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倦

　　邱蓉垂眸依然没有做声，玉春拉着脸也不再开口。过了一会，邱蓉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下了榻，玉春急忙上前为她穿上鞋子，轻声问：“夫人，我们过去吗？”

　　“你先帮我换件衣服，即刻就过去。”邱蓉淡淡回她。

　　“这件衣服是王爷送的，四夫人五夫人都没有，夫人还是穿着吧！”

　　“去拿一件粉色的过来，五夫人有喜，应该穿的喜庆一些。”邱蓉没理她的话，依然吩咐道。

　　玉春只好为她挑了一件粉色的衣衫，裙摆处还绣着牡丹花样。邱蓉很少穿艳丽的衣衫，今日穿上却楚楚动人，秀美无比，让人见了只觉眼前一亮。

　　虽然猜不透夫人在想什么，但玉春也能看出夫人有几分不高兴，去兰韵阁路上一直闷不做声。

　　今日兰韵阁理热闹非凡，阁里的奴才又多了一拨，都手忙脚乱地修整院落，不敢留下一样有伤玉胎的东西。

　　厢房门外站着几名太医，站成一排静候王爷的吩咐。

　　邱蓉轻步进了门，四夫人王冉静静站在门旁。五夫人柳真倚在床上，正享受着轩辕倔坐在床边端着参汤喂她入口。轩辕倔还穿着朝服，定是从朝堂上匆忙赶来。

　　邱蓉对四夫人轻轻点头，绕过她向床前走去。柳真见邱蓉走来，急忙喝道：“太医说了，凡是不祥之人都不得接近妾身。”

　　闻言，邱蓉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也算是明白四夫人为何远远站在门旁。

　　“真儿别任性，蓉儿你过来。”轩辕倔放下碗轻声唤她。

　　“邱蓉虽不是什么不祥之人，以防万一，还是不过去的好。”邱蓉垂着眼眸轻轻回道。

　　轩辕倔静默了一会，柳真突然娇声道：“王爷，真儿如今有了您的孩子，凡事必定都要小心，你千万不要怪真儿任性。”

　　轩辕倔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好，本王凡事都依着你。”

　　如此恩爱的场景却刺疼了别人的眼睛，邱蓉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轻轻退到一旁默默站着。

　　“蓉儿一身粉色衣衫，好生美丽。”轩辕倔突然出言赞美。

　　还未等邱蓉开口，柳真就尖着嗓子道：“王爷，您不是最讨厌粉色衣服了吗？今日怎么就觉得好看了？”

　　闻言，四夫人抬眸望了一眼邱蓉，邱蓉依然垂眸静静站着不语。

　　“蓉儿与旁人不同，她穿粉色，本王就觉得好看。”轩辕倔望着邱蓉轻声说道。

　　柳真撅了撅嘴，不满道：“王爷，如今是谁怀了王爷的孩子？难道王爷不喜欢真儿了？”

　　“怎会？你就给本王好好养胎，将来生一个胖小子，想要什么奖励本王都允。”轩辕倔拉起她的手，一脸的疼爱之色。

　　“若是臣妾想做王爷的王妃呢？王爷也允吗？”柳真拉着她撒娇一声。

　　闻言，四夫人微微一惊，又抬眸望了一眼邱蓉。邱蓉依然静静垂眸站着，听了没有任何反应。

　　“好，本王允，日后你就是姜王府的王妃。”轩辕倔眯眼望了柳真一会，突然果断应允。

　　“多谢王爷。”柳真乐得爬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真儿乖，别动了胎气。”轩辕立即扶着她躺下，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邱蓉挑唇冷笑，夫君终是凉薄，昨夜在床头的诺言也不过是一些虚言罢了，若心不诚，话又怎能真？再呆下去也不过是看着他与别人亲昵，闪了眼睛，她终是不喜，提起裙摆就向门外走去。

　　“蓉儿！”轩辕倔见她离开，急忙起身。柳真却一把拉住他撅着嘴巴撒娇。

　　他没有追来，哪怕他追来说一句只是为了子嗣，兴许她也能体谅，可他真真没有追来。什么雨燕双飞，什么不离不弃，都是一些糊弄人的虚言罢了。昨夜的恩宠却不及别人今日的有孕，终究不是爱情，她只觉可笑至极。

　　玉春快步跟在身后，犹豫着不敢开口，见她走的越来越快，只好开口温声相劝：“夫人，王爷也只是为了五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王爷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五夫人对他有恩，又陪了王爷这么多年，现下又怀了身孕，不管是哪种感情，王爷也不能对她不闻不问。”

　　玉春说了这么一通，邱溶只是疾走不语，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生气，争宠小气她一向不喜。可如今，她为何又这般小肚鸡肠，就因为他许诺雨燕双飞不离不弃？就因为她相信他的真心，相信他给她唯一的爱意？还是害怕他当真薄情...

