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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易得将难求
“受伤了还喝酒!,自己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第二天萧雨馨将林骁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骂归骂,还是做了一桌好菜,尤其是平日里也舍不得吃的牛羊肉,为他补身子。
打是亲骂是爱,林骁一手夹菜,一手牵着萧雨馨的手,大揩油水,得意洋洋,能得到心上人的心疼,再受一次伤也是值得的。萧雨馨几次要挣脱,哪里挣得过他?
等吃饱之后,林骁才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恢复高手本色。
他确实早就回了豫章,但来的并不止他一人,还有老对手任鹏。两人在剑阁蜀道上狭路相逢,多次交手,互有胜负。因为怕危及萧雨馨母子,林骁一直不敢回住处。不过任鹏似有要事在身,无暇与他多做缠斗,在豫章城外再一次难分输赢后,约定了下一次比试大致时间地点就匆匆离去。
“喂?”林骁讲完了这段有惊无险的经历,却发觉萧雨馨似乎听得呆住了,忍不住把手放在她眼前乱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好半天,萧雨馨才找回神思,勉强一笑:“听着呢。你受伤了,他呢?”她背后难看的伤痕全是拜任鹏的杀手所赐,这次流落豫章也多与赵王、崔明渊有关——林骁是知道的,他只当萧雨馨心恨任鹏,怕自己在此人手上吃亏,笑道:“你放心,他只会比我惨。我不过皮肉之伤,他却是伤在内里。而且我怀疑他在练一门霸道功夫,这么伤一下子,内力筑基就有了缺陷,以后功夫练得越强,落在我手里,只有输得更惨。”林骁很有把握地笑道:“这家伙也太急于求成了,这么不顾后果的练法,走火入魔只是时间问题。”
萧雨馨犹犹豫豫地问:“你以前……不是说,你们半斤八两么?”
“是啊,我跟他资质相差无几,用功和悟性也大致相当。可是武技这种东西,就像盖房子,要循序渐进,先打地基,才能论起其他。以前我和他都是这样一点一点练起来的,可是现在他大概嫌进展太慢,要盖空中楼阁了,没地基的房子能结实么?”林骁跳下床,伸个懒腰,“不过接下来三五年,他的进展肯定要比我快了,我可不能让他拉下太远呢。三七呢?还没起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萧雨馨咳嗽一声,道:“他到潮波家住几天去了。”看看林骁的表情,忙解释道:“说是去给瑾儿吃饭做个榜样。”
林骁哼了一声:“就怕他好心请三七,意在你也!”
萧雨馨微微红了脸,嗔怒道:“我不在这里么?”林骁忽然换了个话题,道:“我这次去成都,倒碰见了你父亲的老相识呢。”
谁呢?父亲的老相识,十有八九都是军人,可是这些将领自己也都认识,记忆中,并没有哪一个到蜀地去了。思索间,林骁已近麻利地套上外衣,外面亲兵们在催了,郗帆大概是有什么要事,这般匆忙地召集手下开会。
这一开,直到天色擦黑,才见江澜、林骁、华悫三人并肩骑马归来,三人均是一脸冰霜。这三位将领,正是负责此次平蜀具体战役策划的,萧雨馨早就收拾好一桌饭菜,等待他们。
三人坐下后,都不说话,萧雨馨只好硬着头皮赔笑道:“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华悫见有个女人在侧,不禁皱眉:“你下去,这不是你妇人家待的地方。”此人一向重男轻女,连夫人也是轻易不出来见外客的。
林骁正要反驳,江澜抢先开口了:“她是将门之后,知道军国大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华悫不由打量了萧雨馨几眼,萧雨馨只微微把睫毛低了低,显出乖顺之象,在华悫点了点头,既然是江澜的亲信,他也可以放心了。但萧雨馨那低头的样子却始终在眼前萦绕,不似温顺的猫儿,却似一头小憩的猛虎。
郗帆召集他们,因为惠帝只同意将平蜀日期放宽至三年之内。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干老成将领认为至少需要十年才行。林骁独排众议,认为三年可行,江澜犹豫不决,便力邀同僚到萧雨馨这里来,私下其实想听听萧雨馨的看法。
林骁的言辞依旧如会上那般激烈:“我们秣马厉兵,难道蜀王就只会坐以待毙。此人正是枭雄之才,筹划良久,之前数十年,就借着花间行以生意为名,搜集大梁情报,又广结朝中重臣,淮军移师豫章,他只怕就嗅出味来,现在只有趁他准备不足,方能占到上风。就算水军一时训练不足,也不能计较了!”
