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群侠续之天涯相随

　　中原，仙林客栈。
　　“陈长老，你先率众弟子回江南，我要再去天罗宫一趟，稍后与你们汇合。”吴堵道。
　　“帮主，万万不可呀！阿卑罗王一定会为了上次的事迁怒于你的。”陈长老极力劝阻道。
　　“是我们丐帮失信于人在先，他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吴堵凛然说道。
　　“帮主，千错万错都是我戴天的错，要去就让我去，您身系丐帮安危，千万不能冒这个险啊！”戴长老自责道。
　　“你有错当然要罚，那是等回到江南以后，按帮规处置。而我作为一帮之主，代表着整个丐帮的荣辱，你们犯下的错由我来承担是理所当然的。不必再劝，陈长老，即刻启程。”吴堵坚持道，语罢，手握打狗棒转身离开，直奔天罗宫。

　　阿卑罗王发出追踪赤霄的指令已经五天了，三大护法终于在喀什一带发现了他的行踪。
　　波斯圣火教，喀什分教，阴森诡谲却不失华丽的宫殿。
　　“紫电，你守在外面，我和青霜跟进去。”白虹冷冷说道，面无表情。
　　“哎呦，白姐姐，你可真坏，自己和青霜哥出双入对的，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扔这儿……”妖艳的紫电佯装嗔怒地撒娇，时不时一个媚眼抛向青霜。
　　青霜懒得理她，专心注视着入口。白虹深知她的个性，也不再搭理，叫上青霜一起悄悄潜入宫殿内。
　　“哏……”紫电眼见自讨没趣，气得直跺脚，却也不敢真的误了教主的大事，四处瞄了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等着白虹和青霜出来。
　　白虹、青霜沿着走道渐行渐远，终于在大殿里发现了赤霄，他们藏在柱子后面窥测赤霄的一举一动。忽然间，一道黑影掠过，飞落在赤霄面前。
　　“参见教主。”赤霄诚惶诚恐，跪地叩拜。
　　“天剑呢？”一个阴沉的声音问道。此人头戴黑账纱帽，看不出真面目，听声音，却至少已是花甲之年。
　　“回教主，属下已将天剑藏在一处极为安全的地方，就看教主何时想要了？”赤霄阴险一笑道。
　　天剑乃世间奇物，谁人不想据为己有？赤霄的一番话自是别有用意。
　　“我说过，谁帮我拿到天剑我就会让他坐上阿卑罗王的宝座。你比紫夔龙有用多了，枉我栽培他那么多年！”
　　原来，三年前，狼子野心的紫夔龙突然离开就是做了圣火教的傀儡。
　　“教主的意思是……何时讨伐血月神教？”赤霄试探道。
　　“赤霄，你是在质问本座吗？”黑衣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冷冷说道。
　　“属下不敢。”赤霄自知不该多言，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解释道。
　　“退下……”黑衣人冲冲地向他发令。
　　赤霄哆哆嗦嗦地屏退了。“老家伙，就算你拿到天剑又能有命享用几年？哏哏，我要让天下人都臣服于我赤霄，阿卑罗王又如何，你这个老东西又如何？”赤霄暗暗想到，嘴角又是一丝不易觉察的狡诈的笑容。
　　待他退下后，那黑衣人摘下纱帽，白虹、青霜不由大吃一惊，那是一张衰老得几乎要腐朽的脸，那人至少已是耄耋之年。
　　“长生不老的秘密到底和天剑有什么关系？”老教主神情迷惘地呢喃道。
　　白虹、青霜正想离开，却一不小心惊动了他。
　　“谁？”老教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带上纱帽，闻声望了过去……嗖的一下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白虹、青霜条件反射般地退后一尺远，自知逃也逃不掉，索性拔剑相对。
　　“知道我秘密的，只有死路一条。”老者阴阴地说道。
　　“上……”青霜话音刚落，便一剑刺过去，白虹也蓄势待发。
　　岂料此人功力极深，两把剑竟完全控于他的股掌之中，二人无法再向前一步。老者掌力一震，两把宝剑便齐齐断裂，白虹、青霜二人也受伤倒地。
　　眼见老者步步逼近，二人奋力起身再战。
　　“白虹，你快走，快去通知阿卑罗王。”关键时刻，青霜舍身挡住老者，让白虹有机会脱身。
　　“要走一起走。”白虹宁死也不肯弃同伴而去。
　　“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语罢，老者又运起一股强劲的内力。
　　白虹、青霜相视一望，自知难逃一劫，却也视死如归。
　　霎时间，一股强劲的气流似漩涡般打来，甚有震断筋脉之势，地上剑器的碎片早已半悬在空中……二人合力抵挡，力道甚微。忽然间，似有神灵庇佑，空中的残骸顷刻间全部落地，那股气流的威力一下子衰减至无。老者竟体力不支地捂住胸口，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白虹、青霜自知不能硬拼，趁机逃走。
　　沿着原路，二人迅速离开宫殿。
　　藏在丛中的紫电见到挂彩而归的白虹、青霜，赶忙现身相迎：“哎呀，白姐姐，你们这是怎么啦？”紫电一惊一乍道。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快离开这里再说。”青霜催促道。
　　三人相护搀扶着赶回天罗宫。

