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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衅
四个月后便是试剑大会,年轻一代的弟子间充斥着紧张兴奋的气氛,准备参加此届试剑大会的人愈发加紧了练习。
沈云陌心中泰然,不为所动,仍该做什么做什么,照她本心,修炼是给自己修的,实在跟旁人没什么关系,所以既不很在乎比赛名次,也没有因郑玟珊的挑战而受影响,又或因生性凉薄,就算认真在做一件事情,她也总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席伯梁时常来看她,见她一派淡然,免不了替她焦急,便不时亲自到渐月峰来督促她修习功法,又加溪蛮与景明知她生性惫懒,特地请席伯梁多多看顾,这一下,席伯梁简直自认担起了师父的重任,日日前来督促。
天色将晚,余晖将半边峰头染成金色,沈云陌的房间窗扇半开,任由阳光照进来,难得的偷偷溜回来休息,她搬个凳子趴在窗沿惬意的欣赏夕阳,忽然见楼下的大花园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顺着回廊朝自己所在的小楼行来,那人似是有所感应,抬头向她灿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齿。
沈云陌苦笑,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果然不大会儿自己房间门便被人推开,沈云陌趴在窗台装死,头顶突然被凿了个爆栗,她抱住脑袋痛吟。
席伯梁责备道:“今天怎么偷懒?”
沈云陌抱着脑袋抬起头,故意憋的眼睛水汪汪,像个小动物似得忽闪大眼睛,软了嗓子哼唧道:“太累了嘛,今天让我休息一下!”说完偷觑了他一眼,见其满脸恨铁不成钢。
沈云陌叹气,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比赛,我们修行难道不是给自己修得吗,为什么一定要分出高低来?”
席伯梁不知怎么回答,也不逼她,只是道:“难得休息,下去走走吧。”
沈云陌其实只想赖在房间什么都不做,然而不愿再逆他的意,点点头伸伸懒腰,心中不禁怀念起小石屋里自由自在的日子。
花园走廊里的禁制符咒对席伯梁来讲好像不存在一样,连带跟在身后的沈云陌也不受丝毫影响。
席伯梁走的慢,夕阳打在身上,宛如给他镀了层金边,腰间的绿色古玉泛出如水的光泽,她眯着眼睛边走边看,走的晃晃悠悠,心中还记得,这是郑玟珊的玉佩。
花园上空不时泛起流光,苦修了一天的弟子们大都回来了,回廊间来往的人渐渐多起来,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结伴,神色或愁或喜,然而统一的带着对未来的希望。
沈云陌坐在回廊一侧,脸上仍带着苦闷,席伯梁靠在她面前的廊柱上,伸手揉她头发:“忍一忍,横竖就是几个月,修行的事尽力而为就好,不必有太大压力。”
沈云陌像个小猫似得乖乖任他揉搓,听得这话便翻着眼睛将他望着:“这话用来安慰你自己吧。”
席伯梁被她抢白,只是一笑,也不生气。
有与席伯梁相熟的小弟子来打招呼:“师兄,怪道最近都找不到你人影,原来在陪漂亮的小师妹。”
席伯梁不耐烦的一挥手:“滚蛋!”
那人嬉皮笑脸的走远,四周有人眼色一转,窃窃私语,夕阳从后方照下,西南角月亮门边映出了条长长的人影,沈云陌听得一阵细碎的环配叮当声,一人脆声道:“席师兄,怎么有闲心来渐月峰逛?”
“玟珊?原来你也住这个院子呀,哈哈还真是巧!”席伯梁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郑玟珊眼睛打沈云陌身上一过,便不再看她,仍对席伯梁道:“前段时间师兄妹们说邀你去游猎,被你给拒了,近日也不太找得到你人,师兄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席伯梁笑眯着眼睛回手拍拍沈云陌的头,被沈云陌打掉,“云陌今年要参加试剑大会,近来我正帮她做训练,呵呵!她基础实在太差,不提点着怕是不行。”
沈云陌略一起身向郑玟珊道:“师姐好。”
郑玟珊依旧是没有理会沈云陌,这次甚至是一个轻蔑的眼神也未分给她,金色的阳光洒在她带着薄薄的笑意的脸上,那笑意仿佛会随时碎裂开来。
席伯梁似乎有所察觉,粗线条的问:“玟珊,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脸色怪怪的样子?”
她答非所问:“师兄不是答应过我,试剑大会前要指点我剑法的吗?”
席伯梁恍然:“啊,我记得呀!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这段时间我和云陌都是在羲和殿后殿的小广场练功,到那里就可以找到我。”
“好,师兄记得就好,我过几天去找你。”她依旧是带着微笑,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云陌嘴巴厥成个长嘴蜂,吹了个不太响亮的口哨,道:“哦哟,一片芳心为哪般哪,可惜有人不解风情!”
席伯梁照她脑袋上一搡:“小姑娘跟谁学的吹口哨,不知文雅。”
沈云陌脑袋随着他的力度晃了一圈回来,无所谓的道:“跟你学的啊!”
“以后不许吹!”
