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如梦令

　　“皇上，奴婢有事禀告。”刘日夕掀开帷幔信步踱出，走至一张红木雕花的椅子上坐下，“什么事？”“娘娘每日的饮食均由奴婢负责，奴婢一直担心有人会对娘娘不利，所以在娘娘用膳前，奴婢都会试吃，娘娘每日自进宫以来，娘娘所饮之水，皆为娘娘从太师府中的雪水，而雪水一直埋在院内的槐树下，除奴婢外无人挖掘，雪水与娘娘平日所用的茶叶太医们刚刚已经检查过，此中并无毒素存在，刚李太医已经为奴婢诊治，然而奴婢并未中毒。”“既然如此，如妃为何会中毒。”“奴婢自知自己嫌疑最大，所以奴婢恳请皇上命人彻底搜查奴婢的住所。”七月所言句句在理，并没有推卸责任，其语调平稳，刘日夕仔细盯着垂首而跪的七月，思索半日说道：“若你有心加害，又怎会留有证据。”“皇上说的极是，七月并无推卸责任的意图，只是有一事，奴婢不敢不报。”“快说！”“娘娘平日所接触的东西，只有一样奴婢忽视了。”“到底何物？”“娘娘亲手所制的玫瑰膏子，娘娘每当心情郁闷之时，便会亲手做玫瑰膏子，视若珍宝。”“哦？”刘日夕心中五味杂陈，他只知如妃对自己极其冷淡，尚不知她常有独自伤心垂泪的时候。“那这玫瑰膏子‘栖迟宫’现在可有？”“娘娘身边有两只细搪瓷瓶，是娘娘的随身之物，据奴婢所知，娘娘一直将它们放在枕边，奴婢这就去取来。”转眼间，一只细搪瓷瓶已经躺在刘日夕的掌心，小巧玲珑，外镂漫天飞舞的桃花，刻着“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句，瓶盖刻“一”字，瓶内流淌着粉红半透明的液体，芳香沁人心脾。“你仔细伺候如妃与九王爷，朕明日再来。”“奴婢遵命。”刘日夕手握细搪瓷瓶迅速离开，七月刚要掀开帷幔，却被一声清澈如泉水的声音惊呆，“不准备去找凶手了吗？”只见刚刚还躺着的九王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七月大惊失色，“原来王爷一直醒着。”“是你们以为我睡着了。”刘日青微微一笑，“凶手是谁，想必你已经心中有数了吧。”“奴婢不敢欺瞒王爷，凶手是谁，奴婢心中早已明白，只是不想打草惊蛇。”“那就趁早去抓活口吧。”刘日青见七月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忍不住提醒她一句。“王爷的意思是？”七月不解，只见刘日青一副云淡风轻、置身事外的模样，忽然有所悟，赶忙拜谢，“娘娘就劳烦王爷照顾了，奴婢去去就来。”
　　七月飞速离开，直奔张嬷嬷的房间，用以制作玫瑰膏子的玫瑰花瓣全部由张嬷嬷准备，眼下，她的嫌疑最大。张嬷嬷房内灯火通明，只是大门紧闭，七月用力推开大门，忽而惊讶地大叫了一声，只见一声灰色衣服的张嬷嬷已经吊死在屋内，七月的叫声引来了值夜的士兵们，陈明岳领着一群人迅速闯入，快速搬下张嬷嬷的尸体。环顾四周，只见张嬷嬷的床上铺满粉色的玫瑰花瓣，屋内到处氤氲着玫瑰的香气，桌上一盏煤油灯，灯光如豆，灯盏下压着一张信纸，纸上四个大字十分醒目“奴婢死罪”。“还是来迟了一步！”七月见张嬷嬷已死，心中无限懊悔，恨自己没能抓住幕后真凶，一拳打在桌上，满手是血，而她竟然还浑然不知。陈明岳见状，赶忙掏出怀中手帕，拿过七月的手替她包扎。“姑娘不必自责，”七月现实默然，转而变得无所适从，陈明岳一脸认真，专心包扎，并未看七月一眼，“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七月细细体味陈明岳口中的那句话，人力终究不能胜天，即使自己再怎么小心，娘娘还是遭人暗算，只是今晚自己明明可以顺利抓住真凶，结果却被自己的犹豫耽误了，娘娘今后的处境一定会更加凶险。“谢谢陈将军。”见陈明岳替自己包扎完，七月连忙感谢，只是陈明岳并未答话，只是命人抬走尸体，取走花瓣，继续出去值夜，而七月一个人默然呆在原地，看着陈明岳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失神。
　　而刘日青见七月远离，独自掀开帷幔，悄悄走近，眼前的如妃脸颊瘦削、满面苍白、双目紧闭，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刘日青的右手抚上如妃的脸庞，触觉冰凉，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行为，刘日青的双目竟然蒙上了一层雾气，轻轻握住如妃冰凉的手，刘日青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块雕雪莲花的和田白玉，玉佩上刻着“青”二字，仔细挂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复又闭上眼睛将玉佩塞进她的里衣。“皇嫂，我是该叫你皇嫂，还是一如。”刘日青的声音清澈中透着无奈似他那穿越竹林风声而来的箫声，只是此刻的如妃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罢了，希望此玉能保你平安。”刘日青仔细替如妃掖好被子，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如妃的刘海，浅浅一笑，“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眼前又浮现那晚如妃递给自己玫瑰膏子的场景。也是那晚知道了，一直为自己弹琴的，竟然是这个送自己玫瑰膏子的宫女，而为何，她偏偏不是宫女，而是皇兄的如妃，如果她只是宫女，该多好。
　　“皇上，臣已查明，投毒的乃是‘栖迟宫’的张嬷嬷，只是昨晚此人已经畏罪自杀，臣无能，不能找到幕后主谋。”陈明岳跪在大殿之上，刘日夕一夜未眠，今早也没有早朝，桌上的奏章堆积如山。听见陈明岳的回复，刘日夕转身，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疲惫异常。“皇上，如妃娘娘今早也服下了老臣的药，最迟五日之内就能恢复意识了，还请皇上勿要过于担心。”李太医跪下回禀。“李太医退下吧。”大殿之中，只剩下了皇上与陈明岳二人，只见皇上缓慢踱步至陈明岳身边，声音低沉，但是语气坚定：“朕命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尽快找到真凶。”“万一真凶——”陈明岳欲言又止，“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朕要保如妃周全。”不管什么代价，出了“德清宫”，陈明岳的心头久久回荡着刚刚皇上说的那句话，什么时候，他竟也变成这样，为一个女人，丝毫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此时，天空之中电闪雷鸣、瞬间大雨瓢泼而下，陈明岳恍然失神，独自走进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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