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风云之零月魅影

　　有水声。滴答滴答，哗啦哗啦。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滑过心间，微微的声音放在平时自是不会察觉的程度。
　　沉浸在无边的梦境里的零琳，忽然听到水流在梦境里流过。
　　声音渐渐变大，随之的，是一股清新的感觉，像是新雨后的青草香，沁人心脾。
　　梦境里有开得绮丽的蔷薇花，一朵朵鲜红地如同鲜血一般，红得能滴出血来。明明是鲜艳的花朵，欣欣向荣的样子，却让她觉出数不清的诡异。
　　流水的声音仍在继续，蔷薇在流水的滋润下，逐渐绽放，一朵接着一朵，争先恐后，藤蔓也渐渐绵延伸展，像密密的网扑面而来。
　　举步疑虑地走近，蔷薇的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很熟悉却难以辨认。
　　好像是从遥远的过往传来的，一遍一遍，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还有那句很熟悉的话语。
　　“零琳，活下去。”
　　“活下去，零琳。”
　　“零琳，零琳，零琳，零琳。”
　　“零琳……”
　　“零……”
　　一遍一遍，不断重复，像是咒语。
　　一种恐惧油然而生，睡梦中的她突然在渴望一种熟悉的温暖。
　　极不和谐地，脑海里突然闪现婚礼上月祁拥着自己、回家时他背着自己的场景，他温柔的声音也突然插了进来，“零琳，到家了哦。”
　　水声突然大了音量，淹没了一切声响，像是突然而来的洪流汹涌而来。
　　盛开着的滴血蔷薇花丛突然闪开，一条小路呈现在她的面前。路的尽头，是那个声音主人的背影。
　　宽阔的肩，似曾相识。
　　墨色的发，在风里缓缓摇曳。
　　她又隐约听到了他的话，
　　“零琳，你忘了我了么？”
　　正欲向前，看清那个充满这惆怅的男子到底是谁。
　　无尽的水声再一次倾盆而下。淹没了声息。淹没了那个男子。淹没了那片蔷薇。
　　还有，她。

　　“等等……不要！”零琳惊叫着从梦境里苏醒过来。擦着满头的汗，她环视四周，看到黑暗的房间，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光源。
　　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轻喃，“原来只是一个……梦……”

　　待零琳终于清醒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已然是暮色四合的时分。
　　她熟练地站起身来，立在床前。房间里空荡荡，原本期待出现在目光里的那个男人也不在视线里，只能隐约听到浴室里的流水声。
　　回想起刚才梦中的水声，总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有些愤愤地想到，刚才就是因为这个自己不能弄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气愤就占据了她的理智。
　　气冲冲地走到浴室门口，拍了拍紧掩的门，“月祁！你给我出来！”
　　听到敲门声，月祁伸手关掉水龙头，一把扯下架子上的毛巾擦头发，不耐烦地回答门外的敲门声，“干嘛？等会，来了来了。”
　　套上T恤，熟练地打开门，顺手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倚在门上，低头看正一脸不愉快的女孩。
　　“怎么了，大清早的，谁又惹着我们大小姐了？”
　　原本还满肚子火的零琳抬头看到月祁，却莫名地红了脸。
　　水滴顺着发丝的弧度晃了晃，滑下额头。水流的清新还在鼻尖萦绕。热腾腾的热气从他的身体上升起。浴室里的热流扑向她，身体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不过好像暖的过了头，脸颊觉得有些烫。夹杂着，好像有一丝暧昧在两个人中间升温。
　　愣了下，张了张嘴，原来气势汹汹的话，也只能变成滑出口的嘟囔，“真是，这么早就跑起来洗澡，吵死了！”

　　感觉到有些怪异的气氛，月祁挠挠头，尴尬地清清嗓子解释道，“咳咳，那个，我等会要出门，所以起来早了点。吵到你了么？”
　　闻言，零琳一咬唇，知道自己有些迁怒，在心里不断埋怨自己，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回事。
　　今天那个梦就不用说了，为什么他们的事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还有，最近怎么老是见到月祁就莫名地开启羞涩模式，连争辩都说不出口，这不是她吧？更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吧？

