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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青黛(二)
仆役也分三六九等,待遇各自不同。青黛等几个贴身女仆的房间在伯爵府主宅一楼右翼:十几平的独立空间,窗明几净,家具高雅简洁,乍一看比外面寻常人家小姐的闺房还要齐整。大大的飘窗面朝宅邸繁花处处的□□,推开窗就能闻到花圃里烈焰玫瑰的香气。
带着弱水前来参观的人是内院秋荻总管。在伯爵府一共有三位主管:金胖金大厨——总管厨房事宜,凡汤水入口的东西都由她照管;秋荻内院总管——主管女伯爵的内院琐事生活起居和女仆调度,人员选任;喜宝大总管——乃是名符其实的总管家务,不但打点女伯爵在外的人情往来,财产经营等事宜还兼揽府内男仆调度、人员招聘等人事。
长西统领的护卫武装力量独立于后宅其它机构,是个直接听命与女伯爵的存在。
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喜宝高于秋荻,秋荻高于金胖和长西,金胖与长西平级,但因为她是技术人员,凭本事吃饭,所以又并不完全隶属于秋荻。
不得不承认这种管理架构,虽避免了管理人员一人独大的情景,但是弊端也不少,至少部门间自成一系合作不畅也是常事。
是以,当秋荻知道喜宝居然任命弱水这个小丫头来查青黛失踪案时,她那张万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正常人的活气:“喜宝大人还真够异想天开的!”
及至看到弱水进房之后,摸摸这,摸摸那,最后居然连靴子都没脱就直接躺倒在青黛的床榻上闭目养神。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给伊索和荷马两人一个你们好自为之的表情,昂首出了房门。
伊索和荷马待在女仆卧室里也十分地不自在。
伯爵府延续下来的传统有明文规定:未婚女仆男仆的住宿区域要明确分割,死守男女大防,避免闹出桃色丑闻。象大学的男女生宿舍一样,就算两处虽鸡犬相闻,但老死不能让他们来往。
除非是办过仪式的正经夫妻,并夫妻双双在府里服务的双职工,可酌情优待奖励后院角门边的独立套间。
经过许多年后,有些规矩渐渐没那么严格,但在伯爵府主宅里,有项条款还是在严格执行:一楼右翼的女仆宿舍区,男仆止步;一楼左翼的男仆宿舍区,女仆绕行。
伊索和荷马能跟着弱水来到此地,是秋荻给喜宝大人面子。如果秋荻真翻起条款来,他们的行径属于犯禁。至于犯禁的后果,从打小板子到撤销雇佣关系都可以用上。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授人以柄,一个不慎,自己的大好前途说不定就此灰飞烟灭。
因此他们就不淡定了,巴不得马上离了这个是非地。
荷马见弱水躺在床上半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不由得问道:“请问弱水姑娘,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弱水闭着眼,手抚摸着身下柔软的被褥:“恐怕要费些时间。”
伊索咬牙咬得腮帮都鼓起来了:“不太合适吧?”
荷马却径直推开两扇木窗,手在低矮的窗台上一撑,闪身跳到了墙外的花圃之中,随即冲想找弱水理论的荷马招招手。
弱水睁开眼看见冷着脸站在窗外的两人,不由得乐了: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一挪到窗户外,就算不得犯规,还照样能把监视这活干了。
于是,她翻身下床,体贴的递出两把椅子:“我想在这里先睡一觉,你们先且坐坐。”
伊索和荷马黑着脸接过椅子,弱水转手就将窗户上的纱帘放了下来,两人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帘看见她依旧躺回了床上。
伊索看着荷马淡定的将椅子搁在花圃中,还真坐下了。于是也有样学样,安置好椅子坐了上去。隔了一会,他心里始终还是觉得别扭:“小马哥,我们这样干坐着是不是不太好。”
荷马坐得笔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房内的弱水:“办好了喜宝总管交代的事就好。”
伊索看着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弱水:“你说她这样是想做啥啊?”
荷马也表示不理解:“管她干啥呢,看好人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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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将青黛遗落在水池里的珍珠发网戴好,踢掉脚上累赘的靴子,全身放松的躺进青黛的床里,并拉过被子盖在自己头上。
青黛在侍女们口中是个有着一头浓密金色卷发,美貌出众、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人间尤物。弱水从枕下捡到几根金色长发,她将它们并成一束,绕在自己的掌心。
被褥上有淡淡的柑橘花味道,混杂着些许浓腻的脂香。弱水握着头发,努力放松自己的心神跟顺着这股青黛的气息,希望能够窥视到她的命运。
也许是饭饱神虚,也许是青黛的床榻过于舒适,渐渐的,弱水呼吸开始均匀悠长起来,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梦里一片黑暗,渐渐有亮光燃起,地上摆着个关狼犬的铁笼,一个血迹斑斑的人赤/裸着蜷缩在铁笼里,卷曲的金发盖在她面孔上,脏得象抹布。
寂静中一双穿着柔软丝屐的脚来到笼边,一股淡黄色液体哗啦啦的浇洒下来,淋在笼中人的头上。
笼中人呛咳着抬起头,发隙里露出一双被仇恨烧红的眼睛。
液体还在浇落。笼中人抬起胳膊飞快的从栏杆的间隙中伸出去,拉住某物拼命一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弱水顿时惊醒过来。
这回对青黛命运测看虽然成功,但由于以物索人提高了难度,一次性的耗去她所有的精神力。头,宿醉般的疼痛欲裂,胸口也烦恶郁燥难当,弱水忍不住在床上来回滚动几下缓解不适。
刚才她只求能看到青黛的近况。如果笼中人是青黛的话,不论这场景发生于三天前还是三天后,至少三天前她还活着。
一个女伯爵的贴身侍女好好的怎么会落到无声无息被囚禁的地步?
