将军，也没有妇人之仁，除了全力以赴，就只有死。”

　　又是这种理论！难道我不想死人，都是无聊的妇人之仁吗？枉费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超爱占便宜的自私鬼一族，都不比这些轻视别人生命的杀人武器，我不懂，真的不懂！

　　“不懂就回去，别留在这里浪费老百姓的粮食！”

　　他从我不服气中读出了我的心思，冷冷丢下一句，大步流星走出思贤堂。

　　他要赶我走？我暴跳起来，准备再跟他好好理论一番——

　　“明日寅时初，右校场集合，否则军□□处！”

　　承认我了吗？小小地、初步承认我了吗？我喜出望外地看着他被门外阳染出一圈淡金的高瘦背影，视线却不自觉停到他的屁股上——

　　那一个清晰的、娇小的女性脚印！

　　要告诉他吗？我侧侧头，不怀好意地笑着，管他呢，谁叫他把我狠狠摔在地上？就让全体右府士兵看看他们的冰山将军，被一个女子踢屁股的确凿证据吧！

　　“姑娘，请移步至门外，命妇院宫人已在等候。”易昆把一个小小的竹牌子交给我后，我抬头看右内偏院的天空，竟已微透霞色。

　　这见鬼的地方，怎么这么大啊？之前我还说迷路的穿越女生都是故作姿态，现在我后悔想道歉了，因为这穹天皇城的幅员辽阔，严重超出我这个成长在七百呎加多利山“豪宅”就觉得了不起的香港女孩的想象，而且那种迷宫式格局，相似的墙壁飞檐，气势凌人的景色和长廊，看得我脑袋都变浆糊了，还怎么能去记忆？

　　前面的宫女虽然都是丰满肥胖的身形，行动却异常灵活，好象已经成为这暮色中宫城的一部分。
　　对了，这时代居然是以丰硕为美的，相比她们波涛汹涌的身材，我这棵豆芽，好象真的太寒碜了。

　　难怪死人冷啸北说我体格不强健，瞧不起我。

　　要我变成这样的胖妞，我才不干，管你们怎么看我营养不良的样子！

　　“请问两位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小心地问着，因为我发现这条路根本正中的含元殿一线，长长的没完没了的云白石雕龙长廊好象没有尽头的怪兽，那些方方正正仿佛多胞胎的广庭使我有进入死循环的错觉。

　　“回右卫副将，这是到栖霞殿去。”

　　货真价实的废话，我下午才来报到就已经知道了。

　　终于，在穿过一道写的金漆大字“月晖门”的朱红巨门后，一片人间仙景在渐沉的夕照中出现我的眼前。我想，童话故事里的画面也不外如是！

　　初夏的繁花，在错落有致的枝叶藤蔓间伸出或纤细，或美艳，或可爱的缤纷，无不张扬那梦幻一般的美丽，妆点着夕阳中由墨绿、深绿、青绿还有新绿交叠出来的翠幛，无论远近，无论高低，如诗如画，如此巧妙构思的卷轴，几疑不似人间！还有那水晶一般掩映花木间的湖泊，在金色夕照里万点粼光起伏，水气氲氤，这是天上错落的宝石吗？还是天女梳洗的镜子？

　　皇帝呀皇帝，这个岗位虽然比较难胜任，不过能有这样的好山好水好享受，想来早点劳累过度死去也有些价值啊（你居然这样衡量帝皇功业）！

　　因为我张着嘴不断发出毫无意义的喘息声，前面的两位胖宫女稍微回转头，虽然表情冷静，但眼睛里的轻蔑却清楚得连我这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得见。

　　为了我美丽聪明的美少女形象，也为了以后在皇宫里打好人际关系好基础，这口气——我暂时给忍了！

　　不过，这栖霞殿到底到了没有啊？每天从这边到內府，只能步行，难道这一整条优秀的晨跑路线？会不会吓死那些养尊处优的宫女太监？

　　在胡思乱想的当儿，我们已经越过由那动人湖泊引出来的几泓活水，几只高傲的仙鹤在晚霞里收起线条优美的长腿，见我们经过，毫无应有的警觉，只用纯黑的眼睛瞅瞅我，便不慌不忙展翅飞向丛丛蒹葭的那一边。

　　这样的景色，比尚书府中幽静的凝晶阁，又是另一种迷人的极致，我想今后探险的节目，应该不会无聊！

　　再一个转弯，前面出现一所明朗的清凉宫殿，几进秋香色的精致院舍在花影暮色中显得尤其清雅别致，一阵风吹来，殿院前怒放的凤凰花飘飞起浓艳的花雨来，更蒙了我的眼，我只来得及看到宫殿前龙飞凤舞的“栖霞殿”几个字，便感觉那些轻柔的花瓣扫过我的脸，牵起我好象已经遗忘了的什么记忆——

　　“右卫副将，我们已到栖霞殿。”

　　宫女的话让我从迷蒙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个清秀的小宦官从殿边的拱月门里跑出来，利索地向我行礼：“奴才沐琴见过右卫副将。”

　　怎么连一个不认识的小宦官都好象很了解我似的？这里到底是谁的殿堂？谁安排我来到这禁宫内里？

　　疑惑之间，那沐琴已经带领着我，穿过拱月门，分开浓密的紫藤花和起伏的葡萄架，来到偏东的一小排清幽房舍前，一名脸儿圆圆，笑着露出两个甜蜜酒涡的高大宫女看见我们，立刻脆生生行礼：“观画向姑娘问好！”