　　圣火教内，那个功力深不可测的老教主正闭关修炼。原来，今天子夜时分才是他出关的时候，因为迫不及待想拿到天剑，他竟破例提前出关了，又在对付白虹、青霜的时候不慎动了真气，险些走火入魔。
　　“既然秘密已经败露，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所有对我有威胁的人都必须要死，我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拥有天剑的人。长生不老，我一定要长生不老。”老者发疯似地暗想。
　　天剑剑柄之中藏有一粒长生不老丹，要想取出丹药，必先毁剑。这个秘密是平静临终前留给若萱的，当初为了阻止萧廷荼毒武林，若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他想知道在权势和永生间该如何抉择，又把这个秘密与蓝刚分享。如今，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他们三人。

　　天罗宫内，惜吟收到飞鸽传书，是有关笑笑子的住处。她早已派人四处调查，终于很快有了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笑笑子竟然就隐居在阳关附近。原来，当初为了躲避血月神教的追杀，他特意选了这个靠近天罗宫的地方避世，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惜吟决定瞒着萧廷只身一人去见笑笑子，在得到答复之前，她嘱咐砚台、崔嬷嬷、雁儿不得向萧廷透露半句，他若提起，就一问三不知。
　　策马扬鞭，乱石飞沙……不过半天功夫，就到了阳关。
　　惜吟望见不远处有座庭院，索性跳下马去，手执缰绳，一路走了过去。
　　正要靠近院外那棵红柳，突然间从树上掉下了什么东西，惜吟飞身接住，一看，是一窝雏鸟，不由心生怜爱。
　　“咚……”，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翠衣女子已从树梢上跳了下来，搓了搓手掌，掸去灰尘，抢过她手中的鸟窝：“诶，谢谢你啊！”那女子赶紧数了数窝里的小鸟，见每个都安然无恙，才放心地笑了。
　　“呃……这位姑娘，你身手那么好，可不可以帮我把它放上去啊！”翠衣女子指了指树顶，直爽地说，调皮中又带有一点霸道。
　　“嗯……”惜吟并不介意，欣然答应，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里的鸟窝，轻身飞上树梢，帮雏鸟把家安好。“你们要乖乖的哦。”惜吟抚摸着小鸟柔软的羽毛，温柔地说道，语罢，又轻身飞了下来。
　　“哇，你的轻功真厉害！”翠衣女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可不可以教我呀？”还不算熟识，她就跟别人套近乎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现在，我有要事在身……姑娘，请问这里是笑笑子前辈的家吗？”惜吟转而一问。
　　“你找我爹？”翠衣女子惊讶道。原来，她便是名医笑笑子的女儿小浮萍。
　　“原来你是笑笑子前辈的女儿，太好了，我正想拜见他老人家，可否麻烦通报一声。”惜吟激动道。
　　“报什么报？他又不是天皇老子，想见就见呗！跟我来。”小浮萍热情地拉住惜吟，一路小跑了进来，“爹，快出来，有人找。”她一边嚷嚷着，一边把惜吟带进内堂。
　　“你个臭丫头，又把什么麻烦带到家里来啦？”笑笑子一手提着个酒壶，醉醺醺地走了出来，他还是当初那副老顽童的样子。
　　“爹，你怎么讲话呢？人家好歹是你女儿的朋友。”小浮萍两手叉腰，较劲儿道。
　　“你朋友？你三步不离你爹，你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我看你是发高烧不出汗——一派胡言。”笑笑子正愁没人和他抬杠，嘴又痒得难受，借机拿小浮萍开涮道。
　　“您又想和我斗嘴皮子啊？可惜啊，您现在就是十月间的桑叶——没人采（睬）。”小浮萍语罢，便默不作声。
　　惜吟心急如焚：“前辈，我真的有要事相求，请您看在这支发簪主人的面子上，成全我。”说罢，惜吟亮出那支翠羽发簪。
　　笑笑子瞥见惜吟手里的簪子，心里不由一个咯噔。他是从来不讲情分的人，即使上次若萱的师傅平静师太出面求他替萧廷医治眼睛，他也给了她们一个闭门羹，但对一个人却是例外。
　　“这支簪子你从哪里来的？你跟它的主人什么关系？”笑笑子忽然一反常态，严肃地问道。
　　“是……崔嬷嬷给我的，崔嬷嬷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惜吟如实回答。
　　“你自己没有娘啊？”笑笑子像是在盘问囚犯一样。
　　“前辈，您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儿扯远了？”惜吟对他的态度甚是不满，却又不敢发作，为了萧廷，她只能忍。
