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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嫁
晨光熹微,打更的更夫敲响最后一声梆子,打着大大的哈欠准备回家歇下。临街铺子的人都早起,迷迷糊糊刚拆开门板,正与相熟的更夫问早。
挑着早点摊子的汉子,正打街口儿往每日摆摊的地方走,隔着老远就看到更夫与几个铺子的掌柜。
正抬手要吆喝生意,却不知什么人在路中间斜斜插了根手臂粗的木棍,似乎还有个人爬在上面......
这谁大早上谁爬这么高做什么,莫不是采花贼想要顺着这杆子爬到楼上人家里?临街可有几家的闺女媳妇就住在这街面的二楼上,可看这杆子离窗口还有一人远呢......
又好奇又想看热闹的人不断往跟前凑,太阳转过身越升越高,天光大亮这么一照——
嘿!
大伙儿齐齐抽了口冷气,早上憋着尿的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
那哪是有人爬在杆子上啊,这手臂粗的木杆子顶头被削得尖尖的,一个身形强壮的男人,被这杆子从谷道直穿入体内从嘴巴那出来,像准备架在火上烧熟的供猪,那尖儿上都被血染成了红色.....
“哎呀妈呀——杀人啦——”
一群吓愣了的被这一嗓子叫回了魂儿,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手带脚地爬回自己家,将刚拆下来的门板又死死的嵌了回去......
李云湖下山去买办生活用品,大早上就在街上看到皂衣的捕快,正抬着个蒙着白布的藤架子,驱赶身边看热闹的人群。
没多大会儿,混在人群里的李云湖,就打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男人是后街有名的无赖赵二,听说前些日子还得了一笔钱财胡吃海喝的,今天早上就变这样儿了.....”
“还不是平时阴损事做的太多了,这怕不是被哪个替天行道的侠士给为民除害了。”
“就是就是,这个赵二平日里逮着谁家的姑娘媳妇都要调戏,又没人敢招惹他,如今真是得了报应了!”
“唉,他还欠我半年的猪肉钱没还呢......”
“哟,还指着他还钱呐,没让你倒找钱就不错了!”
原来是死了个泼皮无赖,李云湖摇摇头,大概是遇上哪个不要命的仇家了,再无听下去的兴趣。
肚子传来“咕噜噜”地抗议声,早上为赶着下山饭也没吃,正好边儿上有个卖馄饨的小摊儿,看起来还颇为干净,李云湖便靠着里面坐下。
“老板,来碗馄饨。”
“好咧~”
元宝般胖滚滚的薄皮馄饨,在锅里如凫水散开的鸭子,没翻几个跟头就已熟好,晶莹的白面皮上透着嫩嫩的肉粉色,盛在粗瓷大碗里点上香油,再撒上一把碧绿的葱花,直让人满口吞津。
李老道自己并不忌荤腥也就不约束徒弟,李云湖正低头享受美食之际,忽觉得头上罩下一片阴影,一抬头刚刚还未来得及吞下的馄饨差点滑进气管里。
消失许久的季峥略显局促地坐在一旁,简直像是一只巨型犬蹲在小女孩办家家酒的玩具桌前。
“给。”
一张暗黄色像是羊皮卷的东西,被推在李云湖面前。
在季峥的脸与纸卷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李云湖有些心情复杂的将纸卷打开。
以为这人真是被自家师父戳破身份离开了,却没想到他还有胆回来找自己的一天。
平日里李云湖一想到这人就忙忽略过去,到此时见面后才发现,从季峥离开后,自己心里多出来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如今竟觉得平静了许多。
但倒是更觉得有生气啊......
打开纸卷,里面弯弯曲曲像是花纹的字体,根本不知道是哪国文字。李云湖从头看到尾没一个他认识的,只有在页尾像是签名般按了一枚血指印。
“这是你的卖身契吗?”李云湖没好气地嗤笑一声,将纸拍在桌子上。
季峥一愣,无辜道:“我忘了,你可能看不懂,不过这个要这么用......”
不等李云湖反应过来,季峥便大手一抓将他那还按在纸上的手攥起,内力一划便在中指处割出一条口子,滴下的鲜血落在纸上瞬间便被吸收进去。
“你干嘛?”李云湖怒声道,抽回自己的手用衣摆按住止血。“这是什么!?”
纸卷在吸干李云湖的指尖血后,突然“腾”的一下自燃起来,雪白的灰烬无风自摇,打着旋儿直入天空。
而坐在桌前的两人忽觉得心中冥冥有种感应,玄而又玄似与对方有什么联系在一起。
“说是卖身契也差不多吧。”季峥见纸灰消失在晴空之中,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如群山之间春雪初融.....
