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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唐挽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故人,居然是他。
“大人,您可还安好?”孙来旺站在唐挽桌前,笑眉笑眼地看着她。
时隔多年,孙来旺的变化极大。他身量高了,五官也长开了,眉宇间透着英气。若不是那双灵动的眉眼,唐挽几乎认不出他。
她站起身,几步走到孙来旺面前,上下打量着:“长高了,也终于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了,可不是当初田野间的那个愣小子了。”
孙来旺一笑,露出一嘴白牙,说道:“多亏大人的栽培。”
唐挽点了点头,问道:“你如何会到京城来?是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吗?”
孙来旺神色一赧,说道:“其实,我三年前就参加了春闱。没有登科,只是进士及第,二甲第十五名。”
唐挽挑眉:“不错啊!现在在何处当值?”
孙来旺低下头,掩住眸中落寞,道:“还没有委派,只是待选。”
唐挽一怔,进士及第被搁置这么久,着实不正常。仔细一回想,三年前正是倒闫那场大潮汹涌的时候,当时她也作为督察去了江南。后来先皇归天,内阁几经变故,吏部尚书也连续换了几任。想必因此就耽搁了下来。
“我本想着,等得了任命再来拜会大人。可是……”孙来旺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也是有几分傲骨的。当年考试之前,明知道唐挽任职国子祭酒,掌管着科举选题的大事,却也忍住没有来见她。他不想走后门被照顾,他只想凭借自己的实力挣一份前程。如果不行,就回去继续苦读。总有出头的时候。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身居官场,并不仅仅是努力就能获得公平的待遇。孙来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年都得了任命,即便是名次不如他的,如今也混上了个从七品。可他却半点消息也没有。
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寒门子弟,谁又会真的把他当回事呢?
这一回孙来旺来找唐挽,也实在是没了办法。转眼明年又有春闱,新科进士又不知有多少人。再这么等下去,只恐蹉跎了岁月,也进不了朝廷的大门。他不甘心啊。
唐挽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她握住他的手臂,拉着他来到方桌前坐下,淡淡一笑,道:“来找我,觉得丢人是不是?”
孙来旺点点头,又摇摇头,无奈地一笑,道:“是我给大人丢脸了。世故人情还弄不懂,是我无能。”
唐挽挑唇一笑,从桌上取来茶杯斟茶。孙来旺见此,忙将茶壶拿起来,先给唐挽倒上。
“所谓世故人情,可不是指请客送礼拉关系。”唐挽耐心地解释道,“你我曾经一起共事,互相熟悉,也是人情的一种。你啊,该早些来找我的。”
孙来旺微微低着头,道:“就怕给大人添麻烦。”
这事若放在以前,确实是个麻烦。可如今唐挽官居吏部左侍郎,管的就是官员任命的事。只能说孙来旺的运气的确不错。
“哎,这又是人情的一种,”唐挽笑道,“你给我添些麻烦,我再给你添些麻烦,久而久之便还不清了。还不清的债,就是人情。明白了么?”
孙来旺抬头望着唐挽,眸光闪动,道:“我对大人已经还不清了。若不是当初大人让我去读书,我又怎么能有今天。”
“还不清便不用还了,以后好好做事便好。”唐挽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孙来旺呆呆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唐挽放下杯子,这孩子太实心眼,没办法,只能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吏部的任命书三日内就会送到。你回去吧,早些做准备。”
“是,多谢大人!”孙来旺眸中崩出光芒,一揖到底,急急往外走去。刚到门前,又顿住了脚步,道,“大人,我改了名字,不叫孙来旺了。”
唐挽挑眉:“改成什么了?”