华悫道:“老夫算过,就以这样的训练程度去打仗,死伤四五万已经是保守了!这还只是水军,北线陆路情况还要险恶!”
林骁毫不退让:“就算以一人换一人,我们伤亡四五万,他们也伤亡四五万,先吃不消的蜀王,不是大梁!蜀军现在约略十万人,纵然现在全力扩充,三年内最多能翻一番,而且新编入未经训练的军队,只会拖累整体战斗力!”
两人唇枪舌剑之时,江澜向萧雨馨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萧雨馨借着给他添饭的机会,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华将军打仗很慎重……有七成把握才敢一战,而且喜欢事先把所有情况都算计得清清楚楚。至于林骁,却喜欢打险仗,这也不奇怪,他原是山大王出来的,经常要在朝廷大军围剿下作战,不冒险,根本活不下来。”
这两个风格完全南辕北辙的人凑到一起,不打架才是怪事!
“哪个好些?”江澜冒冒失失问了句。萧雨馨嗤笑道:“自己动脑子想想!”
自然是能赢为上——只要能获胜,便是真理,便是强者。
“所以,你该明白郗将军为何把你跟他们放在一起了。”这两个风格极端的人,需要一个人从中斡旋,将他们的优点结合,调解他们的矛盾。
如果江澜能够完成这个任务,那他就在将才之路上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将者,军之主也。为人主者,首务修德。德之不休,则无以服众也;众不服则令难行;令难行则军不整肃;军不整肃则进退无法,攻守无度;进退无法,攻守无度者,乱军也;军乱则危,危则必败!
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无不是有些本事。在镇北军中,一颗帅印,是用无数的性命换来的!
华悫此时正大怒,指着林骁痛骂:“你居然大言不惭说四五万不算多?你统领过多少人?御林军也就这个数!一场仗下来,损失这么多人,你还好意思说不多?”
林骁反唇相讥道:“要想不损一兵一卒,干脆不打仗算了!坐在家里还会得病死掉呢!”江澜忙上去拦住欲要发飙的华悫,这边萧雨馨暗地里扯了林骁一把,才算没打起来。
“那你怎么看?”吵累了的两人齐齐望向江澜。
“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只要能赢,过程手段都无所谓。”江澜才一开口,林骁偏过头去:“老生常谈。”华悫却脸色不好看:“你主张打险仗?要是损兵折将,又该如何?”
“还没打就先输气势,现在只要讨论怎么打才能赢是真的!”林骁最厌恶就是事情没做先考虑后果,畏首畏尾,自己束缚了手脚。
江澜摊开新绘成的地图,道:“别争了,先演练。”
光是水军的阵型,两人就吵了一个时辰,不过在江澜的归纳下,推演出了七八套方案,可以说不论蜀军摆出如何阵势迎战,大梁都有了相应的上中下三策。只不过苦了萧雨馨,她平生第一次担当起文书角色,笔下不停,落笔如飞,将三人讨论的精华之处一一记录在案,同时辅之以各种图形说明。
直到月上中天,这场关于平蜀战略的第一场讨论方告结束。所有文稿暂时保存在江澜处。只是华悫看了那纸上金钩银划,飞舞灵动却不失苍凉风骨的字迹,悄悄问江澜道:“此女什么来历?女子能有这般好字的老夫前所未见。”
江澜只得用谎话搪塞过去。
“嘶——”萧雨馨却在叫疼,她一双手腕都捏在林骁掌中,林骁正催动内力,为她推拿按摩:“重了?”
