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遗安

作者:姜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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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未名(三)


      “ 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
      我说为爱你不够勇敢
      我不奢求永远
      永远太遥远
      却陷在爱的深渊
      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
      我说为爱你不够勇敢
      在爱与不爱间
      来回千万遍
      哪怕已伤痕累累我也不管……”
      萧退琴出,一个终结,苏未名星眸含笑,消然收萧。一曲既终,裴轻扬回指收梢,殷殷地看向朱宁皓,见他神色未动,放在左腿上的拳头是紧紧地握着,可见内心的不平静。这就是典型的自己找不痛快的结果!
      其实裴轻扬的琴艺不过是学了毛皮,加之生涩哪里能过关啊,不过她很聪明地挑了音律一绝的苏未名相和加上曲子新颖、音色清越,自然也能掩盖掉些。可是洞察如朱宁皓,他如何能不知,他却不知怎么的,心里像是架了个鼓,“咚……咚……”一声一声俱是敲在心上。
      相见恨晚吗?再开口声音已是清清冷冷:“既然有高人指点,相信郡主日后琴艺必定更进!”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裴轻扬看着他走出院子,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起来,她站起身走到院中抬头看向那一树灿烂的桂花,呐呐道:“未名,好香呢……可是不知道又能香几时?”
      苏未名没有回答,只是淡笑着伸手摘了一枝金桂下来,凑到鼻头嗅了嗅。旁边裴轻扬仿佛也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转身朝着院中阴影触低低一声:“激浪!”
      一道黑影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悄无声息地站在裴轻扬时候,过目即忘的长相,平凡普通的青衣,赫然就是“满庭芳”的掌柜商容,他低眉站在阴影处,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所料不错,贾庆果然是四王的人,现在户部、吏部皆在四王掌握中!”
      “四王么?”裴轻扬拿过苏未名手中的桂枝把玩,“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可有什么动静?”(注:滦州、永平、迁安、遵化皆为大明、大清接壤边境)
      “据探子回报,大清肃亲王豪格亲领六万精兵,不日将大举压境!”
      “也是时候了,安静了两年此刻多尔衮的羽翼该丰了吧!不过奇怪的是怎么是豪格领兵?”裴轻扬凝神片刻,又自嘲地笑了起来,“竟是我傻了,借刀杀人虽然招式老套,效果却好得出奇啊!”
      “郡主……”商容略微迟疑了片刻,“兵部现已归四王麾下,可是小人调查六王并没有任何招兵买马的动作,若是敌军压境,圣上龙体不豫,那岂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裴轻扬转头看了他一眼:“激浪,你还不明白吗,裴家军难道敌不过一个空有头衔的兵部?”此言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俱是愣了一下,的确,名扬天下的裴家军哪里是区区一个吏部可以相比的,与其招兵买马站在风口浪尖,与其暴露自己敌暗我明,得到裴轻扬、得到裴家军绝对是一条捷径。片刻,商容微微低下头:“小人愚钝!”
      裴轻扬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只身站在树下。苏未名看着眼前的女子,褪去娇纵,褪去桀傲,她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心疼:“玉儿,你是说六王今日与康王府的走近只是为了裴家军?或者他是真的对你……”
      裴轻扬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迷醉地抬头望向满树的桂花:“锦上添花从来都不如雪中送炭。未名,我不会单纯自信到相信他只是简单地喜欢我。”
      “那你呢?”苏未名不知怎么的,突然毫无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裴轻扬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也好奇他怎么会问这样的话,笑了笑道:“我?我要嫁的人一定得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未名,我明明知道他的目的,难道还是会一头栽下?”
      “是么?……”苏未名低声,仿佛呐呐自语。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秋日艳阳泻了她一身,那双眼眸如玉冰清,我的玉儿,可是为什么刚才你勾起的笑意里会有那样的凄凉?
      ……