孙来旺说道:“经学的先生给了个字,叫孙钊,字金锋。”
唐挽一笑:“好个锐利的名字。好,我记住了。”
孙来旺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唐挽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禁摇头苦笑。这孩子,有真才实干,可就是心眼太实了。恐怕以后要吃亏。
吃亏也没什么,都是这样吃亏吃过来的。只有吃尽了苦,才能上那百尺竿头。
正想着,窗外又传来双瑞的声音:“公子,回事。”
“怎么?”唐挽问。
“吏部林主事求见。”双瑞道。
唐挽挑唇一笑:“今儿晚上可真热闹。请他来书房见我。”
这位林主事就是曾经那位发现了闫党科场舞弊的国子监博士。唐挽看他心思缜密,行事小心谨慎,在自己调任吏部之后,便将他也带了过来。
吏部属六部之一,福利待遇比起国子监来自然要好上许多。林主事心里感激唐挽,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可早就琢磨着该如何回报。平时衙门里当差时,也事事以唐挽的意思为先。
唐挽请人入座看茶,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林主事说着,将手中的文告递给唐挽,道:“这几天大人不在。有两个新近调任的官员,是拿着徐公的手书来的。这事儿说起来不太合规矩,应该怎么安排,还请大人示下。”
其实按理说,他完全可以等明天一早,唐挽去了衙门之后再行汇报。可直觉上,这两人的来历并不简单。故而今晚跑这一趟,是想让唐挽提前有个准备。
唐挽将文告接过来,看到上面苏榭和林泉南的名字,心下一动,却神色如常。
“徐公给他们安排了什么职位?”唐挽问道。
林主事说道:“苏榭任命了督察院右佥都御史,林泉南任命了国子监司业。”
唐挽眸光闪动,心道徐阶果然是雷霆手段,自己才离开了不到三天,就已经大手笔改变了布局。他将苏榭调入督察院,便是将百官监察捏在手里;又将林泉南调入国子监,就是看准了明年的春闱。徐阶仍旧恪守着他那一套金科玉律——要人。只有掌握了更多的人,才能掌握整个时局。
唐挽缓缓挑唇,将手中文告折起,递给林主事,道:“我知道了。辛苦你跑这一趟。”
林主事见她神色如常,便点点头,将折子收入袖中,道:“那下官就先告退了,大人早点休息。”
“林主事且慢,”唐挽微微倾身,“有件事,还想请你帮我完成。”
“大人请讲。”
唐挽抬手取来笔墨,写下“孙钊”二字,递给林主事,说道:“此人是至和二十二年的进士,之前朝廷多逢变故,至今都没有安排任命。你看看,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好?”
林主事看着手中的名字,搞不清楚此人和唐挽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便试探着说道:“这个……马上明年又有春闱,位置会很紧张啊。如果想留在京城的话,还是要往翰林院活动活动。”
唐挽一笑,道:“我倒觉得翰林院也就那么回事。当年我甫一入仕,便被外放地方,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林主事这下听明白了话风,说道:“地方上的空位倒是有不少的。大人您看,两江那一带如何?”
唐挽微微眯眼,道:“青州是不是还缺个知府啊。”
青州其实不缺知府。可如果唐挽想让它缺,那自然就能缺出来。
林主事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正好缺一个呢。”
“嗯,”唐挽道,“那便安排了吧。”
林主事走出唐挽的书房,仰头便见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照出心下思量。青州府是首辅徐阶的老家,唐挽偏偏将人派到那里,到底是无心,还是刻意为之呢?
耳边又响起唐挽的话:“我在吏部可能呆不长久了。新来的尚书恐不是个好相与的,林主事不妨早些替自己谋划。”
林主事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这几年朝堂颇不安稳,恐怕内阁中又要掀起一阵暗潮。
屋内静到了极处,唐挽也是一动不动,凝眸盯着燃烧的烛火沉思。徐阶的动作实在太快,自己也不能再等了。
她大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唤了声:“双瑞!”
“公子。”双瑞小步跑过来,“要歇了么?”
“你去把角门打开,我要出门一趟,”唐挽吩咐,“你就在门口等着,别让人知道我出去了。”
双瑞神色一凛,道:“是。”
双瑞麻利地将角门看守的小厮调走,又找了一件玄色兜帽大氅,给唐挽披在身上。今夜月色如霜,满地清亮,不必点灯。唐挽双手攥紧了大氅外缘,沿着巷子幽深的甬道快步而去。
双瑞送走了唐挽,轻轻将角门合上。转过身,忽然看见一个人正站在自己身后,阴恻恻地笑着。
“吓死我了!”双瑞认出是前庭的洒扫小厮,喝道,“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小厮躬身行了个礼,道:“唐管家,请您借一步说话。”
双瑞觉察出不对来,眉头微蹙。
正门值守的门房里亮着一盏油灯。小厮送着双瑞来到门前,躬了躬身子,便不再往里去了。双瑞满腹狐疑,推门而入,一眼看到方桌前坐着的人,惊道:“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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