　　“废话，现在是你有事求我，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笑笑子倒先发起脾气来。
　　小浮萍从未见过爹爹这个样子，竟站在那里傻愣住了。
　　“是，我有娘，我娘在我五岁那年离开人世了，临走前把我托付给崔嬷嬷。”惜吟忍气吞声道。
　　“你爹叫什么？”笑笑子还没完没了地问道。
　　“我爹是天下第一庄的沈昌远，我是他的女儿沈惜吟。”惜吟只好不厌其烦地回答他。
　　“哈哈哈哈……不是他，原来你不是他的女儿。”搞了半天，原来笑笑子以为惜吟是崔嬷嬷和那个男人的私生女。
　　“爹，你说什么呢？”小浮萍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一愣一愣的。
　　“乖女儿，这事儿爹以后再告诉你。姑娘，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笑笑子终于肯听惜吟进言了。
　　“我想求你……帮一个人治眼睛。”惜吟吞吞吐吐道。
　　“谁？”笑笑子笑眯眯地端详着簪子，随口问道。
　　“萧……廷。”惜吟艰难得吐出这两个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笑笑子，观察他的反应。
　　笑笑子的脸色果然如晴天霹雳般来了个大转变。
　　“别再跟我提起这个人。”笑笑子发怒道。
　　惜吟着实吓了一跳。
　　“爹……你就这么在意帅哥的身份吗？”小浮萍打圆场道，却字字真心，即便在知道了萧廷的真实身份后，她依旧亲昵地称呼他“帅哥”。在她心里，萧廷是阿卑罗王跟笑笑子是他爹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一个名字搭配了一个身份那么简单。
　　“想必，前辈已经知道萧廷就是阿卑罗王了？”惜吟道。
　　“废话，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萧廷向世人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说，为了治好眼睛，差点儿要了我女儿的命。他摸清了我的个性，知道我偏爱逆道而行，故意让血月神教的人来阻止我给他治眼睛。你说，他阴不阴险？”笑笑子愤愤地说道。
　　“爹，我相信帅哥不是故意的。他要不这样，您会给治吗？”小浮萍倒先替萧廷辩解道。
　　“你你你……还替他说话，他差点儿要了你的命，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一点儿记性也不长。”笑笑子拍了拍小浮萍的脑门儿道。
　　“前辈，萧大哥一定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请您原谅他好吗？”惜吟恳求道。
　　“哏……”笑笑子不为所动。
　　“如果前辈不是欣赏萧大哥的为人，又怎会赠药与他？”惜吟绞尽脑汁，想出所有能说服他的理由。
　　“那是我识人不清……他太能伪装了。”笑笑子反驳。
　　辩论，是他的最爱，惜吟索性让他哑口无言。虽是如此，她的话，却句句真实。
　　“托前辈的福，如果不是那粒续命丹，若萱姑娘也许现在就不会活着了。”
　　“你是说……若萱姐姐没有死？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若萱姐姐拼死挡住天剑，最后和帅哥一起跳入崖底了。”小浮萍惊奇地问。
　　“不错，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救了他们。”惜吟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笑笑子，包括若萱告诉她的那个故事——她和萧廷之间入骨入髓的爱、无奈绝望的爱，一字不漏。
　　笑笑子显然被她的话打动了：“好不容易能看到这个世界了，何苦又要自毁双眼呢？”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他有多少个理由，我知道，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若萱姑娘。”惜吟早已了解他的一切。
　　“唉……你走吧，我已经不想再过问江湖事了，更不愿和血月神教有任何瓜葛。”笑笑子依旧坚持原先的立场，只是语气不似刚刚一般坚硬了。
　　“前辈是不是还在为萧大哥无心伤了令嫒的事生气？如果，我替他还了这笔债，您是不是就肯替他医治了？”惜吟天真地问道。
　　笑笑子对她爱理不理。
　　惜吟趁他们不注意，陡然拔出发髻上的簪子刺向自己……血，霎时如红莲般绽放。
　　“诶……你做什么傻事呀？”小浮萍赶忙上前扶住因失血过多而欲昏厥的惜吟。
　　“求……求求你，答应我。”惜吟在昏迷中呢喃道。
　　“快，快把她扶进屋去。”笑笑子也被她的举动吓住了，吩咐小浮萍道。

