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

　　“我在哪……车上……今天呀……知道了……没有……挂了。”
　　手机盖滑下，桑婕结束了通话。
　　电话是她老爸打来的。说今天是她弟弟的生日，让她过去一趟正读高一的弟弟的学校，送份礼物道声生日快乐。在弟弟的事交待完后，顺道地再问她的事，问她对象找了没，赶紧把终身大事给定下，今年能结就结，要不明年也要争取嫁掉。说什么，女人若是到了三十，又是她这样没什么事业长相也平凡的人，是很难自荐出去的。
　　这通电话，还真是接得让人有些不平静。
　　这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多。她上午下班时间是12点，公司午休有2个小时，本想去八一路那边买点东西，顺道去那附近的一家店吃肉粽。公司是有提供午餐，不过，今天的午餐，让她看了特没食欲。
　　此刻，她正乘坐的这辆公交车是19路。嗯，不换车的话，到不了那位弟弟的学校正大门。但若在下一站下车，好像离学校后门也不远吧。桑婕从座位上起身，向车门移过去。

　　下车后，走了大约两百米的商业街，之后她拐进一条巷子，穿过这条一百来米长的巷子，就能看到学校的后门呢。
　　中间，她在一家小店逗留了会。然后继续前行，走到巷子尽头，有三个分岔口。前面那条路，再走上2分钟就到达学校的后门；右边这条巷子，路不知通向哪处；左边这条巷子，她也是不知。但桑婕却手握手机的，毅然快步奔向左边那条巷子。
　　“住手！”
　　她出声喝住正打架的几个男生。
　　正确来说，是两个学生在打架，四五个学生在围观叫阵。叫阵的人，与打架处于上风的高个男生，穿的是同一学校的校服。
　　或许是她的叫声真有股震慑力，高个男生停止了手上的拳头。而打架的另外那个，身高不如高个男生高大，但以他年纪来说也算是中上，穿着F中校服的清瘦男生，也同一时间收住了拳头。
　　清瘦男生被打得身上有好几处挂彩，但也没让高个男生占上太多便宜。
　　高个男生恶狠狠地瞪着桑婕：“你谁呀？真不知死活敢管闲事？”
　　桑婕的小身板不由一颤。呀呀的，这眼神，凶狠得堪比野兽！
　　桑婕伸出右手食指，朝这会正挨墙壁靠着喘着气的F中清瘦男生指了过去。“他，我弟。我报警了！”她扬一扬左手中的手机。“手机上也拍下你们打架的一幕。不想生事，你们就赶紧撤走！”
　　其他几个男生，都有些被吓白了脸色。倒是高个男生一脸的镇定，眼神还是一样的凶狠。“你这是在威胁我？”
　　桑婕有些颤音的笑笑说道：“哪里。只是一个当姐姐的，不能眼看弟弟在面前被人欺负，拜托商量而已。”
　　“姐姐呀？”高个男生眼神犀利地射向，一旁靠墙站着脸色阴郁的盯着桑婕的F中高一学生桑昱。“他那表情，可没把你当姐姐看待哦！这位姐姐。”带着点笑意的语气，充满着对姐弟俩的嘲讽。
　　桑婕的目光没往旁边的桑昱瞥去，只是笑笑的直视高个男生。呃……这眼神果然还是很可怕！“我知道自己是他姐姐就行了。”
　　高个男生的眼神出现一瞬间的震愣。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他沉默地低下头，垂盯了会脚下的地板，之后他抬头对桑婕说道：“姐姐答应我一事，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找你弟弟麻烦。”
　　桑婕诧异地看着高个男生的脸。这个家伙在笑，不是很明显，但脸上确实有笑意，感受不到阴险，看着似乎还很舒服的。“你说。”她答应了。
　　听到桑婕的话，静默在一旁的桑昱，终于有了反应，用很不认同的眼神瞪视桑婕：“喂！你……”这个笨女人，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对方要提什么要求根本就还不知道。
　　桑婕讶地望向桑昱。这家伙……莫非在担心她？
　　给了一个微笑，再加两个字“安啦！”她目光再投往高个男生，静候对方的要求。
　　“用你的手机拨打我的手机号码。138××××5321”
　　在桑婕拨了高个男生的手机号码后，高个男生从左裤袋里掏出正响着的手机，按掉后，说道：“我叫骆哲安。想姐姐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说了这话后，他带上他的手下校友撤出了小巷。
　　人走了后，桑婕紧张憋着的一口气，才总算轻松吁出口。还好可以和平解决。
　　“喂，你手机里根本就没有拍下打架的一幕，是吧？”
　　听到桑昱肯定的问话，桑婕干笑了声。“还真是你说的那样。怎样，没伤得太严重吧？”
