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zero]Between the slits

　　14.1 —— 界限

　　“我的朋友，我们必须首先坚定这样的认识——Servant并非依旧还存活着的人类，仅仅是在现世所出现的虚幻的投影而已，他们在本质上和魔术礼装一样，都是消耗魔力来驱动并且通过魔术刻印实现运用的道具。”

　　金发魔术师煞有介事的点着头，梳理齐整的头发由于这个动作而略微滑下些许落在额头边，因此似乎并不显得十分严肃，然而话题中的提示意味却未曾减弱半分。

　　“那就是将会在圣杯战争当中所使用、并且有时限性的道具，仅此而已，哪怕他们有着人类的外形也一样。”

　　所以，不要付出太多感情。

　　当发现雁夜对于Berserker怀有过多的愧疚时，肯尼斯对于朋友的告诫口吻铿锵有力。
　　他给出的建议总是正确的，雁夜信任肯尼斯的专业建议。可是内心情绪如果是能轻易被约束控制的话，那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仇恨与敌视发生了。况且……雁夜觉得在Lancer的问题上，肯尼斯自己似乎也有些越过了他所框定的那个“临时雇主”的界限。

　　但雁夜非常怀疑友人是否会大方承认这点，鉴于他一直以来所具有的……呃，某种类似于倨傲的特征，也许即使面临被指出，他也会予以断然的否认。当然一个为人着想的朋友是不会执着于抓住对方身上偶尔的一些小纰漏死缠烂打的。并且在雁夜看来肯尼斯要比自己更善于处理与人的关系，因此即使这些渺小的问题当真存在，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形式的动摇。于是，在越界与否的认定上头，肯尼斯自己的答案就显得不再重要了。

　　而这个必然会被叱责为“无稽之谈”的现状，很意外的，则是索拉小姐无心推动之下的结果。
　　也许用可喜可贺来作为心情的描述，无疑会显得极其失礼且不厚道，绝非绅士所为。但作为一个具有强烈求生欲望并且尚具正常判断能力的人，雁夜丝毫都不曾觉得这种注定的分手结局有什么值得惋惜。
　　肯尼斯固然是希望能迎娶一位足够匹配他的女性来作为阿其波卢德家主夫人，他亦以未婚夫的身份毫不吝啬的付出感情。不过若是婚约者毫不留情的当面将此弃之不顾，那又有何可留恋的呢？
　　是人总有底限。而在索拉小姐冲动的跨出去之时，那位魅力十足的枪兵则摆出了相对而言简直值得夸赞的态度。若用两份试卷来比喻的话，减分与加分，评判就是这么简单明了。雁夜不相信肯尼斯会毫无芥蒂的默许索拉顶着他的未婚妻的头衔继续对Lancer两眼放光，要知道他和“窝囊”这个词从未产生过丁点的关联。对关系亲密者，肯尼斯也许会一边加以刻薄嘲笑一边容忍着你很多缺点，但绝不包括让自己受到冒犯。雁夜推测，这又一次的小意外不仅耗尽了肯尼斯的耐心，更是直接触到了逆鳞。

　　事实果然如此。
　　索非亚莉与阿其波卢德两个家族及时的联手反应让人措手不及，引出了一片感叹。想必索拉小姐必定会为此勃然大怒吧。但这又怎样呢，在整个家族的名誉面前，她的个人情绪完全无法撼动家族的决定。

　　这件事上头，肯尼斯“遗憾的”失去了一位美丽的未婚妻，倒是他的Servant从中受益颇多。肯尼斯明显缓和的态度上可以清楚看得出来，至少对英灵当时显而易见的拒绝态度，他是做出了高度认可的。
　　从“败者出局”的角度来说，肯尼斯在那将要对他个人利益产生重大冲突的两者之间，果断选择了Servant，这无疑是以个人判断而做出的偏向性选择。毕竟，他完全可以采取安抚未婚妻然后勒令从者与她保持距离等等手段。但他偏不。于是这对于为他自己所定义的“时限性道具”概念而言，便已是超出了必要的界限。

　　雁夜几乎要捧腹发笑。
　　毕竟聪颖美丽又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却败给了被戏称为“头脑不大清楚、愚笨得令人怜悯”的英灵，怎么看似乎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这选择却又是那么的无可指摘，毕竟后者在宣誓效忠的同时至少还被令咒和Geis所束缚，而前者……甚至连婚约都约束不了她追求理想的心灵。两者取其一，哪个更容易出问题一目了然。如果肯尼斯对此现状还依旧执着的选择前者的话，那才是真正需要为盟友所忧虑呢。