　　低头，他手上一条再眼熟不过的手链映入眼帘。
　　疑惑地抬头，禁不住发问，“怎么，……你不是，不想戴的么？”
　　大大蓝眸，盯着他的棕瞳。
　　他尴尬地移开视线，视线在房间里游弋着，话也说得不自然起来，“这个，……，别人既然送了嘛，就戴吧。而且你昨天晚上还那么恶狠狠地让我戴上，我怎么敢不戴啊。”
　　神经粗的公主大人很自然地接受了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漏洞百出的借口。
　　其实如果细究起来的话，月祁自己也很难说出个一二。就像是冥冥的一种感觉，今天傍晚起床看到床头的手链，微一思量就拿起来戴在手上了。现在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真奇怪。

　　“你刚刚说要出去，去哪啊？”
　　零琳的声音并没有打断月祁的思绪，他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去店子里。”转身拿起外套穿上，再戴上帽子，刻意压低了帽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解释也没在意她就直直地往外走去。
　　“去哪？”话尾消失在空气里，孤零零地没有人应答。
　　得不到他的回答，零琳看着若有所思往外走的月祁，想也没想，拿起外套，追着他跑了出去。

　　*

　　还没等月祁对自己的反常行为想出个所以然就已经到了离家不远的店门口。
　　As always。
　　招牌上紫色的霓虹缓缓地刷新着这几个字符。一如既往。
　　当年取店名的时候，月祁就是为了这个含义而敲定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里包含了一种对顾客的期盼，希望每个顾客都能一如既往地来这个店，as always。这个名字里包含了自己的对顾客的承诺，我们会一如既往地开着这个店，as always。
　　其实，当年他看到这几个字符心里闪过的并不是这几个含义。
　　血族永恒的生命。
　　自己会呆在命运的洪流里，留着这个纷扰的人世间，一如既往，as always。

　　低头，推开熟悉的玻璃门。熟悉的风铃声响在耳畔。
　　这几天的忙碌让他觉得守在这里的那些日子恍如隔世。

　　“月祁，你这个混蛋，还知道回来么？你知道这几天你没顾店，让店关门了好几天，损失了好几笔钱知道吗？！”
　　还没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就因劈头盖脸而来的谩骂声愣在原地。然后再一抬头，就看到，那个欠扁的眼镜男正张牙舞爪地数落着自己。
　　条件反射地，开口就回击他，“你吼什么啊你！你以为我不想过来，这个店子里也有我的一半好不好！还有，就关了两个星期的门而已，能损失多少钱啊！”
　　听了他的话，眼镜男双手抱胸，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冷笑一声，继续数落，“哼，难得你还知道关心这个店啊。”
　　一下子火气就冲上脑门，拍桌正要继续和他一较高低，对方却越过自己望向身后，满心戒备的问了一句，“小姐，你是谁，看样子，你可不是人类啊。”

　　听了他的话，月祁一惊，暗叹不妙，急忙转身，果然看到家里的公主大人正站在身后，同样戒备地看着对面的眼镜男。
　　无奈扶额，“零琳，你怎么跟来了？”
　　“我问你话，你又不答应我，我就干脆跟着来看看了。”零琳横了月祁一眼，撇过头。
　　对面的眼镜男腹黑沉静的声音插了进来，“月祁，你认识她么？”
　　月祁挠挠头，“呃，她是我……”糟糕，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跟他说这是他明媒正娶但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婆么？
　　看出了他的尴尬，零琳自然地接过话头，“零琳，他朋友。”说完，还朝对方点了点头，又接着行了个鞠躬礼。
　　“零琳么……？”眼镜男突然勾起一抹腹黑的笑，推推镜片，镜片反出一道光，“朋友？不是吧，是老婆才对吧？”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异口同声，夫妻的默契不用说也都看出来了。