　　这个笨女人！果然还是以前那般，遇事就不能冷静先观察形势再谋后动的冲动笨女人！对笨女人的关心，桑昱冷哼道：“死不了！”紧接着，口气很冲的问道：“你来这做啥？”一点也没有对姐姐该有的敬意。
　　桑婕似乎对此也已习惯了，所以并不以为意。冲桑昱灿烂一笑：“生日快乐！”
　　桑昱完全不领情。“你老爸告诉你的？”
　　“嗯。”
　　果然！桑昱唇边抿上一个嘲讽的悲哀。姓桑的一家，全都是虚情假意！唯一记得他生日的做母亲的那个，知道了不想说，告诉了不知道也不想说的做父亲的那个，然后做父亲的那个，就告诉了不知道也不想说的做姐姐的这个，做姐姐的这个，不想说却懒得把责任推给其他人，于是，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就被这些虚情假意的人，转过三手才送到他这边。
　　“喂！你去哪？”桑婕叫着完全不甩她，径自从她身旁走过去的桑昱。
　　桑昱侧回头，冷眼地盯着桑婕。“你觉得，我还有哪里可以去？”
　　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桑婕说道：“就这样回学校，你会有麻烦的。”
　　“那又怎样？”反正他怎样，也不会有人关心在意他。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会为他伤心地真心落下一滴眼泪。
　　“跟我去医院。”桑婕抓住桑昱左手臂的校服，不由他挣脱的自个走在前头带路。
　　“不用你假好心！”桑昱嘴上虽这么说，但却没把桑婕的手甩开。他以自己是男的且手劲很大，而对方是女的且小身板很瘦弱，经不起他粗暴对待为由，作为他不甩手的理由。
　　桑婕回过头来对他一笑。“要不要吃棒棒糖？我口袋里有两支，分你一支。”
　　桑昱对此嗤之以鼻。“别把我当小学五年级的小学生。我现在已高一！”
　　“原来我第一次给你棒棒糖，是你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啊。”说着这感叹的话时，桑婕脸上流露出一抹柔情，似乎在回忆那时的时光。
　　那会，这小鬼跟她的关系，也没比现在好多少。但因还那么小，所以排斥她的反应，没表现得很强烈。
　　那天，他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吧。所以独自一人躲起来哭。被她偶然发现到。她原本想漠视的，因为小鬼本讨厌她，若是知道被她看到他在偷偷哭，高傲性子的他，一定会觉得深受打击！但……最后她还是走了上去，因为她口袋里那时正好有两支棒棒糖。
　　欣慰的是，小鬼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她的棒棒糖。
　　无奈的是，这当然不能改善他们的关系。
　　投入社会工作的她，每年只回家两次。一次是生母的忌日，一次是过年的时候。
　　每年生母忌日的那天，她当天回去拜祭，当天就回F城。
　　过年的话，则时间上会呆得久一些。除夕那晚回去，初二早上离开。
　　为何会对那个家如此不眷恋？只因无法喜欢上。
　　在棒棒糖之后，每次回家，小鬼都会用比前一年还不爽的眼神招呼她，也更不愿意同她说上一句话。所以，在俩人能相见的那本就不多的日子里，自己也是尽可能地避开碰面。
　　这回家的规律，在今年破了例。
　　一直在J城读书的小鬼，今年考上了F城的F中高中部。因她在F城工作，她老爸就把带小鬼到F中开学报到的事交托于她。于是，她只好回家趟，领小鬼进城。在这趟护送途中，除了小鬼认为必要回答的话外，小鬼仍是一个字都不愿跟她说话。那天之后的两个月，她与小鬼一次都没再联系过。
　　桑婕松开抓在桑昱校服上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两支棒棒糖。这是她方才在巷子里的一家小卖店买的。剥开其中一件糖衣，她含进嘴里，然后把另一支未剥开的棒棒糖递给桑昱。“拿着。”
　　桑昱睇了眼她递来的棒棒糖。“这样就算生日礼物？”
　　桑婕嘿笑道：“哈！将就点。”
　　桑昱没再说话，棒棒糖拿走了也没吃，直接塞进校服口袋内。
　　棒棒糖出手后，桑婕伸手想再把桑昱的校服抓在手里，桑昱嫌弃地闪开身。“医院是吧？跟你去就是了。别拉拉扯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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