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碎影

　　“滴滴滴，滴滴滴----”
　　闹钟一直在响。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按掉了催命鬼一样的闹钟。
　　才早上七点钟，楼上就开始装修房子了，敲打地板的声音吵得人不得安宁。
　　周敏用被子死死的捂住头，在被窝里闷了很久，最后忍无可忍的起床。今天是周末，原本可以睡个懒觉，但昨晚还是习惯性的设置了闹钟。被吵醒后，再也睡不着了。
　　她穿着睡衣，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卧室透透气。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喝掉大半杯水后，打开门去厕所。
　　随手关上门后，她用一条皮筋把头发草草扎了个发髻。拧开水龙头，她开始刷牙。镜子里面，一张美丽的少女的脸，纵然经常睡眠不好，但也没有黑眼圈，没有细纹，没有红红的血丝。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像森林里的小鹿的眼睛。洗得发白的淡蓝色睡衣，安稳着贴着身体，玲珑的胸部若隐若现。
　　正当她的嘴角沾着白色的牙膏泡沫时，厕所门开了。一个男人正要冒失的闯进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一刻，两个人都愣住，呆呆的看着对方。
　　“对不起。。。”这个男人很诚恳的道歉，用手抓了抓头。“你是周敏吧？”明知故问，不是周敏，还会是谁呢。不过，开口说话之后，觉得没有那么尴尬了。
　　她这才用手擦去沾在嘴角的白色泡沫，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这个男人在她家里出入了一个月，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而以往，都只是瞥见他的蛛丝马迹。比如隔在客厅的烟灰缸啦，扔在客厅里的男式拖鞋啦，浴室里的剃须刀啦，诸如此类的。自从几年前爸爸去世后，她早已习惯家里面的陌生男人。不过，习惯并不等于接受。过去妈妈和那些男人去餐馆吃饭时，还会对她说，敏敏，一起去吃饭吧。她往往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头也不回往卧室走去，说：“我不饿。”这样几次后，妈妈再也不喊她了。平日里在她的卧室抽屉里塞了很多零花钱，母女俩见面也不多话。
　　再熬三年，就可以逃离这样的家庭，就可以获得永远的自由了。再也不用见到那些恶心的，萎缩的男人，不用听见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的不明不白的声音。
　　哪怕是周末，她也习惯性的不呆在家里。而是找一个图书馆，或者KFC之类的地方，就草草打发一日。
　　不过，此刻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却让她有些惊讶。因为他和以往那些男人都不一样。彻底的不一样。这个男人----非常年轻，而且，有一张很好看，很干净的脸。

　　周敏从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那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放着牛奶和加热的切片面包。看见她出来，那个男人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一个空位置。
　　她本来打算出门买包子，然后坐公车去学校的图书馆。但看见茶几上放着仿佛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牛奶和面包，她还是坐下来。
　　电视里放着广告。声音不大。男人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磨破的牛仔裤，光脚穿了双人字拖。
　　好半天，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咀嚼的声音，咕噜噜喝水的声音，杯子搁在玻璃茶几上的声音。
　　“周末还要上课吗？”他突然开口说话。
　　“不。”她说。隔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出去一会儿。”
　　“哦。”
　　又沉默了很久。
　　“我叫顾弥生，叫我弥生就可以了。”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淡褐色的皮肤散发出香皂的气味。干燥的，年轻的。她有些恍惚了看着他，然而用力的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拎着书包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门重重的拉上，像逃亡的少女。他独自在客厅里看电视。这样坐了半小时，他把剩下的面包端进卧室。
　　卧室里的光线很暗，弥散着一股花粉和化妆品的味道。茶色的窗帘把阳光过滤得只剩下一点点残余。墙上贴着暗红色的墙纸，已经有好些年月了。床很大，床边的桌子上隔着杯子和烟灰缸。她穿了件真丝睡裙，半依在床头抽烟。
　　“你醒了呀。吃面包不？”他笑嘻嘻的向她走来。
　　她不说话，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唯有在这种时候，她和女儿的神情极像，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
　　“怎么了？”他把盛面包的盘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
　　“你今天早上和她说话了？”
　　“什么？”
　　她狠狠的抽了口烟，然后把烟头摁熄，说：“你刚刚和周敏说话了？”
　　“是啊。我们一起吃的早饭。怎么了？”
　　“谁让你和她一起吃早饭了？”她的突然拔高了声音，尖锐的叫嚷起来。
　　“怎么了，和她吃早饭怎么了？难道我会吃掉她？”他不满的轻声说。
　　“以后你最好离她远点！”她的脸，因为愤怒和无法言喻的感情而变得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个苍白的鬼魂。

