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

　　程琛连走路都不稳，上个楼梯需要人扶着，楼梯道里没有灯，顾城便走在前面拿着顾迟的手机打着灯，顾迟便艰难的扶着程琛。程琛不知是清醒了些还是因为扶着他的是顾迟，也没有多闹腾了。
　　“你手机呢？”这话问的是顾城，程琛却差点一个踉跄踩空。
　　“没电了。”
　　三楼到了，顾城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你等了多久，明明只有一把钥匙还快了半天。”
　　“你总会回来。”
　　顾城没有回应他。
　　顾迟把程琛扶到沙发上，程琛一下子就焉了，死尸一般躺着。
　　“找找他的钥匙把他送回去吧。”顾迟看着程琛没有说话，拿着包，转身去了厨房看看。
　　顾城走到程琛身边，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了，但又摸了半天，除了程琛手机和一些小钱也没找到钥匙。
　　“你钥匙呢？”顾城看着程琛红透了的脸问他。可顾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到程琛的回应。
　　“找到了吗？”顾迟不知道哪里拿来的热好的牛奶端给顾城。程琛趁机会顺着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兄弟俩。
　　“没找到。”顾城拿过牛奶看着程琛。
　　“找条毯子先给他盖上吧。”顾迟说着，自己进了房间去找毯子，顾城疲惫的躺在另一个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程琛。
　　顾迟拿出毯子给程琛盖上。
　　“你今天抽烟了？”顾迟问顾城。
　　“你呢。”顾城道。
　　“下次注意。”顾迟笑笑。
　　顾城突然安静，想着要不要告诉他顾川的事。
　　顾迟是顾城一个妈生的哥哥，他的眉眼和顾城大不相同，却又有一种神似，他和林秋末长得像，眉目间有许多伶俐，那种，职场上才有的的伶俐。
　　“……肖枭他们还好吗？”顾城犹豫的开口。
　　“不用太担心他们。”顾迟从包里拿出一袋糖扔给顾城，顾城笑笑：“后天开学吗？”
　　“嗯。”
　　“我来的时候在附近转了转，这儿挺热闹，说差不差说好不好。”顾迟把桌子上的牛奶拿起来喝了一口：“他呢？”
　　顾城看向瘫在沙发的程琛：“他就在旁边，喜欢翻窗子，等他醒了他自己知道回去。”
　　“让他睡另一间房吧，我睡沙发，宿醉醒来可是很难受的。”
　　顾城沉默的看着他，“那你把他扶进去，我去冲个澡。”顾城站起身伸个腰，然后恶狠狠对程琛道，“你要是敢吐这里，把你扔你刚才看了半天的垃圾桶。”
　　程琛无缘无故浑身狠抖了一下。
　　顾城回屋拿了换洗的衣服后进了卫生间把门锁好。
　　这里还有一间学习房，不大不小但有一张比沙发宽点的床。
　　他背对着门看了好一会儿那里装修自带的浴池，把水打开。
　　顾迟听到开水的声音，才慢慢把程琛扶进屋。
　　等水盛的差不多了，顾城躺在浴池里，周身氤氲环绕。有那么一瞬间他躺在浴池里任由自己慢慢下滑，等快要没过嘴巴的时候猛然起身，看了看周围。
　　顾迟把程琛送进屋，打算再给顾城做些吃的，但又想到夜宵对顾城肠胃不是很好，便只能去厨房翻翻找找煮一些小粥。
　　等确定顾迟离开，程琛猛然坐起身，摸摸自己的脸。程琛小脸刷红，思来想去，抱着自己的头狠狠地敲了几下。程琛又顺着直直躺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现在甚至连顾城从哪里来都还不知道。他若是装作没事发生，但万一顾城提起，他岂不死定。
　　他回想起顾城的面无表情，就为自己深感罪恶。
　　然而令程琛深感罪恶的顾城，安安心心躺在浴池里，也再没有想到那里去。
　　程琛一开始也明想着装装，好让顾城不那么为难可以早点回家，结果越到后面，不装不行。但他想到顾城一路走来说的每一句话，又掩饰不住笑意，反应过来，又把自己的脸埋着，直到快要把自己闷出事才大口呼吸。
　　顾城出了卫生间，偷摸摸跑去厨房看了眼顾迟，瞬间拉下了一张脸。顾城把外套随意穿起，悄悄打开程琛在的房间。程琛一听到动静，赶紧装睡。
　　顾城轻手轻脚进来，走到床边，程琛侧着身背对着顾城。
　　顾城微微附身靠近程琛，程琛隐约感觉到顾城身上的热气渐渐转变为寒意。程琛提着一口气，告诉自己，稳住。