　　肯尼斯仍然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天才魔术师，小小的越界并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而自己呢？

　　“有什么开心的事发生了吗？”

　　与肯尼斯一模一样的金发和面容，却是Berserker的声线，非常奇妙的组合。惟妙惟肖的变身能力在英灵开口之后方才显露出了一丝异样感。
　　如果是那些暗中倾慕讲师的学生，面对一个充满了关切神情的Lord El-Melloi，必然会因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感而晕眩迷醉，而雁夜只是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应。明知道那不过是在自己命令之下的变化，却也由此令他看到了Berserker在剥离了沉默之盔甲之后的另一个面貌，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非常的细致温柔……

　　雁夜不禁迷惑了。
　　这，是不是也略微有些越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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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 —— 先手

　　在别人眼中，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眼下只是一个因爱而陷入困境的青年，为此甚至无心于他所一贯热爱的魔术研究及教学工作，尽管偶尔也能见到他行色匆匆的身影，却并不与人交谈接触。

　　好吧，这种令人尴尬无比的局面，使得绝大多数人都对他怀有一种深切的怜悯和惋惜，当然暗中取笑者亦存在，不过鉴于阿其波卢德先生的身份与历来的强势作风，自然不会有人还有主动撞到他跟前去自寻死路的意思。也许嘲笑“Lord El-Melloi”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无比巨大的满足感，但那行为的后果极可能是自身灰飞烟灭，无法继续存在于世上，于是即便是带有明显负面情绪的视线，也只敢在当事人注视不到的角落悄悄的向他瞧上几眼罢了。

　　然而，唯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目前现身于人前的那个金发魔术师，实际上仅仅是一个虚假的形象，真正的肯尼斯此刻已经与他的Servant踏足在遥远的日本冬木市的土地上。

　　“就像我在飞机上说过的，既然圣杯战中已注定无法避免会出现各种阴谋与陷阱，你就必须做好除正面迎敌之外的打算，而不是一派天真的准备白手套。”

　　迪卢木多从心底厌恶与阴谋相关的一切内容，骑士的高傲使得他排斥所有不正义的肮脏事物。公平公正的决斗，然后堂堂正正击败敌人才是他应该做的，而不是接触那些见不得光的鬼祟行径。
　　但主君所说之言无情且现实，如果在无准备之下遭遇陷阱或伏击等，他虽有信心杀出去，却依然会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即使迪卢木多坚定了自己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主君之前的最坏打算，他还是想要尽可能让Master能够得以逃脱并幸存的。于是，就算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听从主君的安排。

　　“是。”

　　情绪的低落让迪卢木多没有意识到主君刻意在用英语之外的语言与他对话，而他的反应则向肯尼斯证明了语言差异不会对英灵产生障碍的推测。
　　似乎是魔力使得Master与Servant在沟通方面有着相当的便利性，这恰恰在外貌的伪装之外，更完美的掩盖自己的身份，降低此时被识破的概率。
　　你想说这似乎多此一举？正好相反。如果是他，在拥有地利条件的情况下，必然会在机场等地方埋伏下人手来确定对手的行踪。而一旦被盯上了，想要摆脱跟踪就是件麻烦事。
　　比之其他魔术师，肯尼斯的优势在于魔术造诣方面的强大才能，即是他本身。可是这种优势极容易在不熟悉的环境被狼狈的消耗掉。因此，为了确保自身在得不到地利时不至于步履维艰，他就得尽可能不为人知的提前构筑起自己的魔术工房来。

　　很多时候魔术工房才是魔术师的最大依仗。
　　魔术工房作为堡垒与阵地，甚至可以变为魔术师躯体的外在延续部分。并非单纯物质层面的结构改造，由魔术强化过后的工房简直如同常人无法想象的异世界。层层叠叠的魔法阵、魔术炉、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恶灵或使魔，除了拥有者之外根本无人能破除其中的复杂机关。像肯尼斯·艾尔梅洛伊这样高阶魔术师精心设计出的魔术工房，闯入者会变得和在手掌上舞动的牵线木偶那样任人摆布，几乎找不到安全脱离的可能。