　　朱烨娜把单车停在楼下的车棚里，没有回家，而是站在原地打电话。
　　手机里没有保存那个号码，而是直接按的数字。这个号码，她一直记得。
　　拨通了，电话那头是当下流行的网络歌曲。几秒钟后，对方接起了电话。
　　“唐哥，是我，娜娜。”她的声音依然娇媚动人，像含了糖一样。但她没有任何表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出来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呀。还以为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唐哥，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觉得事情是怎样的？”
　　“。。。”
　　“那个小子今天得罪了我，他是自找的。”
　　“他只是陪我买单车。”
　　“才多久呀，你就为他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唐哥，我现在想好好念书。暑假里不是说好，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娜娜，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初赵二妹欺负你的时候，谁帮你出气的呀？你可能忘记了，我没有忘。当初又是谁哭着来求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朱烨娜紧捏着手机，沉默了好久，说：“唐哥，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伤害付辛源。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朱烨娜的后背腾起一阵阴森的寒意。“今天晚上，M2迪吧，黑二他姐请客。八点我过来接你。”
　　电话断了。朱烨娜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赵二妹和她哥哥跪在地上的场面。从初二起，唐哥在学校里就以打架闻名了。他对付人的手段也相当凶狠。赵二妹和赵二妹的哥哥被打了一顿后，跪在地上举着砖头，还要唱《东方红》，赵二妹一边哭，一边唱，半边脸都是肿的。直到现在，赵二妹和她同学见到朱烨娜也避得远远的，像躲瘟疫一样。

　　朱烨娜打电话的当儿，欧彦约了付辛源在学校篮球场打球。付辛源匆匆赶回家换了套衣服后，就直接去了学校篮球场。
　　周末的篮球场通常爆挤，欧彦居然能够占到一个很好的位置。付辛源来到篮球架附近，看到欧彦正在和几个其他班的男生抢球。欧彦的动作很敏锐，跳跃力也很强。
　　阳光下，穿着红色球服的欧彦干净利落的投进了一个球。付辛源笑了拍了拍手。
　　“不错啊。”
　　“嘿，阿付！”欧彦回头，终于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抬起手臂擦了一下汗水。
　　“你投球的姿势可以迷倒一群女生了。”纵然对他的为人不称道，但对于欧彦球技，付辛源是打从心底的佩服。
　　“哈哈，是吗？狗嘴里终于吐出象牙了。”欧彦永远不识抬举。
　　“哼，夸你两句你就鼻子朝天了。”
　　欧彦拍了几下篮球，直接把球传给付辛源。付辛源接过球，迅速的绕开防御的同学，几步来到篮下，单手上篮。球进了！
　　穿冰蓝色球衣的付辛源和穿火红色球衣的欧彦，像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在球场上格外引人注意。

　　打完球后，欧彦和付辛源一起到学校澡堂洗澡。欧彦脱下球衣，露出腹部结实的腹肌，不是非常明显，只有一点雏形。
　　“哈，这就是传说中的六块腹肌吗？”付辛源把衣服塞进柜子里，来到欧彦旁边的淋浴下面。他用手捶了一下韩冰的小腹。
　　“嘿嘿，看来还是有效果的啊。”
　　“什么效果？”
　　“暑假里，我在家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年卡，按照健身教练的指导锻炼了一段时间，感觉挺不错的。”欧彦满意的说。
　　“很性感。可以去勾引女生了。”
　　“如果你不在，我还可以滥竽充数吧。哈哈。”欧彦难得的谦虚了一下。
　　“你损我！”
　　“连朱烨娜这种五星级美女也对你没有防御能力。哎，可想而知。。。”欧彦奸笑着说。
　　“你也跟着瞎起哄。你听谁说的啊？”
　　“关于你们班花的新闻，可是比BBC还要快速。”
　　提到朱烨娜，付辛源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沉默不语。
　　付辛源的个子比欧彦稍微高一点点，不过用肉眼看，几乎没有区别。如果说，高中一年级最出名的是什么，那就是欧彦和付辛源。
　　“你的左眼下面有颗泪痣。”洗完澡，欧彦对付辛源说。
　　“嗯。”
　　“也许你这辈子会为女人流很多泪。”
　　“崩溃，我又不是贾宝玉！”

　　几个初三的女生在操场上打羽毛球。其中一个扎了个马尾辫，她举起球拍，正准备发球，却静止在了空中。
　　“哎，你怎么回事？”对面一个短发的女生说。
　　“小玲，快看快看，两个超级大帅哥！”扎马尾的女生压低声音说，兴奋得一脸通红。
　　短发的女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两个高大的男生从澡堂那边出来，并肩走着。其中一个抱了个篮球。
　　“我觉得他们好配呀，我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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