　　榻上，惜吟面色苍白，笑笑子竭力地抢救她，小浮萍在一旁帮忙。
　　施针、封穴、止血，忙活了好一阵子。
　　“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再深半寸，就算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了。女儿，你去给她煎药吧，你爹我得好好休息休息了。”笑笑子咂巴了一下嘴，伸了个懒腰道。
　　“嗯……”小浮萍乖巧地应道。
　　笑笑子双手放在背后，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夜阑人寂，烛光摇曳……

　　天罗宫的厢房内，也是这番场景。
　　萧廷坐在灯前练字，烛光再亮，也照不明他的世界，这烛光，只是为他人而闪。
　　“她去哪儿了，怎么几天都没有见到她？”萧廷故作平淡地问道。
　　早知道他会问起，可惜砚台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个借口，他也是个不善撒谎的人。
　　“小姐她……她……”砚台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我最恨撒谎的人，你以前可不是……”萧廷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么多个日子，他真的已经习惯把他当作自己的砚台了。
　　“是，公子。小姐她不让我说，所以，您也别再问了好吗？砚台真的不想欺骗你。”他果然坦诚，只是，他更忠于他的小姐。
　　“好了，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萧廷吩咐道。
　　“是。”砚台乖乖退下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在纸上写下“沈惜吟”三个字，她究竟是他的习惯呢，还是他不敢言说的爱……宣纸点燃，灰烬，消散。

　　小浮萍在床边守着守着，一阵倦意袭来，竟打起了瞌睡。
　　“呃……”惜吟被胸口的疼痛弄醒，挣扎着坐了起来，小浮萍也被惊醒了。
　　“惜吟姐姐，你醒啦！”小浮萍激动地叫到，“我去给你端药。”
　　惜吟喝下笑笑子配制的药，不过一会儿便好了许多。
　　“惜吟姐姐，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小浮萍试探性说道。
　　“嗯……”惜吟浅笑着点头。
　　“你……为什么会喜欢帅哥啊？正常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都会避之不及的。”小浮萍毫不避讳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介意他的身份呢？”惜吟反问。
　　“我也不知道，我和帅哥还有若萱姐姐相处过，直觉告诉我，帅哥除了隐瞒身份这件事之外呢，待人真诚和对若萱姐姐的真心绝不是装出来的。我就是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浮萍摇了摇手指，直言道。
　　“我从来……没有直接地回答过别人这个相同的问题，不是我找不到答案，而是我不敢承认，我喜欢他的原因竟是他对别人如此深情。如果不是他对若萱姑娘至死不渝的爱，或许我就不会喜欢他；如果他只是萧廷，没有阿卑罗王的牵绊纠葛，或许我就不会喜欢他。我自小跟着爹爹接触过许多人，却只有他，是唯一能够触动我灵魂的。”惜吟也毫无保留地回答她。喜欢萧廷，真的只是因为若萱的原因吗？其实，她还在寻找一个更加真切的答案，只是现在，她以为这便是理由。
　　“可是，我觉得帅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若萱姐姐的，那你岂不……”小浮萍欲说还休。
　　“我知道”惜吟脸上飘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值得爱却不该爱的人，但我永远不会后悔。”她肯定地说道。
　　“惜吟姐姐，你真勇敢，若萱姐姐当初都不敢把握住自己的爱呢！“小浮萍由衷夸赞道。
　　“不，我远远比不上若萱。她可以在萧大哥犯下错误的时候陪他以死承担，而我，如果站在她的位置上，我想我一定会逃避，要不索性杀了他替亲人报仇，我自问做不到若萱这样。”惜吟坦白地说道。
　　“哎……老天为什么要捉弄他们两个呢？”小浮萍叹息道。
　　惜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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