李云湖火冒三丈,不知对方胡乱给自己签了什么东西,他在小说里可没少看过,什么灵力低微的妖修什么的,要想投靠金大腿就必须与对方签订契约,然后给对方为奴为仆,一生受人牵制不得自由。
似是什么大事已定,季峥整个人的神态从内到外都变得放松起来,安抚道:“你莫生气,这是我与你签订的契约,只约束于我并不会不利于你。”
“哈,世间还有这种好事?”李云湖冷笑。“还有人放着大爷不做,主动去做人家的奴才?”
季峥皱起眉有点不悦,但还是耐心道:“自然不是主仆契约,只是......只是你可以约束于我,若我有心伤害于你,自十倍反噬于我。而且你我性命相联,你若死了我也无法独活。”
......
李云湖一口气噎在胸口,脑袋有些发懵。这份契约如果真如季峥所说的那样,自己这便宜可是占大了,但随之而来的沉重感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对方可是以性命交托。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们之间可没达到非得这样相处的关系吧......”
方才季峥身上透出的点点喜悦,蓦然像刚刚的纸卷燃成飞灰,神色黯然地盯着李云湖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不知道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我没——”直球击中心口,李云湖像被人拎住脖后皮毛的猫儿,僵着身子手脚无措。胸腔里涌起股愧疚与怜惜,品在嘴里又酸又涩,回未之后却留下丝丝蜜甜。
“吃不吃馄饨?”李云湖扭过脸,叫老板加上一碗。
季峥看到他慌张掩饰脸上的那一抹飞红,突然心脏在胸腔里鼓噪起来,一下一下沉重且有力地撞击着,控制不住地笑,爬上常常面无表情的脸庞,鲜明又陌生的情绪在脑中如海浪翻涌。
但当香气缭绕的馄饨上桌后,季峥又低头开始心虚,那羊皮卷是可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没错,只是要是有天李云湖知道这东西真正的作用后,会不会......
“吃呀,今天这馄饨真不错哎。”
看着眼前英气俊朗的脸,季峥咬咬牙暗中鼓励自己,如果现在不把这人绑在身边,日后定是要后悔莫及的,若真有露馅儿的那天再负荆请罪好了!
正待季峥安下心打算享用美食之际,突然凭空“噗”地一声现出一只红色小鸟,石榴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咦?”李云湖看到小鸟颇为惊奇,伸出食指让小鸟落在指尖上。
“师兄?”小鸟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如山泉清脆悦耳。“师父让你快回来,肥羊进圈了!”
“咳咳.....”李云湖在季峥的注视下十分不好意思的干咳几声,李云淡说话随意惯了,当然这话也肯定是李老道的原话,估计肯定有是哪家有事求上山门了。
街上人多声杂,坐在别桌吃饭的还好未注意这边,各自说笑着。
在季峥眼里李云湖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表情都是有趣儿的,见他脸红尴尬便忍住笑,沉默地拎起脚边采购的日常用品,示意可以走了。
两人回转西眉山将购买的什物放在后厢,跟着小师妹李云谈的鸟儿来到西厢前面的听松聆雪居。李老道正招待一位身材微胖面容和气的中年男子,浓郁的茶香随着水雾袅袅飘落在窗外。
怡兰舍是招待女客的地方,居于西厢后半部分,中间有一道月亮门将西厢隔成两半,前面便用来招待男客的。
但凡能被在怡兰舍接待的,都是官商人家的太太小姐,而听松聆雪居便是用来接待那些老爷、大人们的。
李云湖见那人背影觉得很是熟悉,当他踏进屋中那人也正好转身,果然自己心中所猜不错。
“见过周大人。”
“云湖道长有礼了。”
中年男子正是这义城的一县父母——县令周子丘,年纪约有四十几岁气质儒雅,微胖的身材使他神态上更显亲和,一笑起来便让人生出亲近之感。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虽然在刑狱断案上无所建树,但在修桥铺路周济百姓上那是十足用了心的。
所以即使不如历来青史上那些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但也被这义城的百姓称为活菩萨,爱戴十分。
即使是见到衣着怪异,跟在李云湖身后板着脸的男人,周子丘也只是含笑点点头,并苛责他的无礼。
“老天师,尊徒也赶回来了,那么本官可真是要好好求上一求了。”
李道清:“不敢不敢,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周子丘未语老脸先是一红,羞恼叹道:“烦请老天师救一救我那不成器的妻侄,在观中收留他几日,若是这孽缘解不开,那也就随他去吧。”
李老道师徒二人一愣,这周大人莫不是寻着师兄李云舒的“生意”来的?心里暗怕是李云舒整日里鼓捣那些合和符、桃花煞之类的东西,冲撞了这位周子丘夫人的侄子,今日里来这要个说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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