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

作者:春茶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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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睽蔓纹,始于腕横纹,终于肩峰,若是盘旋着布满整条手臂,轻则废臂,重则殒命。

      “你刚刚是不是被咬了?”白童死死抓着他不放,语气严肃道,“那眦牛角兽的牙上有剧毒。”

      商战没有说话,当时他被那魔物压在爪下,兽牙刚刚陷进他的前臂,远处便飞来一把长枪,直直地插入了魔物的脑袋。

      而如今,他的前臂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但那剧毒产生的睽蔓纹却蔓延了开来。

      “你跟我走。”白童忽然说,“先生一定会有办法的。”

      商战的心猛地一沉,从古至今,他只听说过一人化解过着睽蔓纹,但那人最后却销声匿迹,甚至有人传言说,解毒之地错综复杂、险象环生,他是死在了那埋骨之地。

      早死晚死,都得一死。

      何必连累了别人?

      “我......”商战看着白童,刚想拒绝,但突然手臂像是被万针齐扎一般,剧痛无比。他捂着手臂,蹲下身子,本以为可以缓解一下,可谁知这痛像是会蔓延一般,一直传遍了全身。

      他闭眼昏迷前的那一刻,仿佛听见白童在他的耳边唤他的名字。

      像是那天一样,那个女人流着泪,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着叫他。

      商战觉得他昏迷了很久,在这段时间里他好像做了很多梦,半真半假,都混在一起,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一片。

      再一次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竟躺在了一张单人床上,他慢慢撑起身子环视了一圈,开始怀疑起了他的记忆,怎么眼睛一闭一睁,自己就躺在了农家乐的客房里了?

      房间的窗口外是座大山,外边时不时传来的鸡鸣狗吠声,让他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忽然,房门被人打开,商战往门口一看,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再仔细一回想,正是列车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你醒了?”钱茂霖问。

      商战点头,问:“你毒解了?”

      “解了。”

      “这里是哪里?白童呢?”

      钱茂霖把手中的瓷碗往商战床边的床头柜一放,说:“这是他家,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商战一惊,猛地把袖子撩起来一来,睽蔓纹又向上盘旋了一圈。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钱茂霖问:“白童他家开农家乐的?”

      “???”

      钱茂霖不知道为什么商战会这么想,差点一口口水噎死自己,他挥了挥手,对商战说:“先生在等你,快点换好衣服出来。”

      商战“哦”了一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了替换的衣物。钱茂霖正在房门口背靠着墙等着他,商战一出门,他就领着他下了楼。

      出了楼,商战顿时就傻了眼。

      远处,三面流水直落而下,汇成一挂瀑布,在中段形成一道彩虹。天上盘旋着无数飞鸟,时不时会有一只俯冲下来,掠过水面时尖嘴一伸,下一秒嘴里就衔了一条挣扎着的肥鱼直跃而上。

      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环绕着他们,森林深处偶尔传来鸟的长鸣,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商战跟着钱茂霖沿着湖泊走,走了半个多小时,湖泊变成了小溪,在森林中潺潺地流过。

      他们在森林里绕了好一会,忽然迎面飞奔而来一只猛虎,钱茂霖和商战同时一惊,但那猛虎却只在他们身边绕了一圈便摇着尾巴离开。

      钱茂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商战看着他心惊胆战的样子,心想:你不是和他们住一起的吗?怎么还一副人生地不熟的样子?

      “你知道往哪走吗?”商战终于忍不住问道。

      “好像忘了。”

      “你是不是这的人?”商战无奈道。

      “我就前天先生带我才走了一次。”钱茂霖满脸的尴尬,“今儿本来是先生叫白童来带你的,但白童临时有事就换了我。”

      “所以我们现在是迷路了?”

      钱茂霖点点头,忽然身后的那只猛虎又绕了回来,一口咬住钱茂霖的后领提了起来。

      “啊—!”钱茂霖一身惊叫。

      “吵死了。”商战撇了他一眼,“它在给我们带路。”

      钱茂霖带着商战走偏了很多,商战看着他们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湖边,心里瞬间给钱茂霖打上了个不靠谱的标签。

      慢慢走近,商战看见浅滩上似乎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他敢确定就是白童。至于另一个,远看的时候只知道背影是个男人,但一走近,商战去却不由得小愣了一下。

      他心里有一个字:美。

      充满英气与阳刚的美。

      如果放在古代,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将军。

      “来了?”男人扭头看了眼,把手上的一块生肉丢给老虎,老虎一跃而起把肉叼在嘴里,甩着尾巴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开。

      商战走进,却不知该称呼他什么好。

      “你是商战?”连允又问,然后把手中的一条烤鱼递给了他,“我叫连允。”

      商战说了声“你好”,但却没有接过鱼,白童见状立马把鱼塞到了商战的手里,还顺道白了他一眼。

      什么情况?

      “茂霖,现在还有不适吗?”连允又开始关心起钱茂霖,将手中的另一条烤鱼再一次递了出去。

      钱茂霖笑嘻嘻地接下,说:“我身体倍儿棒!”

      他充满感激地看着连允,要不是连允,说不定他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听白童说先生是连日跑回杭州揍了那下毒的花妖一顿,才把他的解药搞到了手。

      而那歹毒的花妖竟是他初到杭州时,给他指路的那女人,想到这,他心里一阵恶寒。

      “你能解我身上的睽蔓纹?”商战看连允分完鱼后竟自己吃了起来,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连允咽下口中那口鱼,回答说:“可以,但也不可以。”

      “能不能给我详细说一下?”