　　出租将主从送到了一片安静的别墅区。
　　其实从品味的角度来说，这地方委实乏善可陈。尽是一色的独幢三层宽敞别墅。虽然从外观来看并非本土的日系风格，而是西方式建筑，却压根分辨不出究竟属于哪个国家的建筑风格，把各种外国特色含糊不清的揉捏到一起，再加上一些豪华并且俗气的元素作为装饰，搭建出一幢房子的模样，简直就是只存在于日本人想象中的“西洋建筑”。
　　或许设计者的初衷是让入住于此的外国人能够发现带有自己祖国风情的那一部分而产生亲切感，毕竟这片区域可是相当高级的服务于外籍人士的出租别墅。可这也同样凸显出了这个国度对于外国人的急于求成的讨好心理。有点可笑的卑躬屈膝。

　　肯尼斯选中这里当然不是自找没趣的故意来挑战自己的品味。若是追求居住地环境的宜人优雅，他必然会毫不犹豫的驻扎到郊外去，然而这样一来在得到享受的同时更会令自己进一步的陷入不利，因此一番取舍之下，由家族之外的人出面为他租下了这里某一幢别墅，看中的就是该区域的所在位置。

　　对别墅外观那些莫名其妙搭配在一起的组合视而不见，肯尼斯踏进了屋子。
　　提前已遣人布置过的屋内摆设让直到开门前一刻还拧着眉头的年轻贵族舒了口气。那完全就与他所习惯的生活空间风格一致，连酒柜上饮料的排列顺序都毫无区别，只要再在桌上摆出热气腾腾的茶水点心，简直就像是回到时钟塔那间办公室或者是他自己家一样。

　　英灵的适应性要比人类强，晕机之类情况自然不会在他们身上发生，但熟悉的布置还是让迪卢木多感觉舒坦了一些——这也很可能是隔绝了外人尤其是异性那些追随着的热切目光的缘故。

　　“我可不敢想象——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就让你心生退缩的话，真正对战时你还会委靡成什么样？Lancer。”
　　丢开行李后，肯尼斯的嘲讽口吻听起来也恢复了精神。他以为英灵还在为着某些无聊的执念而发愁。
　　“也许你认为，唯有毫无准备的迎战敌人，才能够真正显示你那崇高的骑士精神？即使你坚持落入对手陷阱也与己无损，但我却不得不为自己的所有物而忧心忡忡……希望我的骑士阁下能够起码的体谅这种小小的困扰，让我至少可以很高兴的看到你没有愚蠢的轻易被人所设计。”

　　尽管那些言辞依旧是那么的让人招架不住，迪卢木多如今已经不会轻易被看似毒针的话语击倒。由索拉小姐引起的问题虽然棘手，但却使得自己站到了与主君比以前更为接近的位置。
　　“自己的所有物”。多美好的称呼！虽然听起来他和那一大堆会蠕动的水银区别不大，可这不是也说明起码受到了相当的重视吗？比起因阴谋之类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在现阶段这可算是再好也没有的安慰了。他得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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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 —— 决意

　　天气已入冬，冬木市的午后仍有不错的阳光，比之时钟塔窗外常年的阴霾来，倒是格外讨人喜欢。在魔术作用下外人无法从外处向内窥探，因此敞亮的大窗户没有拉起窗帘，而是任由光线大咧咧照入，让室内家具整个都罩上了一层充满舒适感的柔和光亮。

　　迪卢木多解除灵体化在主君跟前现身。只是抬眼略微看了看他，肯尼斯就把视线又调转回案头铺开的资料上头。
　　“从表情看，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取得了会让我感兴趣的消息？”

　　把三大骑士之一的枪兵当监视的使魔来用，实可谓明珠蒙尘。但迪卢木多对此一点抱怨也无，毕竟肯尼斯的出发点并非是派遣他差事而是让他有机会亲眼求证一下对手是否真如己想象，他认为，这绝对是主君用心良苦的一个安排。

　　近距离接近其他魔术师无疑不够明智，尤其是对方已召唤出了Servant的情况下。但在英灵的目力及他本身所有的侦查技能的作用下，迪卢木多还是顺利目睹到已确认身份的Master之一——言峰绮礼出入他名义上应该彻底断绝了师徒关系的师傅，远坂时臣的宅邸。
　　至此，两人私下的结盟关系再无任何疑点。

