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剑

　　第十三章燕京

　　深冬季节，北风呼啸，一深一浅的两行脚印，一路绵延向南。
　　“轩儿哥哥，既然你如今得知当年沈家灭门乃是金人所为，如今金人强盛不可一世，你又作何打算？”俩人在风雪之中不知已经行进了多久。余里衍到底内力功底薄弱，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于是强打精神想与沈凌轩说些什么。
　　一缕温暖的真气，忽然由后心渡了过来。原来是沈凌轩的右手，不知何时扶上了她的后背。
　　余里衍只觉精神为之一振，道：“谢谢你，轩哥哥。”
　　“这么行着太慢了点，恐怕没有个把月走不到燕京。”沈凌轩看了看暗下去的天色，忧心忡忡。
　　“唉，当初轩儿哥哥若是偷两匹马出来就好了。”余里衍也是一声叹息，在这荒凉的北地，没了马匹，单靠双足，行路确实慢了太多。
　　“衍儿，你是辽国公主吧？”右掌覆在她的后心，沈凌轩只觉得指尖很是柔软，虽然隔了厚厚的衣物，但是习武之人的触觉，还是隐约探知了那衣物之下诱人的光景。
　　“呵呵，前几年父皇刚赐了封号，蜀国公主。”余里衍脸上略显笑意，却又旋即黯然下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我的公主陛下，这慢悠悠的走不是个法子，且看草民怎么带您日行千里。”沈凌轩突然把余里衍打横抱起，然后纵身一跃，扑向那茫茫风雪之中。
　　“啊——”余里衍一声娇呼，随即闭上了眼睛，风雪扑面是彻骨的寒意，而这人的怀抱却宛若那春日里的阳光，暖到了心里。

　　“喜欢么？要不要买下？”见余里衍摩挲着一只玉钏不放手，沈凌轩喏嗫着问道。
　　“呃，你随身带了多少银两？”余里衍仿佛被惊醒般，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沈凌轩。
　　“大概还有几两碎银。我们还是留着买干粮吧。”沈凌轩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
　　“呵，这兵荒马乱的，看两位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可是要往南投什么亲戚？”那摊主倒也不介意面前两位年轻人囊中羞涩还徘徊在摊边。
　　“这位大叔倒是说对了，女真人攻占了中京，我们只好去燕京投奔叔叔。”余里衍似乎早就想到了会被人问询，随口就把编好的理由托出。
　　“看你们小两口这样，倒不像逃难，十足的游山玩水啊。”那摊主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一脸络腮胡的大汉，看模样是个契丹人。这人毫不客气的打量着二人，见沈凌轩身板颇显纤弱，顿时满脸不屑。“这位姑娘，瞧你相公这身板，连宋人都不如，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不如跟了大爷我，包你吃喝不愁。”
　　那摊主见了这大汉早已唯唯诺诺，几欲收了摊子走人，奈何这尊神一脚踩在他的摊上，让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幸而这位大爷今天不是来砸场子的而是看上了一个过路的姑娘。唉，看那姑娘旁边的青年那副瘦弱的模样，恐怕是保不住媳妇喽。
　　“啊——”一声惨叫，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那位大爷不知何时被人踢飞了四五米，捂着嘴嗷嗷惨叫着，两颗带血的门牙，赫然滚在地上。
　　沈凌轩躬下身为那摊主理了理东西，略带歉意的一笑：“大叔，真对不住，没脏了你的东西吧？”
　　那摊主的眼珠几乎瞪了出来，乖乖，莫非这小子深藏不露，是个什么高手，竟然把这满城第一力士一脚踢到如此惨状？
　　“哎呀，轩哥哥你这一脚也踢的太不是地方了。”余里衍叹了一口气，飞快上前，一脚往那大汉裆里招呼过去。只听的那大汉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余里衍冲那摊主做了个鬼脸，拉起沈凌轩飞快的跑了起来。
　　待到一口气跑出了城，沈凌轩一个急停，拉住了余里衍。
　　“衍儿妹妹，你刚才做的有点过了吧？”她面露不忍。
　　“哼，欺行霸市，调戏良家妇女，不给他点教训怎么成！”余里衍不以为然。
　　“唉，你是好意，只是苦了那摆摊的老汉，那恶霸想报仇找不到我们，必然会寻那老汉的晦气。”沈凌轩又是忧心忡忡。
　　闻言余里衍果然锁了眉头。她本是好意，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所谓习武之人，不都是如此么？可这殃及无辜之人，又该如何是好？
　　见余里衍颇为自责，沈凌轩倒也不好再过批评于她，只好道：“我为报家仇誓死与女真为敌，只是我那师兄弟们都会为此惹上一身麻烦，不知如何自处。他们是为了大局大义，我是为了血海家仇，于江湖道理，都是对的。只是这忠孝古难两全，没有什么事情能十全十美的。”
　　“哎呀呀，你说着自己也糊涂了吧。什么忠孝不能两全的，思来想去，那大奸大恶之人早就被你放跑了！”余里衍听她说的沉重，故意打岔道。
　　“呵呵，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去燕京。或许我应该回到大宋想办法游说我们大宋皇帝权衡利弊，和辽国联合抗金。”沈凌轩自嘲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赶路吧。”想起前途命运，余里衍也没了兴致。张开双臂，攀上沈凌轩的脖子，她只庆幸，在这等国难当头之际，还能拥有，这样一份温暖。