　　“夫人，王爷他当真是爱您的。明日王爷就要出征，就算是离别温言几句那也是应该的。您又何必这般计较。”玉春追上她又急急说道。

　　邱蓉突然停下脚步，“你当初可是王爷身边的人？”

　　玉春点了点头。

　　“你日后不用再伺候我了。”邱蓉淡淡丢下此话，继续前走。

　　“夫人，都怪奴婢不好，惹您生气了，还请夫人不要赶走奴婢。”玉春急忙跟上怯声请求。

　　邱蓉没有理她，继续前走，脚下突然一滑，本以为就要摔在地上，却被人一把扶住。

　　邱蓉定睛望去，立即起身后退几步。

　　“弟妹为何这般生气？可是二弟欺负你了？”轩辕律一袭白衣，说话时多带有笑意。

　　邱蓉微蹙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听说王爷的五夫人有了身孕，可是当真？”轩辕律没有在意邱蓉脸上的冷漠，继续问道。
　　邱蓉微挑了下唇角，没有回话转身就走。

　　“为何总是这般冰冷？在茉莉花园里见你可不是这般性子。”轩辕律在身后轻声喊道。

　　邱蓉微微一顿，语气里多是疏离：“我从未去过茉莉花园。”

　　说罢又疾步前走，扔下一脸茫然的轩辕律。

　　回了蝴蝶阁，邱蓉关在房中，把那首《蝶恋花》抄了上百遍，尽管手腕开始发软也不肯停歇。玉春在门外干着急也不敢出声打扰。夫人性子冷傲，脾气又倔，即便生气也闷闷不吭，他们做奴才只得提心吊胆地在门外候着。

　　月亮高挂，翠竹倒影又铺了一地，正是这样一个夜晚遇到了他，不过才近两个月的时间就已是‘落花人独立’了，‘微雨燕双飞’了，她又能有几分指望？

　　轩辕倔顶着月光站在蝴蝶阁的院门外，房内的灯还亮着，纸窗前映着一道纤瘦的身影，正一手抚额垂头而坐。如此孤寂的身影让人看了只会心疼。在门外站了许久，轩辕倔始终没有进去，唤丫鬟过来，把信交到她手中，又轻步离去。

　　第二日一大早，两只麻雀飞到窗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邱蓉揉了揉眉心，起身下了榻，不觉竟倚在榻上睡了一夜。走到窗前，打开窗，惊得两只麻雀扑闪着翅膀而飞。

　　“原来你们是在躲雨！”邱蓉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轻喃道。

　　玉春见夫人醒来，急忙从屋檐下爬起身，推门进来，轻唤道：“夫人，您醒了？”

　　邱蓉回头望她一眼，见她贴在脸颊的秀发还滴着雨水，微蹙了眉头轻斥道：“怎会淋成这样？为何没回房休息？”

　　闻言，玉春咧嘴轻笑一声，“夫人房里的灯一直亮着，怕您有事使唤奴婢，所以就一直在门旁候着。”

　　望着那双真诚的眼睛，她心中忽然酸涩，目光移向窗外淡淡道：“日后不必这般辛苦，你对我好，我只能欠你，无以报答。”

　　“夫人，我是您的奴婢，不需要回报，只要您好，奴婢就好。我自小就伺候王爷，如今王爷让我来伺候您，您就是我的主子，奴婢只有忠心，别无其他。”玉春轻轻行了一礼，细声回道。

　　闻言，邱蓉微叹了口气，眼中又多了几分忧愁，“是啊！连麻雀都知道双双飞到屋檐下躲雨，雨燕双飞，燕子又去了哪里？”

　　玉春见她这般，轻步到她跟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昨夜王爷在门外站了许久，留了这封信让奴婢交给您，今日王爷前往北国临城边界平反，这个时辰，许是还未走。”

　　邱蓉接过信，信封上写着‘爱妻邱蓉’四个字，眼中突然一片湿润。轻轻把信拆开，洁白的信纸上只写着几个霸气的大字。

　　“此生视你唯一，你不弃，我不离。”邱蓉喃喃出口，泪水从脸颊滑落，望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轻声道：“要怨只怨你我相识太晚，如今做不了唯一妻，也不能取君唯一意。那么，就等着来年的微雨燕双飞吧！”