　　他这才发现程琛闭上眼睛的时候，眼皮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顾城头发上的水煮滴到了程琛脖子上，程琛激灵的瞬间顾迟进来了。
　　“顾城，洗完澡穿厚点。”
　　顾迟的声音突然响起，程琛差点又是浑身一抖。
　　“知道。我想着，他不是喝醉了吗，回来还喊着晕车，怎么就没见他吐出来，不会憋着了吧？”顾城疑惑道，程琛暗自汗颜。
　　“让他睡吧。先出来吃饭。”
　　顾城刚想说自己不想吃，硬生生憋会肚子。顾城出去，把房门关上，程琛暗自松了一口气。
　　“衣服穿好。”
　　顾城闻言，把拉链拉上。顾迟没一会儿又拿来干毛巾给顾城揉了揉头发。
　　“你那边没事儿？”
　　“我说跟妈说我去朋友家住几天。”
　　顾城无声叹息。
　　顾迟放好毛巾，端来小米粥，坐到顾城对面。
　　“眼镜给你找到了，我帮你把你的画笔画册带来了，你在这儿吃的好吗？”
　　顾城把衣服的拉链往下拉了拉：“还成。”
　　“那个男生他是在你隔壁？你们相处的还好吧？”
　　“他叫程琛，是住在隔壁。”
　　“我明天给你打点一下，你这里还是缺些东西……他叫什么？”
　　“……”顾城竟然被噎了一下：“征程的程，琛……”顾城想了想：“引烛窥洞穴，凌波睥天琛。”
　　“程琛？”顾迟想了想，又道：“日后你还是要一个人，我不可能经常来，来的话也不能立刻到，但一有时间就会。你不会做饭，若是程琛会，你可以叫他教你。”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是我不会还饿着了，就去程琛那里蹭饭。”
　　“我弟弟怎么会去蹭饭呢？”
　　顾城笑着，他是没去蹭饭，他是让人家来自家做饭，这怎么能算是蹭呢？
　　“好了你回屋睡觉吧，我把碗洗了就睡。”
　　“就一个碗能洗多久。”顾城无意间看到顾迟的轻轻叹息，装作不在意往四周看了看，有些犹豫道，“我睡的床又不是挤不下，干嘛非要睡沙发。”
　　“……我起得早，到时候吵着你。”
　　“我睡觉沉。”顾城站起身，“我去睡了。天气暖和的话你睡沙发没问题，可现在还在都还飘着小雪，你生病了母亲就又要发脾气了——晚安。”顾城迅速离开饭桌，回房之前还去看了眼程琛，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迟洗着碗，掩饰不住笑意的把碗冲洗干净后放进橱柜。
　　顾城躺在床上，把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中间。灯还打开着，他缩进床，一张脸快要全部埋进被窝，听见开门便立刻闭上眼。
　　顾迟进来，坐在床边看了看顾城的背影，又看见整整齐齐的“分界线”一般的东西，慢慢脱下衣服，也把自己的衣服放在中间，直直的躺进了被窝。可后来又想起什么，无奈的起身把灯关掉，又小心的躺回去。
　　顾迟把灯关了，顾城也没有再睁眼。
　　程琛起身，把灯轻轻打开，看了看干净的周围。他的确是有些醉了，酒总能让人变得很大胆且不经细想，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把枕头理了理，又重新躺下却没有闭上眼。
　　那是顾城他哥？那顾川是谁？楼梯道太黑，没看清，刚才没睁眼，没看到。程琛暗自骂了一句，一闭眼，脑海里猛然浮现出顾城面无表情的脸说着把他头拧下来，又想起顾城的嘴唇又凉又软。
　　“艹……”
　　顾城他哥来了，明天醒了怎么面对他哥？顾城说过他哥没，好像说过，说什么来着？做、做饭离谱？但……但很好？
　　程琛翻了个身，背朝上，手放在两侧，红通通的脸枕在枕头上。顾城给他的感觉，看起来便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无论是生活还是什么。可他一来到这里，事情便发生的转机，他电话总是很多，手机拿在手里没有停过，也总有在意他的人。他就如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消失一下便会世界慌乱，总有人要跑遍全世界去找他。
　　这样一个稀世珍宝被他撞到，还给人家贴狗皮膏药。他也不知道是个麻烦还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擦肩。可顾城在他的隔壁，就不能是普通的相遇了。
　　他一下子相信，这是上天给他缄默多年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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