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生死劫

　　再说仙道这边，自从他被无罪释放后，心情也慢慢恢复。这一日，阳光普照，晴空万里。神清气爽的仙道洗漱完毕后，来到自家院子，本来准备散散心，透透气，没曾想，见到了那个令他厌恶的老头，他的养父：仙道成。
　　老爷子自从亲生儿子死了之后，就一蹶不振，终日闷闷不乐，思维也变得更加混沌，几乎不认得任何人，包括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仙道。
　　仙道遣散了老爷子身边的看护，来到他身边，还未说话，却听那老头子指着水池边的一堆石头说道：“给我搬开那些石头，太危险了，万一压死了黑金鱼，礼儿的病就好不了了。”
　　仙道听着，心中又气又觉得可笑，气的是，到了今时今日，老头子还想着各种法子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续命，可笑的是，亲儿子怎么死的，他都不记得了，看来这痴呆是越来越严重了。不过这样最好不过，他再也不用为这对恶心的父子做替死鬼了，这里的一切，从今以后就都是他仙道彰的了。
　　这么一想，仙道心中挺高兴，他回道：“好啊。”
　　说着，他来到池子边，然后一把将那对石头推下池子，眼睁睁看着里头的黑金鱼被顷刻间压死。
　　老头子急了，大声叫嚣道：“我的黑金鱼，我的礼儿啊~”
　　看着老头子如今一副惨状，仙道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时，他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原来是弥生来了。

　　弥生见今天天气晴朗，特地来约仙道一同逛街。见到老爷子一副哭腔，倒是有些为难了起来。于是仙道佯装安慰了老头子，然后又将他委托给看护。随后带着弥生高高兴兴出了门。

　　弥生带着仙道来到城中最好的婚纱店，她指着橱窗里的婚纱，问仙道：“漂亮吗？这件婚纱是从法国运来的。陪我去试试吧。”
　　碍于之前相田家登报取消婚礼的事，仙道总觉得如鲠在喉，他说：“伯父伯母都不在上海，结婚的事，晚点再说吧。”
　　可是弥生不依，她说：“结婚是早晚的事，你忘了？我说过……”说到这里，弥生微微抬头，凝视着仙道，继而说道：“非君不嫁。”
　　这么一说，仙道心中宽慰不少，于是拉起弥生的手，踏进了婚纱店。

　　就这样，弥生在店员的指引下，去了更衣室试婚纱。而仙道呢，他百无聊赖的在沙发上坐下，这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站在橱窗外，敌视着他的流川。
　　仙道心中不禁一跳，未免一会儿发生不愉快的场面，他立刻起身，来到婚纱店外。
　　流川说：“我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结婚？！”
　　仙道向他解释，是因为弥生着急结婚，他才陪着她来的。末了，他说：“我不去见藤真，是因为我没脸见他。我欠她的，我这辈子也还不清，其实我也很痛苦，我也很内疚……”
　　“我完全不觉得！”流川打断道。
　　“那你要我怎么样？再出去认了这条杀人罪？如果健司没有病，我认了也还有意义，问题是他现在只有两个月生命了。你是不是想办完他的丧礼，再来办我的丧礼，你才满意啊？”
　　流川语塞，本来就不擅长狡辩的他，又怎么可能是巧舌如簧的仙道的对手，他丢下一句：“我不想你死，但我看到你这么幸福，我就很不爽！”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婚纱店。

　　只不过，被流川这么一闹，仙道心中仿佛被扎进了一根针。终于在这天夜里，他破天荒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藤真，有流川，还有他自己。
　　他梦见师父给他们买橘子水后，藤真把自己的那瓶让给了他和流川。
　　他梦见他打碎师父最心爱的花瓶后，藤真替他顶了错，被师父教训。
　　他梦见藤真因为唱戏，一次次被师父打手心后，他拿着药膏给他上药。
　　最后，他梦见他捏了一座泥城，在藤真生日那天，说要娶他过门。
　　最最后，他梦见那群狱警举起步枪，上膛，射杀了藤真……
　　“啊——”
　　仙道惊醒了，做了这样的梦，哪儿还能睡得着，就这样，仙道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一直到了天边亮起了鱼肚白，都未曾再睡着一秒，这时，佣人来告诉他，为仙道礼超度的道人来了……

　　“焚香一拜请。”
　　“焚香二拜请。”
　　“焚香三拜请。”
　　“现在有请仙道礼少爷登上神位……”
　　之后，道士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支香。待众人一一上香后，就算礼成了。
　　对于这个大哥，仙道是厌恶至极，一个又蠢又笨的货色，凭什么让自己豁出性命替他挡灾，他也配？就算死，他都不会原谅他。
　　于是仙道遣散其他人，关上房门。此时他的脸色早已从刚才的和颜悦色，摇身变为冷若冰霜。他靠近神龛，一把扯下刚才自己插进香炉的那柱香，嘴里骂道：“你配吗？你不配，是你逼我杀了你的，你现在还要我逼死这世上最爱我的健司，是你，是你害死他的。”说完，仙道一把夺过神龛上仙道礼的照片，然后狠狠甩向地面。
　　相框顿时碎了一地，这一举动着实惊了一旁的老爷子。
　　老爷子痴痴傻傻的问道：“彰儿，你干什么呀？”
　　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仙道忍不住就把火头往他身上撒，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爷子面前，说道：“你也是帮凶。你也有份害死健司。”说完，他瞥了一眼手中那柱还在燃烧着的香，然后一把戳向老爷子的手背，疼的老爷子当场嗷嗷叫……