　　我本能得对她点头微笑，目光却落在房舍的横匾“凌水榭”上，旁边对联“春水渐日暖，秋月更夜浓”。

　　陌生的词句，却别有一番浪漫韵味，就算我再没有诗歌底蕴，也觉得这句子意境不俗，毕竟是奔放自由的朝代，跟隋唐非常接近呢。

　　“这是让右卫副将安顿的凌水榭，三殿下已经吩咐栖霞殿人此后称呼右卫副将为姑娘，这是榭里伺候姑娘的管事女官观画，倘姑娘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沐琴一边说，一边领我走进水凌榭的小巧厅堂，他的机灵相当要得，一番得体的说辞，让我终于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被重视。

　　不过，他说的三殿下，是什么人？是栖霞殿主人吗？我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一号人物！我正想发问，却已经被眼前无法言喻的美景吸引住了！

　　原来这里被起名凌水榭，就因为房子背临那宽广的湖泊，艳丽的湖色暮光，飞过的仙鹤水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情不自禁的，那一句已经冲口而出。

　　“月儿姑娘的文采，出人意料的好呢。”

　　一声轻笑，笑得我全身汗毛顿时立正敬礼，我猛一转身，果然看见他了！就是他，周望轩这最爱乱放电的骚包小色狼！

　　“三殿下！”观画惊讶的声音。

　　“免礼，你们都回去吧，不必照看。”一挥手，沐琴和观画，甚至刚刚还在一边待命的两个小宫女，全都训练有素得退出小客厅。

　　三殿下？周望轩？这里的主人吗？

　　“月儿姑娘，你的表情真有趣啊。”小色狼笑眯眯地从门口走过来。

　　举荐我的周望轩，给我安排住进大内的周望轩，早知道他来头不小，就猜不到他的来头真的很“不小”，居然是皇帝家的小孩！

　　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舌头：“你……你……我……”

　　“月儿姑娘，好想念你哦——”才想松口气，这色心永不死的家伙已经亲亲热热地拉起我的手来，轻松将我的震惊和尴尬全冲散掉。

　　面对他我总有破例抹杀未成年儿童的冲动！

　　“殿下，月儿身份低微，此举恐怕不妥吧？”既然不想向他下跪行礼，但忌讳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我努力把手挣脱出来，脸一阵发热，估计已经红得不行了。

　　“不妥？只要我不说，除了月儿，谁都不会认为不妥吧？”那完美的星眸无辜地眨呀眨的，他说的不是韩靖远那种天真的孩子话，而是看透一切的结论。而且，“姑娘”二字也节省了，叫月儿叫得很顺口嘛。

　　这早熟的孩子，我早就知道他聪明得可怕，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皇子！

　　而我，什么资格什么身份，住到这里是不合适的！就算我走了别人眼中的狗屎运了，也不应该是跟这只小色狼同居！

　　“为什么要逗弄我？右卫副将，不是应该住在内府将士别舍吗？”

　　我狠狠白他一眼，不满是显而易见的，却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放肆。

　　“你想住那里……吗？”好象是他轻轻的自语，不过声音那么小，到后段，什么都没再听到。

　　在我估计他不知又要耍什么诡计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八度：“月儿，未出阁的姑娘不应该住那里！”

　　“我是副将，不应该享受不属于我的优待！请你把我再安顿在那里！”你是皇子又怎么样？我就不爱跟你这一肚子坏水的色狼住一起！

　　回头还要弄个草人戳死你！

　　“但这是父皇已经批准了的事情啊。”红红的霞光中，他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么美，那么纯粹，让我那不安的心狠劲跳了一下。

　　于是，我也傻傻的对他露出灿烂的笑：“是吗？”

　　等等，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慢着，你说这是皇上已经知道的事情？”

　　周望轩施施然，笑得更开心了：“没错，我早和韩尚书商量好的。一片好心帮你安排了优差，你怎么都不对我好一点？既然都是我安排的事情，我当然把最好的地方留给你住，不然让你跟冷啸北走的话，住在全是男人的军舍里，你不害怕吗？”

　　楞了好一会，我才突然明白，这个聪明得完全不象个初中生的家伙，虽然爱轻薄人，不过最后还是要承认，他做得很体贴。

　　想起之前曾经对自己许下的承诺，突然不好意思再对他斤斤计较，只是和他一起住绝对不是什么轻松事情，他太精灵狡猾，对付他很费劲拉~~~~~

　　我咬咬下唇：“你费心为我安排，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不过——”

　　“还不过什么？”他悄悄把我的手再一次拉起，迎着下沉的落日，轻快而行。

　　本来想反抗到底，转念一下，还是算罢，否则显得我小家子气，他明明就是一个男孩子呀，而且非常有毒害女性同胞的倾向。

　　“男女有别，殿……殿下，请你——”别扭的我，那句“请你放尊重点却怎么也憋不出来。

　　看啊，强权下的屈从，估计就是这样的，我再能以一敌众，也不敢对地头老虎大不敬啊！

　　“月儿把我当大人看吗？我好高兴，母后之前还说没行冠礼前就只是孩子。”愉快的小孩。

　　我没把你当大人看啦，这跟你有没有行成年礼好象没有关系吧……唉，就知道要跟他一本正经讲道理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看你，凤凰花蕊都掉到眼睛上了，月儿，不要动。”周望轩那柔软冰凉的手，小心翼翼抚上我的眼睛，是这里梦一般的景色影响，还是我的心被这早熟的孩子扰乱了？

　　不知道，除了我夸张的抽气声，就是风吹动树木的沙沙声。

　　“殿下，这样……不好啊！”

　　“我没说不当，就没有任何不当。”

　　不同那怜惜的手指，周望轩那还没过变声期的声音居然充满了无法抗拒的威严。

　　我哭，难道才跳出尚书府，就得跳进狼窝，跟小色狼从此同居在一起了？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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