      是夜,萧玉衡刚走进六王府就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气氛,似乎人人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心下略微诧异却也没有说什么。宁瑞见是他来,如逢大赦般地舒了口气,连忙迎上去带着他去见朱宁皓。
      练功房里一片剑声清啸,隔着门都能感到那种气势逼人的凌厉,宁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轻唤了声:“六爷!”
      “出去!”朱宁皓冷冷的声音传来,骇的人心底一哆嗦,宁瑞忙道:“萧爷来了。”
      里面的人没有再说什么,只能听见“喝喝”剑声,萧玉衡对宁瑞挥挥手,叫他暂且退下,自己推门走了进去。青石地上随意丢着件外衣,朱宁皓只着了件淡色里衣,手持长剑如狂风般恣意挥舞,衣服几乎被汗水湿透了,影约可以看到下面纹理清晰地肌肉,见他进来,只漠然道:“来的正好,陪我过过手!”说着已收剑斜横,正是他拿手的“玄兵十八式”的起手式。
      萧玉衡眉梢一挑,冷眼见朱宁皓招未动,那剑上却已抑满了杀气,可不好对付,他只是笑了笑,走到挂满兵器的架墙边,在一柄弯刀前停了下来,那不是汉人锻造风格,而是大清没有定都沈阳前游牧民族的马上用刀。朱宁皓练功房内的一切布置都十分规矩传统,唯独把这柄弯刀凸现得十分异样。
      萧玉衡凝视了片刻弯刀。“铿锵”一声,忽地拔出了刀。
      一泓秋水,寒气冷冽。
      明亮的刀身映照下,一袭雨过天晴色长衫,温文尔雅,笑容淡定,却有几分陌生。
      昨日依稀,那个马上的少年郎剑眉星目、冲锋阵前、携刀凯旋:玉衡,看我如何踏平蛮夷!
      曾经朦胧,那个帐中的自己豪情万丈、坚毅如山、朗朗而笑:宁皓,终此一生,你要的,我都会助你!
      萧玉衡对着刀锋映照中的男子淡淡笑开。可是,现在他已经忘记如何朗笑了。
      那时爽朗豪迈、热血坚毅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连笑都不同了?那是不谙官场、不懂权术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是,他们到底得到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些什么?
      萧玉衡蓦然挥刀,“呼”一声,蜡烛应声而灭。
      片刻间,屋内骤暗。
      窗外的月光洒入室内,令人惊觉今夜的月色竟是十分的好。
      “宁皓,为了她,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已经不一样了吗?在你心里,难道她还是一颗棋子么?”
      朱宁皓一时愣住,那个“她”两人都心知肚明,眼前又嗖地出现白天的光景,他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手中的剑,掌心微微冒汗,心里像是恍然间扎了一根针,刺进肉里,疼进血里,那种感觉仿佛是一个自己原以为可以控于掌中的小面人忽然和你一样高,甚至反过来压制你,惊讶期待恐慌疼痛,种种感受都一起熬成了一锅浆糊,粘稠的让你无法思考,甚至开始怀疑以前稳操胜卷的种种是否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惊觉自己的失措,连忙定了心神,压下心中那窜来窜去的愤恨,沉声道:“不管是不是棋子,如果不是我的,那么谁也休想得到!与其拱手让人,不如亲手毁了!”
      “咔哒”一声,弯刀已经入鞘。
      月光疏离,萧玉衡欲言又止的疑问最终沦为静默。

      此刻的千里之外,一样的月色下:
      “任务失败了?”
      修长又因长期习武略微粗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案上的茶杯,看着那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俊郎的脸庞在光线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冷俊的面容,紧抿的薄唇,一如他所穿的黑色长袍,似乎随时散发着霸气为尊的气息。他的语气淡然地没有丝毫情绪,但跟随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主子发火的前兆,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心头一紧,脑袋垂得更低。
      “辛苦了啊……”
      听着那人轻飘飘好像漫不经心的口吻,不知情的人会松一口气,可是跪在底下的黑衣人却在瞬间绷紧了身躯,僵直脊梁:“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惩罚。”
      “□□,你跟在本王身边多少年了……”说着声音蓦然拔高,“嘭”一声,飞快地一脚踹出,黑衣人的身体大幅度向后弹去,飞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属下甘愿受罚!”他爬起来,全身的骨头像移位般刺痛难忍,鲜红的血自口中逸出,他不去抹掉反而忍痛直挺挺跪在地上。
      那高大霸气的男子却突然笑了笑:“下一次,再也不会让她漏网……” 隐晦的烛光下他的容颜有些模糊,只那黑亮有神的双眸熠熠生辉,高挺的鼻子成一道锋刀般的直线,紧抿的薄唇几不可见地扬起,让人读不出此刻他笑颜下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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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苏未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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