　　玉春心中一片感触，轻声道：“夫人，王爷现下应该还没走，不如我们去送送吧！”

　　邱蓉垂眸静默了片刻，走到桌前，持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折好放在信中，交到玉春手里。轻声道：“把它交给王爷，让他万事小心。此信到紧要时刻再要他打开。”

　　“是。奴婢这就去。”玉春接了信，立即行礼退了出去。

　　微雨蒙蒙，轩辕倔站在别洞湖的凉亭里望着细雨，身后奴才有些着急地再次提醒：“王爷，时辰不早了，军队已经在城门等着，您还是快过去吧！”

　　轩辕倔轻声叹了口气，刚回府两月又要出征，此行心中多了不少牵绊。不知她几时才释怀，愿意去了解他，接受他，理解他。

　　“王爷。”玉春看到轩辕倔，急忙跑了过去。

　　轩辕倔闻声急忙回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待只看玉春时又下了眸子。

　　玉春上前行了礼一礼，从袖子掏出信递给他，“王爷，幸好您还没走，这是夫人让我交给您的。她让您此行万事小心，这封信到了紧急时刻再打开。”

　　轩辕倔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的‘倔’字，扬唇轻轻笑了。

　　轩辕倔出征刚走了一日，五夫人柳真就摆起了王妃的架子，命王府里的夫人每日早晚都要去兰韵阁向她行礼。每过三日都要在兰韵阁的院子里念诗经给她听。

　　这日一大早，邱蓉就起身前去兰韵阁里给她行礼，刚踏进院门就看到四夫人王冉跪在她面前为她剥栗子。

　　柳真躺在房前的躺椅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棉被，瞥见邱蓉进来，就尖着嗓子道：“许是进府前家里人没交给你规矩，这向王妃行礼是一刻都耽误不得的。六夫人，这都几时了你才过来？”

　　邱蓉轻轻行了一礼，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冉，不禁蹙紧了眉头。

　　“回禀王妃，此时行礼时辰刚到，六夫人并没有误了时辰。”玉春行了一礼，轻声回话。

　　闻言，柳真腾地从椅子上坐起，尖声道：“没大没小，在王妃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别以为你在王爷身前伺候过几年我就不敢打你。”

　　“我...”玉春还想出言顶撞，被邱蓉一把拉到了身后。

　　“是臣妾管教无方，王妃不要生气。惊动了玉胎可不好。”邱蓉行了一礼，低低说道。

　　闻言，柳真冷哼一声，摸了摸肚子又好生躺下。

　　邱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夫人，“不知冉姐姐犯了什么错，王妃要这样惩罚她。”

　　“哼！醉轩着火那日，定是这个贱人告的状，王爷才过来训斥了我一通。王爷能冲到火堆里救你已经是你的万幸，不想你还诬陷我。”柳真突然气得面色通红，指着四夫人大叫道。

　　“王妃，那日醉轩着火，的确是您送的灯出了问题。臣妾并没有在王爷面前说您的不是。”王冉望着她柔声辩解。

　　“你还敢顶嘴？当初你害死大夫人我就觉得你生性恶毒，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王爷舍命相救？如今你又来陷害我，若不是王爷爱我，兴许我早就栽在你手里了。”柳真伸手指着她，瞪着眼睛大呼。

　　“我没有，我也没有毒害大夫人。”王冉出口辩解，泪水从眼角滑落。

　　如此温柔的女子却跪在柳真面前任她数落，同样是王爷的妻子，柳真却盛行霸道，如今又冠了王妃的头衔这般欺负，众人看在眼里都有几分不满。

　　虽然邱蓉心中也多有不忍，但想起乔香月那晚给她的警惕，她不知柳真说出的话有几分能信。若大夫人真是王冉害死的，那么，姜王府里还当真可怕之极。

　　“现在在姜王府里，本王妃说了算，若谁敢对本王妃不敬，要了你们的脑袋。”柳真如同当日的二夫人一般，尖着嗓子开始嚣张跋扈。

　　许是得了宠或者仗势的女子都会这般，邱蓉垂着眼睛也不屑多看。

　　“你，不是读过书吗？”柳真突然指着邱蓉喝道:“站在院子里为我诵读诗经，我要为王爷的孩子积福。”

　　积福？邱蓉不禁冷笑一声，知觉好笑，随又接过奴才递来的经书，轻步走到院中，打开书卷轻轻吟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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