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花味转流年

　　方爸爸的风湿病又犯了，方素雅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走得快了，冷不防撞着人，方素雅朝那人说了声对不起，眼光往左侧一瞄，就见着了一抹熟悉的影子。闵筱纤？
　　方素雅再回神时，对方的身影已然没入来往人群，她心里头掂量了下，还是找去自家老爸的病房。
　　“老爸，现在感觉怎么样？”方素雅一进门就问，方爸爸呵呵一笑，说：“没事了，没事了，下午就出院。”
　　方素雅忍不住瞪他一眼：“医生说了下午可以出院？再好好彻底检查一遍，出院也不迟。”
　　“老头子，就听你女儿一回，上次也这样，才不过两三个月又犯了。”方妈妈削着苹果，也插嘴道。
　　“风湿病这东西能看出什么来？还不是一样，看来看去都是一个结果。”
　　方素雅听着顿时面颊鼓起来：“不行，你那症状，我们看着都吓个半死。”
　　闹哄哄地一堆说，方爸爸终究说不过两张嘴，方素雅去问自家老爸的状况，医生说风湿病较之其他病来说，症状不一，她老爸大概算得上比较严重了，风湿病最重要的还是靠保养，住几天院，看看情况。
　　傍晚的时候，方素雅从家里带了自己做的饭菜送去。住院部前有一大块绿化空地，各种设施齐全，都是为了住院病重的病人散心所准备的。
　　方素雅提着暖瓶路过，正值日落时分，光线微暗，然而三三两两的人走路，脸上的表情亦或者神色依旧清晰可见。方素雅的脚步一顿，视线也随着降落下来，她约莫着又见着闵筱纤了。
　　不知道唐赫之现在好不好，也不知道如今他们两之间的矛盾到底释然与否，方素雅看着闵筱纤背对着自己，推着轮椅，头微微下俯，她几近能想象出女子漂亮脸蛋上的柔和，温然，还有带点免不去的伤感。
　　现在的风波大概也不是两人如何如何地对抗，却应该算是如何如何让唐赫之活下去。方素雅不再多看，这样的景色在这个社会上确实很少，只是，那样的少，却让人难以相信。
　　那时，妈妈再婚，她并没有反对。一个人的生活总归是孤单的，如今的老爸，待她如亲生女儿，血缘这样的隔阂都过去了，她是不是也该相信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还是美好的，就像是回忆中的童年。
　　天色暗了些，方爸爸已经睡下，方妈妈在这儿守着，方素雅本是要换班，方妈妈硬是不肯。方素雅强求不得，只是心里在想，他们两人的感情比起她的亲爸爸，现在不知道浓了多少倍。
　　也快十年了呢。
　　方素雅翘了翘嘴，想着人的幸福其实就这么简单，就看你是不是用心了，所有的剧本里都有一出叫人觉得感动的场景，人身在剧中，总会忍不住感叹，这生活怎么就不想剧本那样呢？是么？生活不像么？
　　方素雅微微笑，她大概觉得所有的镜头，都是生活的写照么。
　　医院里总能遇上这么几个熟人，方素雅再第二天遇着吕澜浅时，突然恍然大悟，那些天他把工作积压着，大概是因为唐赫之犯病得厉害。
　　吕澜浅在这儿遇着方素雅，微有惊讶，见着她向自己打招呼，他微微点头，随意问一句：“你看病？”
　　方素雅笑了笑说：“不是我，我老爸风湿病又犯了。”她一顿，继而看着对方的脸色，问的小心翼翼：“那个，吕总，你也是来看朋友。”
　　吕澜浅恩一声，又听得她问：“是唐先生么？”
　　他这才抬眼看向她，方素雅被看得略有些心虚，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刚才见着闵小姐了，想着大概是唐先生了。那个，唐先生还好么？”
　　吕澜浅俊脸少了几分表情，挑眉看她：“怎么，你还想管这事？”
　　方素雅听着顿时有些委屈，低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吕澜浅淡淡说：“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现在这个情形，也不知道算好还是算不好。闵筱纤当真是执着么。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吕澜浅朝她微一点头，便移步离开。
　　方爸爸出院回来，方妈妈说要好好做几个菜，这几天在医院里吃的腻味，于是让下班回来的方素雅顺带去超市买些凉拌调料。
　　方素雅在篮子里装了许多瓶瓶罐罐，想来想去，又拿出几瓶放回，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她一会儿还要挤公交，手上的瓶瓶罐罐多了，搞不好一个手滑，打个一地碎片。不过，她略略为难，老爸喜欢的凉拌调么…
　　她站在一排架子前想了老长时间，还是将放回去的瓶子取回，想着一会儿就塞在自己怀里，总不会掉了吧。
　　渠裕演本来就看着方素雅眼熟，又见着她来来回回重复一个动作，面色苦恼，一下子记起来，不是那次晚会上的小姐？
　　方素雅手上挎着篮子，抬眼就见着渠裕演，见着对方正看她，她不由地疑惑，看了看自己篮子里头的东西，继而再抬头时，对方已经不见踪影，她摇摇头，想是对方认错人了。
　　方素雅整个人生观有些倾斜，总是把大事看做小事，又把小事看做大事，现在，她瞅着一大片人等在站牌处，自己手上两大袋的东西，还有肩上挂着个包包，她人群里退出来，蹙起眉头，看着公交车过来，一拨人死命地往里头挤啊挤。这中国的人口壮观，往往从两个地方就能看出来，一个是公交车，一个就是厕所，尤其是女厕所。
　　电话响起，方素雅两手没空出来，只能一只手承受两只袋子的重量，一旁有人好心提醒：“小姐，你可以把东西先放在地上。”
