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邻居

　　顾家饭厅里，一家老小依照辈分为了三桌，欢声笑语与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在四溢的菜香里和谐地交互着。
　　顾飞在外头绕了一圈，回来时餐具已摆放整齐，顾弦也不知是哪位细心的仆人想得周到，趁所有长辈还尚未入座前将麻烦先打点好，让顾弦意外成为饭桌前的第一人。
　　顾飞拉了张椅子坐下，完美地和顾弦隔了一个位置。亲戚们陆续落坐，不一会儿人齐了，侍者开始上菜。顾家团圆饭是经过营养师调整的中式料理，照顾老人家之余也不忘美味，相当受欢迎。
　　吃了一阵，理所当然就到了敬酒时间，酒瓶转过一轮，几个勇敢的晚辈率先向顾飞这桌长辈敬一杯，大伙儿便各自离座到处串门子了。
　　顾飞意思意思到别桌白了几杯，没多久即安分地坐回位子上。几个叔叔伯伯还坐在座位上和顾老爹聊着，见顾飞归位，顺着方才的话题聊到他身上。
　　「顾飞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回搬出去住还习惯不？有没有认识好姑娘？」
　　「承蒙大伯的关心，我住得挺好，可女朋友的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顾飞答得恭敬，他这武学世家的一代单传，家族上下当然盼他结婚盼得紧，前些年还只是偶尔提之，最近却益发积极了。偏偏他对恋爱这是没多少兴趣，因此他这二十五年来，喜欢过他的女孩每个都不了了之。
　　「儿子啊，出息点，看看子章和你岁数差不了多少，都已经是一个娃儿的爹了，你却连个女朋友都交不上，混什么吃的？」
　　顾飞本要发挥平时和老爹抬杠的嘴上功夫，可现下长辈都在场，他不好说出「我混公家饭碗的」这种逆天的话。尴尬地笑了笑，到了声「不好意思」便乖乖坐着听老爹训话。
　　「唉，陈家那个小齐意多可爱，长大还是要学功夫的，我啥时才能抱个自己的……」顾老爹叨叨念道，时不时抛来一个责备的眼神。顾飞陪着笑，心里却无奈至极。好在全场只有他老子敢对他抱怨这档事，瞧瞧顾弦的父亲，看着对桌的儿子连嗑瓜子都派专人服务，想哭都来不及了，哪里有心情对顾飞说教。
　　「对了，我朋友那儿有个不错的姑娘，你见过的，改天可以安排他们会会。」
　　「你说李家的千金吗？挺不错的！人长得漂亮，个性又温柔体贴，还是知名大学的高材生，我挺喜欢，就依你的意思吧！」
　　顾飞腹诽，一顿好好的团圆饭啥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相亲预备大会了。李家千金多漂亮他是没看过，但一般人能比公子漂亮吗？──不对。他拍拍脑袋，自己刚想哪儿去了？
　　顾家那些老爷谈这事谈得和下午女人们讨论衣装一样上心，待八点钟一敲，他们才整整衣襬站起来，将家人唤到跟前。
　　「发红包啰！祝大家来年平平安安，小孩头好壮壮，顾家家业兴盛！」
　　一串小萝卜头一字排开，给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摸个头送钞票。一时间童音软软的「新年快乐」、「长命百岁」此起彼落，喜气洋洋。
　　顾飞在学校挣的钱平时没啥花用，包出去的压岁钱一向比有家室的同龄人多。一口气发出去不少红包，顾飞轻松地和大伙儿一起往视听室移动，蓦地后方一嗓清脆的童音轻呼：
　　「妈妈，今年弦哥哥包得比飞哥哥多耶！」
　　小童的母亲连忙掩住自家小孩不懂事的嘴，但这话可没被顾飞漏听。他掏了颗糖亲切地向弟妹问话，随后跟上顾弦那没骨头的脚步。
　　「你中大奖了？竟然塞那么多钱！」顾飞凑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没有啊，」顾弦耸耸肩，「最近分花红，就多塞了点，反正我又用不了多少。」
　　这话一般人怎么听怎么闹心，但顾弦生活起居的确都是吃家里用家里，从本家账册里报销，定时领下的贴用全堆在银行账户里，动用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完。顾飞正要问花红的事，前头的小叔听见他们的对话，亲切地转过头来给侄子解释：
　　「顾飞你住外面不晓得，弦子前些日子心血来潮跑去玩投资，结果遇上股票连番涨，弦子看上的几只行情都挺争气，捞了不少回来呢。」
　　「什么……」顾飞一脸震惊：「顾弦在玩股票？」
　　「是啊，你很震惊吗？」顾弦瞇着眼笑着，乍看和公子鄙视人的眼神有些雷同，只差在顾弦是基于懒得撑开眼皮的缘故。
　　「是很震惊。」顾飞闪过顾弦压上来的体重，让他直直跌进沙发中。
　　「这就不对了，我和你提过，你就是不肯相信。」顾弦难得灵活翻身，落了个舒服姿势，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堪称无耻的笑容。
　　顾飞想起平板计算机，仍觉得不可思议：「我以为是伯父才是金主。」
　　「看你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想要红包的话，哥哥可以包双倍给你噢？」
　　＂滚＂顾飞用口型表达他的意思，在这种场合他不好造次。那厢叔叔又在兄弟面前就顾家三少欣慰一阵，几个长辈笑得合不拢嘴，轮到四少他爹再开尊口，顾飞免不得又要悲剧一回。
　　「看看弦子，这会儿都能做点正事了，你也上心些赶快找个老婆给我抱孙子啊！」顾老爹干了一瓶，大腿一拍直取儿子，模样甚是豪迈。
　　「……尽力就是。」顾飞闷闷地抿了口酒。播放器前年轻一辈端着麦克风唱起流行歌曲，他突然希望赶快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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