　　深深憎恶对方践踏了他身为骑士的骄傲，迪卢木多返回己方居处时心情难免有些消沉。被自己寄予希望的圣杯战争本质上却充斥着淤泥般不堪的阴谋诡计，使得他心中的愤怒狂乱的蹿动着，如果不是被勒令不允许擅自开战的话，迪卢木多很难完全抑制住自己用对方之血来浇灭这份怒火的冲动。
　　他的主君不止是冷静的神态，连端坐于桌后的姿势都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变化，就好像只是打发他去附近散步那般悠闲，而情报确凿的认定，似乎也是那么的无足轻重，压根比不上散了满桌的纸张。

　　“现在让我们来大胆的做一个设想。”
　　听罢报告，肯尼斯终于放开了手中的文件资料，转而拍抚起不知什么时候沿着椅子腿爬上他膝头的团状水银。那东西自从被放出容器之后便像个确认地盘的活物一样满屋子转悠，此刻更是如同宠物猫狗般赖在魔术师的腿上享受那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摸，只差没舒服的打呼了。看在迪卢木多眼中，真是既怪异，又碍眼。

　　“唔，假设你的儿子——不拘哪一个——突然成为了与你立场相悖、至少也是存在斗争关系的另一方，而他距离某些前所未有的荣誉似乎只有一步之遥，那么，你，迪卢木多·奥迪那先生，会不会私下给予自己的爱子以援手呢？还是坚持站在公正的一方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巨大危险当中与人搏斗？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真心的在为你的答案感到好奇。”

　　阳光在魔术师脸部添加了清晰的金色轮廓线，使得他的蓝眼珠透亮如水晶，嘴唇的颜色也比平日要浅些，勾起那一抹小小的弧度，与话中的暗示意味极不搭调，却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惨痛的教训一再表明，但凡涉及到自己家庭成员的相关话题往往充满了重重陷阱，只一听，迪卢木多便绷紧了神经。那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免遭到了嗤笑，但吃一堑长一智，他绝不认为这种小心谨慎在主君面前有什么错。
　　迪卢木多没有傻乎乎的以为这当真是在关心自己和儿子的父子关系。在非常确信所指对象是谁的同时，他也立刻就想到了言峰绮礼及其父璃正的立场问题。
　　作为圣杯战争的监督者，理应持有的公正立场被打上了一个问号。想要证明很不容易，几乎抓不到什么实际证据，但接受主君对此的怀疑却是轻而易举的。或者说，在已经明白自己的对手并非高洁者之后，再进一步对监督方表示不信任也就再没什么可为难的了。

　　“您是说……！”

　　“我很高兴的看到我们这么快就打成了共识，感谢我们的对手行事并非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滴水不漏，终于使得我的骑士阁下对我产生了那么点可怜的信任……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自作多情。”

　　很满意的看着英灵因为着急而涨红了他俊美的面孔，肯尼斯继续说道，“但起码目前的状况已经足够使得我们看清现实，而不是被一些粗制滥造的假象所蒙蔽，从而对敌对方怀有不必要的期待。虽然或许毫无察觉才能真正满足对方的盘算，可我不得不硬着心肠表现出些许不配合，要知道被人低估自己的头脑是一件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忍耐的事情，简直比喝到了劣质茶叶还要来的糟糕。”

　　过滤掉那些冷嘲热讽的部分，迪卢木多可说是心悦诚服的对Master低下头。无法不认同主君的意见，即便肯尼斯毫无战斗经验并且日常埋首于枯燥的魔术研究当中，但是他对局面的分析能力却丝毫不像一个不闻窗外事的研究者。应该说不愧是能一手掌控阿其波卢德家的当家人，就像是自己那个时代的领主那样，强大又自信，让属民心甘情愿的拜伏在他脚下。

　　“诚然，派出Servant进行对战是圣杯战争的规则，只不过谁都会想要让自己的筹码更多一些，如此而已。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只要有机会，我亦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采用一切手段。”

　　金发魔术师的话语比冬季的冰雪更为冷硬，并不讳言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很高兴自己不是那种追求虚无名望的伪善者，我喜欢更为实在的东西……Lancer，也许你从来就不明白——对此我已毫无奢求——但我绝不允许我的Servant用任何理由对我造成妨碍！牢牢记住我允予你的Geis，然后遵循它！”

　　这是不能被违背的。这一点迪卢木多相当清楚。
　　哪怕明知主君关于“采用一切手段”的宣告并非空话，迪卢木多也会遵从他的命令。这无关令咒，甚至Geis。内心的无奈、苦衷依旧存在，但决定遵从，这是自己的个人意愿。前世所没有实现的真正的忠诚，甘愿为主君奉献一切，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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