　　方素雅哎呀一声，露出笑容：“是哦。”
　　她接了电话，将东西搁置在脚边，方妈妈劈头就问，不是早下班了，怎么还没回家？
　　方素雅摸摸鼻子，说：“快到了快到了。”
　　她挂了电话，想着拿起地上的袋子，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替她拿起一只袋子，方素雅一愣，顺着那只手看去，就见着那人朝她微微笑：“小姐，你还认识我么？”
　　方素雅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不是刚才在超市里头朝她看的人么？
　　渠裕演看着女子略有些呆滞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吕澜浅是什么眼光，居然找这么个呆子来当秘书，他刚才见着她吃力地拿着两个袋子准备接电话，好心建议将东西搁置在地上，却不然对方欣喜一片，还回他一个是哦，他当真难以想象自己刚才的表情，是哭笑不得，还是无话可说。
　　“你认识我？”方素雅微微侧着脑袋。
　　渠裕演笑了笑，却有一种不同于吕澜浅的气质：“我们再上次的晚会上见过。”
　　晚会？
　　方素雅的记人本事实在不太好，只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我记不得了。”
　　渠裕演十分大度，并不计较，只是问道：“要回家了？可要我帮忙送你？”
　　方素雅正是求之不得，又不敢过于喜形于色，只好期期艾艾地说：“这不大好呢。我还不怎么认识先生你呢。”
　　“那就认识一下。”渠裕演笑的优雅，伸出一只手：“方小姐，我姓渠，叫渠裕演。”
　　渠裕演，方素雅看着他修长的手，面色讶然：“雨印集团的？”
　　渠裕演笑了笑说：“恩，是的。方小姐记性不错。”
　　她想记错都不大可能么。难怪他知道她姓方么。只是，一面之缘，他鼎鼎大名渠总来着，凭什么呢？
　　方素雅抬起脸，“那么，当真劳烦渠总了。”
　　渠裕演听着她改了称呼，也不介意，十分绅士地去路边的车旁，开车，做了个女士请的姿势。
　　方素雅有些胆颤，拎着两袋子的东西，手指握得微紧。还是朝对方露出大大的笑容，她这个人蛮怕吃苦的，现在不用吃挤公交的苦，心情舒悦许多。
　　上了车，渠裕演问了地址，方素雅想了想才报了地址。
　　渠裕演见她买了大瓶小瓶的，还有些卤菜，笑问着：“家里来客人了？”
　　方素雅摇头说：“我爸出院，喜庆喜庆来这么。”
　　“这样啊，”渠裕演又问：“伯父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风湿病，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只能慢慢调养。”
　　渠裕演点点头：“恩，风湿病不比得其他病。”
　　两人聊得有一搭没一搭，方素雅突然蹦出一句：“渠总，你和我们吕总很熟吧？”
　　渠裕演一愣，继而回答：“都是商场朋友，自然混的熟了。不过，难得看澜浅用秘书超过两个月。”他慢慢笑了，侧头看她一眼：“看来，方小姐的工作很出色。”对于吕澜浅的挑剔谁不知道？不过，他的挑剔如何也算不得真正的挑剔，吕澜浅生的好看，挤破脑袋想着进来当他秘书的女人，大多脑袋里装着蠢蠢欲动的心态。除了去了国外的宫锦秋。
　　宫锦秋是吕澜浅当职以来第二个秘书，跟了他三年了，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美国，吕澜浅开始重新找秘书，后头的秘书都不过连个月就给炒了。
　　方素雅是第几个呢？他大概是记不清了。
　　方素雅听得他说到工作出色，不由地讷讷，她这个人做事向来没有太多的谨慎，秘书这工作本来需要谨慎，细心，偏生就让她安安稳稳地做下去了，还真有些怪呢。其实，那个时候，方素雅想着，人都缺点又是未必是挡着前进的石块。
　　“你们都是厉害人呐，我看着你们也不过二十几岁，成就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叫人敬佩呢。”方素雅这话说得十分真诚，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渠裕演，这个人么，五官生的也这般英挺，薄唇，高鼻梁，这年头，老天爷怎的就这么不公平？她摸摸自己的鼻子，小小地皱了一下脸。
　　渠裕演见着她不停地看自己，不由地瞥她一眼，却见她面色愤恨，一副不平的模样，心下纳闷起来。
　　“方小姐。”
　　方素雅被他拉回思绪，见着对方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心虚地笑几声：“啊，怎么渠总？”
　　渠裕演慢慢说：“我以为方小姐想着什么气愤往事了…”
　　方素雅笑的勉强，侧头扯开话题：“渠总，今天真麻烦你了…。”
　　不想，她又绕到这话题上，渠裕演嘴角微微chou动：“不用。”
　　他长这么大，当真少有见着这样思维的人呢。
　　车开到小区路口，方素雅下车，又连说了三五遍谢谢，这才慢慢离开渠裕演的车窗，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招手再见。
　　渠裕演不忍再看，只是点点头就调转车子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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