　　幽州城，果然不同凡响。沈凌轩凝视着高大的城墙，由衷的感慨。燕云十六州，纵是辽国败了，能回到大宋的怀抱么？
　　“想什么呢?轩哥哥。”如今战事紧张，幽州城的防范也甚为严密，百姓入城皆要通过契丹兵士的检查。呆在这城门口，余里衍百无聊赖。
　　“如今我也算见了宋，辽，金三国军队，不得不承认金国兵士的战斗力是三国中最强的。”沈凌轩叹了一口气，想起完颜阿鲁等人的勇猛，心头浮起苦涩。如今的金国是如日中天，而且和大宋也已结盟，自己想以一己之力杀掉完颜吴乞买和他背后的鬼面阎罗，真是难于上青天啊。报仇之路远在何方？
　　余里衍闻言也叹了口气，辽国官员腐败，内讧不断的事实她早有耳闻，但只有在见识了辽金正面交战之后，她才意识到，其中的差距。
　　小黑鸟不知何时降落在沈凌轩的肩头，面有疲态。沈凌轩抚摩着它的羽毛，也是一脸茫然。余里衍看的心疼，也伸手去触那小鸟乌黑锃亮的羽毛。
　　岂料小黑鸟毫不领情，突然神色一狠，伸嘴欲啄，吓得余里衍忙忙收回了手。
　　“呃，对不住，小墨认生，吓到你了。”见状沈凌轩忙忙道歉。
　　“喂，你们两个！”守城门的士兵懒洋洋的挥着手，招呼着二人过去。
　　余里衍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烦躁，猛的掏出一块玉佩，道：“蜀国公主在此，速速叫你们长官来见！”
　　那守城的士兵见状一怔，接过玉佩来看，虽然面有疑惑，还是招呼身边的同伴去唤长官了。

　　“耶律大石叔叔搞什么名堂！把我们二人安排在此却不召见！”余里衍烦躁的在寝宫里来回走动。
　　“衍儿妹妹莫要多虑，许是你那叔叔忙于国事，暂时抽不出时间来见你。”沈凌轩好言安慰道。
　　头一次见到宫中摆设，沈凌轩倒是有几分好奇，她虽小时候家中殷实，但是终究不是官宦人家，后来多年粗茶淡饭一心学剑，早已疏离了这富贵之态。
　　“唉。轩儿哥哥，你在这里可住的惯？”见沈凌轩四下打量，余里衍随口问道。
　　“呵呵，衍儿妹妹金枝玉叶的前阵子是受苦了，凌轩平头百姓一个，住在这种地方倒有些惶恐了。”
　　“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这里。我娘亲说，她住在这种地方，就像被关在笼子里。几十年束缚在其中，再也无缘外面的广阔天地。”余里衍想起母亲，又是一阵哀叹。想着母亲差不多应该到了紫团山上，在那仙境一般出世的地方，母亲应该会快乐的吧。

　　“蜀国，臣妾忙于侍奉官家来迟，还请不要怪罪。”俩人正说着，一个中年妇人，缓缓的踏进了这偏殿之中。
　　“侍奉官家？”余里衍皱了皱眉头，猛然想起如今燕京之内已是耶律淳做了皇帝，想必眼前这位，就是那耶律淳的皇后了。
　　此时三人都有一些尴尬，毕竟余里衍来到燕京之后首先就带回了天祚帝未死的消息，而眼前这位萧德妃却是臣下擅立新主的皇后，前公主与现皇后，还真是尴尬的存在。而沈凌轩一个宋人夹在此地，更用的气氛有些诡异。
　　“官家前些日子操劳国事，过于辛苦了些，最近身体抱恙。”萧德妃淡淡的交代了一下。便开始不露痕迹的打量二人。
　　“不知蜀国的这位宋国朋友，是何来历呢？”萧德妃一眼望去便觉沈凌轩气质不凡，而能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公主带到寝宫来的男人，纵然外表看上去如何纤弱，必然也有其过人之处。
　　“在下沈凌轩，本是江湖人士，大宋草民一个。”沈凌轩自己淡淡解释了一番。
　　“这般说来沈少侠必是功夫不弱喽？”萧德妃看他的表情有些玩味。
　　“哼，轩儿哥哥的武功，恐怕这燕京之内，没有几个人能胜的过他。”余里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是多么的骄傲。
　　“呵呵，如今宋辽不两立，难道沈少侠来到我们大辽燕京之内，是要协助我们抗击宋人金人？”
　　“在下与那金王完颜吴乞买有血海深仇，无论何人抗金，在下自当全力相助。”沈凌轩说得自己也有些迷茫，以前是不知仇人身在何方，如今真的知道了，却只能远遁天涯，不知那还在大宋境内的师兄弟们，是不是会以为自己叛宋投了辽人。唉。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