“不不,疼是没法子,不过疼过之后很舒服。”萧雨馨享受地闭上眼睛,林骁趁机向她脸上偷香一把,换得佳人一记白眼娇嗔。
“手都要写断了,右手撑不住只好换左手。”她呻吟道,不过又有些得意:“你知道么,我写字可以左右开弓,左手写草书,右手写楷书,行书左右都能写。”
“我早看出来了。”林骁微笑道:“你左右臂力道相差无几。”
“什么时候?”
林骁凑近她的耳朵,悄声道:“就是现在啊。”萧雨馨猛然发觉,他双手不知不觉沿着胳膊爬上了自己的肩膀,继续往上捧着自己的脸,她忍不住红着脸,狠狠在他不规矩的手背上掐了一把。
“给我老实点!”萧雨馨道。
“我已经很老实了,没看到他们走了老远才……这样么?”林骁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萧雨馨转身去收拾碗筷,却猝不及防被他从背后抱了起来,急得低声道:“你找打呢!”林骁促狭地笑道:“行啊,要不再去小滩湖打一场?”
萧雨馨脸上一阵发热,林骁将她搂进怀里,又开始不老实起来,萧雨馨只好说了实话:“我……现在还不能怀孕。”一个三七就够她忙的了,再来一个孩子,实在分身乏术。偏生自己又是一个很容易怀孕的体质,上次小滩湖一夜后,她就担心了许久。
林骁却道:“那咱们干脆成婚好了,到时候抱一个,牵一个去见岳父大人,如何?”
萧雨馨别开脸:“三七身份太特殊,除非……”
“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们母子?”林骁语气里已经暗藏火花。
“林骁,你其实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只有见过了才知道,就算一个人再如何强大,他也只是一个人。”
与威严的皇权相比,个人的力量有如草芥。如果萧雨馨只是一介普通宫人也罢,皇帝可能不会太介意一个宫女所生的孩子流落在外,但一个父亲拥有偌大军权的女子所生的皇嗣,日后极有可能成为这个皇朝的隐患。孩子的外家会不会以此为筹码,介入接下来的继承权之争?王谢之家做得这种事,为何萧家做不得?
而且,还有任鹏,这个孩子的生父牵扯其中。他是会争回孩子,还是……把当年春申君的戏码再演一遍?
无论是哪一方,萧雨馨都会应付得万分吃力。
林骁慢慢放开了手,“阿馨,记住,你欠着我一个孩子。”萧雨馨吸吸鼻子,低声道:“我知道,十年后,我一定……”
谁知林骁走到自己房门口,忽然冒出了句:“到时候我要算利息的啊!”
一个木碗滴溜溜飞来,林骁眼疾手快,把门一合,木碗打在门板上,“砰”地一响。萧雨馨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房间里面,传来了林骁的狂笑声。
三天后,萧雨馨接三七回家。一路上,三七扳着小手指,告诉母亲自己吃了多少鸡腿鸡翅膀酱猪蹄,萧雨馨一阵冷汗:照这个样子吃下去,迟早要吃成一头猪的。满腹心事的她因此没能觉察出林骁的提议多么“包藏祸心”:他要教三七武艺。
学会了功夫,多跑跑跳跳,吃得多一点也不要紧的,萧雨馨这么想。
可惜她忘记了,林骁与任鹏明国勋一样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教给三七的自然是最顶尖的功夫,并且这入门教的就是:轻功。
第二年三月的某一天,萧雨馨早上起床林骁已经离开了——是天不亮就走了的,这本是惯了的事情,可是在做早饭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她忽然丢下面盆冲进了卧室:三七也不见了!
门窗都完整,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否则睡在外面的自己也该发觉了。枕头下,是一张写的歪歪斜斜的字条:“娘,我跟林叔叔闯江湖去了。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而林骁的信,萧雨馨耐着性子读了七八遍,肚里也将他的祖宗问候了七八遍:未经孩子妈同意就带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去见世面,而且——信后还附了首打油诗:
“建功立业在长安,富贵荣华在洛阳,一掷千金在扬州,安度晚年在益州。”
林晓打算用几年的功夫,带着三七把这几个地方先玩个遍,人从老到少一辈子能体味的刺激,也享受得差不多了。
为平蜀做准备,林骁此次再度潜入蜀地打探情报,所以这第一站肯定是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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