　　看着对面惊讶的两个人，眼镜男也不多解释，径自走到收银台后面，搬出一个箱子放在桌上，然后递给月祁一张卡片，“因为不知道主人，所以就打开来看了。”
　　月祁和零琳低头看了看卡片，艳丽的红色莫名地有几分恶俗，配上烫金的字，上面写着：
　　『致月祁&零琳夫妇：
　　新婚快乐！送上我们研究所的最新力作，请好好享用！如果还需要的话，欢迎来到研究所外开小店光顾。研究所所长埃里克斯敬上。』
　　月祁无奈地扶额，“居然寄到店里来了……研究所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不理会他的无奈，零琳好奇宝宝地走了过去，打开箱子，看到箱子里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软包装饮料盒，疑惑地拿起一盒端详，“呃……？草莓汁……？”
　　听了她的话，月祁也疑惑地走过去，“怎么送这个？我们应该不需要人类的食物吧？”
　　“也是啊，”赞同地点点头，端详了一下手中饮料盒，然后有些无助地抬头望向月祁，“月祁，这个，怎么开？”
　　听过她的话，月祁狂汗，只得拿过饮料盒，取下背后的吸管，熟练地插进去，然后递给身旁的人，还不免担心地说，“你确定要喝么？研究所的东西不是说向来很危险么……？”
　　“既然是结婚贺礼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难不成希望我们俩刚结婚就回娘家躺着去？”虽是这么说，仍是怀着戒备地小心地吸了一口，随后疑惑地皱起了眉。
　　月祁急忙担心地低头查看她的状况，“你没事吧？有没有哪不舒服什么的？”
　　“那个……我怎么感觉，这个好像是血？”
　　“血？怎么会？”拿过她手里的盒子，抽出吸管，让盒子里的液体随着小孔缓缓流进玻璃杯里。
　　从色泽上看，红到暗的颜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所谓的『草莓汁』。
　　从气味上闻，却没有鲜血的芬香，喉咙也没有鲜血所引起的灼痛感。
　　从味道上尝，和鲜血的感觉相比略微有些差别，可是却无限接近鲜血的味道。
　　“这个是……？”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不明液体。

　　在一旁沉默以久的眼镜男接过月祁手中的杯子，低头闻了闻，又轻微晃了晃。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人造血。”
　　“什么？！人造血？”
　　“对，用特殊材质仿出来的，应该是用来解决你们吸血鬼的……呃，……生理问题的吧。虽然气味味道都比不上真的鲜血，但是满足你们的需要应该还是足够了。可能他就是知道你这家伙不怎么吸人血，才给你特供的吧？”
　　极其专业的解释勾起了好奇宝宝零琳的好奇心，“可以问下你是谁么？”
　　“哦，忘了自我介绍，”眼镜男推推眼镜，“雨龙。吸血鬼猎人协会的。As always店主之一。呃，另一个店主就是你旁边不学无术常年不顾店的这位了。”
　　“等等，吸血鬼猎人协会？”暗暗地向月祁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在疑惑我为什么身为吸血鬼猎人而没有杀了你和月祁吗？”
　　被眼前的男子点破心思，零琳也不窘迫，干脆直勾勾地盯着他，等他的解释。
　　“我有我的原则，如果你们没有伤害人类，我自然没有理由杀了你们。毕竟每种生物都有他们生存的权利，所以，如果你想继续呆在月祁身边的话，你得答应我，从今以后，不饮人血。”
　　望着眼前的少女，看她陷进思索里。
　　倒是一旁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月祁露出一抹焦急的神色。他也不知道他在焦虑些什么。他应该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吧，当他们不再受所谓法则约束，她就会去寻找她的幸福。她的幸福里没有自己。那么即使现在她因为无法答应雨龙的条件，直接离他而去，他也不应该怎么样责怪她。毕竟她呆在自己身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更不应该希望把她绑在自己身边。不停地说服自己放下担心，可心中的焦虑却越来越浓，阴云密布。
　　少女只是略一思索，就抬头明朗地看着对方，“当然没问题，再说还有这个呢。”零琳拍拍旁边的一箱子『草莓汁』，然后明朗地笑了笑。
　　“那么很高兴认识你，零琳，月太太。”
　　听到雨龙的称呼，月祁和零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零琳急忙开口，“别叫我月太太，叫我零琳就可以了……”
　　雨龙戏谑地望望尴尬的两人，“新婚夫妇，是不习惯还是害羞？”
　　“没有！谁害羞！”两个人默契地异口同声，说不是夫妇还真没人相信，再一次给了雨龙一次取笑的机会。
　　“好了好了，以后叫你月太太还是私底下叫叫当玩笑吧。如果有外人的话，还是叫你零琳，如果你们这么想避嫌的话。”
　　“我们才没有！”又一次异口同声。
　　看着默契低头的两个人，雨龙只好笑笑，在心里对上帝感叹，月祁的生命出现了零琳，到底是好事是坏事呢？

　　*

　　As always。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长长的永恒生命里早就起了变化。
　　因着你的出现，它变得那样丰富多彩。
　　我每日枯燥无聊的生活也变得甜蜜起来，和你的每一天都似乎很不寻常。
　　我的心里，一直这样直觉着。

　　可是那时的我从来没有觉察。
　　而等我觉察到你对于我生命的意义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彼此身边错过了一年的时光。

　　如今的我，是那么怀恋你，是那么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我想回到过去。
　　就像歌里唱的: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________摘自十一年后月祁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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