弱水想起那双穿着柔软丝屐的脚,他既然能撒尿羞辱青黛,那他跟青黛的失踪事件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但是那双丝屐上的纹章图案很是少见,是一只昂首的毒蛇叼着丛的娇嫩的水仙,弱水从来没在《鸢尾大陆纹章谱》上见过这种徽章。
据说青黛等闲不出府门,谁有这么大本事在伯爵府里强行掳人?他在府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帮手?
问题越绕越多,弱水只得一样一样的来,好歹先利用天赋技能确立了一个怀疑对象,那就先不动声色的找找他是何方神圣。只要找到他就成功了一半。
弱水翻身下床穿鞋叠被,招呼窗外两位坐得都快长青苔的男仆一道去找喜宝总管要玫瑰宴当天的宾客资料。不是说自从那天之后青黛就失踪了吗?宾客里说不定就有嫌疑人。
喜宝大总管倒是疑人不用,着人找出当日资料交给弱水后,顶着伊索和荷马两位手下哀怨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
伊索和荷马只得继续跟着弱水这个比神还奇葩杂役,继续苦逼的做协助工作。
晚饭弱水又狠狠地给自己塞了好大一碗。她还是老计划,查不出失踪案始末就逃掉,所以这些天顿顿都要多吃些,多储蓄点能量到时候就多一分保障。
弱水在自己的小屋彻夜看资料,可苦了在屋外喂蚊子的伊索和荷马。他们不能和弱水挤在她那连身都转不开的小屋,又不能掉头走开,还时不时的要回答弱水天外飞仙般跳跃的问话,真正是非常地煎熬。
弱水一张张的翻着名帖,能来参加女伯爵玫瑰晚宴的人非富即贵,这些名帖有的低调奢华,有的精致高雅,还有的甚至是拿白银鎏嵌金箔镶边,让弱水大开眼界。
但是所有的名贴上都印有家徽。
那些历史悠久的家族,弱水一眼就认出他们的徽号。另外还有些弱水不认得的,不是帝国的新贵,就来自异国的神秘家族。果然,弱水顺利的在那堆不认识的家徽中,找到那只衔着水仙的毒蛇。
持此名帖的是个异国人士,他的名字读音很古怪,其意义翻译过来是倒影在水里的优雅水仙。弱水觉得叫这么娘娘腔名字的男人肯定是一副兔子样。
听闻弱水大放阙词,被蚊子折磨得心力交瘁的伊索,顺口脱出:“这你倒错了,他不但不娘娘腔,而且还英俊高大,财力雄厚,伯爵夫人都曾经想过嫁给他。”
“为什么没嫁成呢?”弱水好奇的问。
“还不是因为他和青黛……”伊索说了半句就象被猫咬了舌头似的,赶紧住了口。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原来他和青黛有私情,所以,伯爵夫人觉得没面子。”弱水自顾自的帮他说了下去。
伊索吓了一跳:“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弱水在吗?”鸦头持着一盏小灯走了过来,“我带了点熏蚊子的草药。”
伊索闻言大喜,两步跨到她旁边夸奖:“小丫头想得真周到。”荷马不言,但目光中也满是欣慰。
待蚊香点起来,鸦头冲两位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走出几步又跑了回来,转进屋对弱水附耳:“刚才你们说的那个水仙骑士我知道,听说他是因为和青黛在花园里拉拉扯扯被伯爵夫人看见,才让夫人熄了嫁她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弱水惊讶。
“我有一次听见金大厨和花园里的管事木木聊天伯爵追求者来着。”鸦头面相朴素,存在感低,喜欢和人说话又四处留心,掌握的信息量比弱水大几倍不止。她比弱水进府还晚几天,却悄无声息的把府里的头面人物认了个脸熟,所以才能一口叫出伊索和荷马的名字。
弱水打蛇随棍上:“那你知道青黛和那个什么水仙骑士的关系不?”
“什么关系?”鸦头毕竟还小,想了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木木说她看见水仙骑士去抱青黛,被青黛一口咬在水仙他的肩膀上,接着青黛就被骑士扇了记耳光。”
“什么骑士,连女人都打!”弱水听得听窝火。
窗外的伊索和荷马闻言也惊疑地对望一眼,他们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于是更加凝神细听。
“接着女伯爵就带着贴身侍女圆舞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脸色很难看。”
“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
“在玫瑰晚宴前一月,据说从那之后伯爵夫人就远着水仙骑士了。”
鸦头潇潇洒洒地提着灯走了。弱水对着窗台上的灯火发呆。
窗外的伊索忍不住插嘴:“我们听说的版本可是青黛不知廉耻勾引水仙骑士,被伯爵夫人撞破。”
荷马瞪了他一眼:“脑残。你听说的谣言版本是圆舞放出来的,她和青黛本来就不怎么对付。”
这下清楚了,伯爵夫人远了青黛,不是传说那样因为青黛不老实,恐怕更多的原因是女伯爵先前其实对水仙骑士抱着很高的期许,结果被调戏事件一戳,瑰丽的爱情肥皂泡就破鸟,于是她把这口气洒到了青黛头上,并严令周围的人不得提这件事。
贵族调戏个把女仆并不算什么,但是女伯爵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调戏人被咬了,连带大好的联姻计划也黄了,水仙骑士会不会对青黛记恨在心?就算记恨,水仙骑士会丧心病狂的掳走青黛吗?他怎么掳走的?伯爵府长西率领的护卫团是瞎子?
弱水捧着还隐隐作疼的头,倒在床上:还有两天,会弄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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