      连允抬头和商战对视:“我不会解毒,但是我知道谁能解毒。”

      商战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能不能请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

      连允站起身来,他和商战比没有高出太多,但是气势却压了他大半:“你想自己去?”

      商战还未回答,连允就咄咄道:“一个人去可以,但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你能找到他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五。就算你能找到他,但你活下来的机率不足百分之一。”

      “这人怎么那么恐怖?”钱茂霖在一旁插嘴道。

      连允顿了顿,继续:“我只知他居住在医巫闾山的临崖面,是药神派后人,但鲜少露面。而且医巫闾山临崖面地势极其凶险,他又在这山上布满了重重机关,去找他的人通常还未见到他本人,不是摔下悬崖,就是毙命于机关。”

      “没有关系。”商战回答,“反正不去是死,去了也是死,还不如让我去试试。”

      “你先别急。”连允制止了商战,说,“我倒是可以和你一起去。”

      “有什么条件吗?”

      “有。”连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得商战一阵发麻,“条件是你得留在这里半年,给我打杂。”

      听连允的语气,似乎是对他的解毒胸有成竹,商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本以为他会提出以物换命之类的要求,可是留在这里打杂算什么?

      “我先问你个问题。”商战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问,“这是哪里?”

      “我家。”

      “你们家住5A级景区里?”商战问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白童,“我记得当时在列车上,你和我说你要去的是牡丹江市。”

      商战继续分析道:“如果我没记错,在牡丹江市附近的名川大湖,一为兴凯湖,二为天池,三为松花湖,四则镜泊湖。”

      连允点头,很是称赞的样子,他不知道的是商战这次也是特意是特意选的东北出走,毕竟在这块地方,他爷爷不敢大肆插手。

      商战说:“东北是无辞相师的地盘,你们不觉得你们太嚣张了吗?”

      连允云淡风轻地说:“区区无辞相师我还不放在眼里。”

      听连允口气这么大,商战不由地一惊,连他爷爷都不敢惹的人,居然都入不了连允的眼?

      “考虑好了没?只是打个杂,我们又不会吃了你。”连允说。

      “只是打杂?”

      “只是打杂。”

      商战在一旁白童真诚的眼光下,终于妥协,他有些闷闷不乐,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家务的他,居然要给几只妖精做保姆。

      “我不是很会。”商战道。

      “没事,慢慢学。”连允走过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明天早上我会去那农家乐门口接你。”

      “先生。”白童忽然出了声,“那我和钱茂霖呢?”

      “你们留下看家。”

      连允离开以后,还是钱茂霖带着商战回去,商战有些不信任他,但钱茂霖却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这次肯定认识路。

      路上,钱茂霖问商战:“你刚刚说这里是谁的地盘?”

      商战不可置信地问:“你一个修道之人连这里是谁的地盘都不知道?”

      钱茂霖反驳:“我才修了两个月不到的道,只知道杭州是如故的地盘,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商战嫌弃地望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你要记住,在我们这个领域,国办委的人先不说,有四个人是绝对不能惹的。”

      “哪四个?”

      “第一个是如故,并不是杭州是他的地盘,而是整片江南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这么厉害?!”钱茂霖满脸惊讶,“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西北的孔君丹,绰号叫金刀老贼。他最爱眷养魔物,本身也是个魔,嗜杀成性,十分歹毒。”

      钱茂霖惊呼:“他居然是魔?这个世上没想到还居然真的有人成魔了!”

      商战无视了钱茂霖的目光短浅,说:“成魔是困难,但并不是没有。第三个不可以惹的是一个道士,或者说是一个派。”

      “派?比我们长风派还要牛逼?”

      “长风派是什么派?”商战无奈地看着他,“那人名叫商祝,江仙派掌门。地理学过吧?南部沿海地区都归他管辖。”

      “他和你一个姓,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钱茂霖这么一问,商战立马就拉下了脸,不悦道:“你们先生还和这里的地主同姓,你怎么不说他就是无辞相师?”

      钱茂霖一愣,商战就继续道:“无辞相师本名连无辞,是四个里面最最惹不起的。”

      “他......有什么厉害之处?”

      “我也不知道。”商战坦白道,“连无辞向来低调,被人称为无辞相师和镜泊湖主,但千百年来几乎从未有人见过他,行踪成迷,能力未知。”

      “那为什么是最不可以惹的那个?”

      商战说:“因为据说,他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见识过法相的人。”

      神有法相,魔拥唯识。

      这是钱茂霖记得很牢的一句话。

      商战不知,钱茂霖内心是如何翻江倒海的。钱茂霖身为一个东北人,自然知道镜泊湖景区以它的吊水楼瀑布闻名,而他们刚刚见到的那帘瀑布......

      就是吊水楼瀑布啊!

      先生说这里是他家。

      先生姓连。

      先生又这么厉害。

      忽然,商战又说:“那连无辞不能惹的原因还有一点。”

      “是什么?”

      商战想起他爷爷从前天天在他耳边叨念的一句话,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那连无辞和如故,这两个老家伙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此话一出,钱茂霖顿时感觉自己的脚僵硬到迈不出步子。

      他一脸苦笑地看着商战,心想:

      先生和如故,那可不正是至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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