　　再说师娘这边，因为藤真入狱的事，现在明司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他有一个杀人犯哥哥。明司在学校里难免受到歧视与排挤。
　　师娘不忍心，便和学校商量退学的事。随后，祖孙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然而，好巧不巧，遇到开着敞篷车，带着弥生兜风的仙道。
　　仙道认出师娘的同时，立刻刹停了汽车。而师娘认出仙道的同时，也止住了脚步。

　　就这样，师娘请仙道和弥生进屋坐坐。双方一聊，仙道才知道原来明司因为藤真的关系，而被迫退学，稍后就会被师娘带回乡下。只不过师娘自己身体也不好，还要带着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多有不便。
　　听闻这些，原本就心有愧疚的仙道就更觉得不安了，他说：“健司是为了我才顶罪的，对不起……”
　　师娘苦笑一声，她说：“我也想通了，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你也不用太介怀了。要怪就怪上天让他得了绝症。我没怪你……”
　　得到师娘的谅解，仙道心头的罪恶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重了些，眼见明司就快去乡下了，没书读，身边又只有一个身体欠佳的师娘照顾，那种孤苦伶仃的画面不禁令仙道心中愈加难受。
　　看着屋外努力哄明司开心的弥生，和一旁依旧生闷气的明司，仙道心念一动，他坐到沙发上，抱起明司，安慰道：“哥哥不是杀人凶手，上海那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是他们搞错了。”之后，仙道像是说给明司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他说：“你哥哥是世上最好最善良的人，他将来一定能上天堂，虽然他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但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我一定会很疼很疼你……”
　　就这样，不一会儿，小孩子竟是在仙道的怀中睡着了。
　　于是仙道抱着明司，又拉起弥生的手，对她说：“如果我想收养明司，你会不会反对？”
　　“可是他哥哥不是害得你……”
　　“他哥哥原本可以看着我不管的，但是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愿意牺牲自己去自首，他是不是罪有应得是一回事，但是这个孩子在这件事里，一定是最无辜，最可怜的一个，我……”
　　弥生不禁佩服起仙道的气度与胸怀，她说：“彰你以德报怨，你真的好善良。”
　　仙道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你这么说，是赞成了？”
　　弥生连连点头，末了，献上一个浅浅的吻……

　　就这样，带着领养明司这么个主意，仙道破天荒来到监狱，探望藤真。
　　“其实你不该来的，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好。”
　　“你别这么说，你越这么说，我越不安心。”
　　“所有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用不着不安心。”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和你商量。”
　　之后，仙道将昨日发生的一切和藤真诉说，末了，他表达了他的想法，他说：“我一定会把明司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给他最好的一切。”
　　“可是相田家是名门大户，你这样，他们不反对？”
　　“你为我牺牲那么多，让我为你做一点事吧，让我良心好过一点。看着明司和师娘受苦，我真的做不到。”
　　藤真笑了，他说：“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这时，鱼住来了，他说：“时间到了，回牢房。还要去池上医生那边看诊和吃药呢。”
　　听闻此话，仙道心中一惊，然而待他反应过来时，鱼住早已带着藤真离开了……

　　是夜，仙道在偏僻的郊外酒馆约见了池上。
　　这池上果然是夜路走多了，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愣是一点都不怕，笑呵呵来到酒馆应约，顺便还要点菜。
　　怎奈仙道阻止了他：“慢着，等我走了你再点菜，我没兴趣和你同桌吃饭。”
　　也是，当初拿仙道不当人使唤的池上，怎么可能得到仙道的原谅。只不过，大家同坐一条船而已，才又在这里见面的。
　　说着，仙道将一个信封递给池上。
　　池上接过信封，乐呵呵揣进腰包，然后说道：“我办事，你放心，我再使点劲儿，给那藤真多吃点药，到时候，没绝症都能变成有绝症。”
　　仙道正色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给你钱，不是让你继续喂藤真健司吃药，相反，我不允许你再拿他试药！”
　　这一说，倒是把池上给逗乐了，嘲讽道：“得了吧，彰少爷，装什么善男信女，你骗藤真做你的替死鬼，就该料到以后会下地狱了，难道现在做这点好事，还想着能上天堂？”
　　“少废话，你收我的钱，就照我的意思去做！”
　　“好，一切都听你的。”
　　池上敷衍着，私心想着，反正试药不试药，仙道也看不到。
　　这时，却听仙道又问：“我给你的那块玉现在在哪儿？”
　　一直以来，这便是仙道的心头大患，那块玉是弥生从小戴到大的，若是被弥生发现不见了倒还好，哄哄骗骗，兴许还能过去。倘若被有心人发现，拿这个做文章，继而引出自己勾结池上，欺骗藤真做替死鬼的事，那才是万劫不复。
　　因此，仙道着急得很。
　　只不过，不巧的是，池上把这块玉当了，得过两天才能拿回来。这么一来，仙道也只能哑忍着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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