她翻个白眼,突然一把拽住席伯梁的领口将他拉下来,二人蓦然呼吸相闻,沈云陌对着他的脸厥起嘴巴,吹了个无比响亮悠长的口哨,而后推开他:“先管好你自己吧。”便一手拎着剑,向他摆摆手,回小楼去了。
席伯梁脸颊微红,他摸摸鼻子,似乎还留有一点不知名的馨香,随后笑着摇摇头,也走远了,浑然未注意月亮门旁的一株老树后遮着条人影。
这一日,沈云陌坐在羲和殿后的廊檐下,额头微见汗迹,她刚打了一整套拳术,听得身后脚步声,席伯梁笑嘻嘻的走过来,从怀里摸出两颗大苹果,在身上蹭了蹭递过来一颗:“辛苦啦!”
沈云陌道:“还好。”接过苹果咔嚓咔嚓啃,眼角撇到他腰坠上的古玉,就手拿起来看了看,道:“挺好看的,让我玩玩吧。”
席伯梁沉吟一下,沈云陌撇了撇嘴:“又不是不还你了,不借算啦!”
席伯梁道:“也不是不好借,你想要就拿去玩,不过这是别人送的,你当心别弄丢了,我不好交代。”
沈云陌这才笑起来,当即将玉坠从他腰上解开,对准阳光看了半天,笑出一口白牙:“这要卖的话能卖多少钱?”
“想什么呢你?”席伯梁戳戳她脑袋。
“开玩笑的啦!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敢卖它。”沈云陌笑道。
“别胡说八道!”
古玉被放到怀里,沈云陌每日时不时就拿出来玩玩。
几天后,郑玟珊来找席伯梁时,他正与沈云陌拆招,见到她便停下来,笑道:“玟珊,最近功法练的怎么样了?”
“正遇到点问题,来请教你呢。”她嗔道:“你可不能嫌我烦。”
“哈哈!怎么会,你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忍不住甜蜜一笑。
沈云陌嘴角也带起一丝笑意。
之后几天,每天郑玟珊都来找席伯梁,沈云陌反倒一个人乖乖待在一旁自己练功,不去打扰他们。
一天下午,郑玟珊早早在羲和殿后小广场等着,四周人迹寥寥,练功的弟子多在前方大广场。沈云陌老远看到他,席伯梁还没来,她自己溜溜达达走过去,手中把玩着玉佩,一只手指绕着绳扣,将古玉转的飞起来,日光下形成一个晶亮圈。
郑玟珊眼睛忽然定住,眸中迅速翻涌起怒火,又带着难以置信,质问道:“你怎么拿着这块玉佩?!”
她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的,道:“你说我怎么拿着这块玉佩,难不成偷的?抢的?”沈云陌语气带着嘲弄:“一颗心捧出去,却被我踩在脚下。”她嘻嘻一笑,道:“这滋味儿怎么样?”
郑玟珊咬牙切齿,眼眶发红,泌出泪水,恨声道:“我杀了你!!!”锵的一声拔出剑来,劲风吹起沈云陌颊边的发,沈云陌躲也不躲,拔出黑金匕首迎上去,两兵相接处砸出火花,一触即分,郑玟珊红着眼,怒火中发出全力一击,沈云陌被冲的摔上石柱又掉到地上,她咳了一声,脸上泛着一抹奇异的笑:“你夺走我最重要的人,我就夺走你最重要的人……”
郑玟珊心中突然明白过来,目眦欲裂:“你不会得逞的!”
沈云陌笑容消散,眼中突然就涌出了泪水,仿佛那时没流的如今全补回来了,悲伤与愤怒同时涌上心头。
一直以为心里没有恨,一再的只怪自己没能护得大宝周全,却原来恨都藏在心底,隔着一层膜,连自己都瞒过去了,平时若无其事,此时揭开来看,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恨毒了她!恨不得掐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伺机报复,一有机会便要将她打入地狱。
郑玟珊一剑刺来,沈云陌朦胧着泪眼看不清楚,分辩得风声用黑金匕首一挡,铁器摩擦声响起,沈云陌瞬时侧身,肩膀一凉,随即剧痛,登时涌出血来!
她咬牙掷出匕首,自己回身便跑,身后当的一声,匕首被挑开,剑声朔朔,广场入口处的长廊拐出来一个人影,沈云陌埋头向前一扑,跌进他怀里,嘶声道:“救我!!!”
转眼间,砰地一声!郑玟珊被一掌打飞出去,倒在地上,她流着泪朝席伯梁叫道:“她在骗你!你不要相信她!别相信她!”
沈云陌面色煞白,鲜血流满胳膊,席伯梁撕掉衣袖给她包扎,红着眼眶怒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默然不语,一声不吭将那块玉佩丢还给他。
席伯梁一怔,拿着那块玉佩不可思议的看着郑玟珊:“玟珊,你就是为了这块玉佩想要杀她?!”
郑玟珊慌乱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她在骗你,我气不过才——”
“够了!!!”席伯梁深呼吸了一口气,满脸自责与悔恨,“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的。”他松开扶着沈云陌的手,走到郑玟珊面前将她扶起来。
郑玟珊:“席师兄……”
“对不起,玟珊,是我的错,这不关云陌的事。”他将玉佩放回她手里,再次郑重说了句:“对不起。”
转身扶着沈云陌走进长廊。
背后郑玟珊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叫:“席师兄……”
二人都没有回头。
西边的天空已经有晚霞出现,长廊一侧的崖边寒风卷上来吹的人直冷到心底,沈云陌道:“席伯梁,对不起。”
席伯梁道:“对不起什么?”
“我骗了你,郑玟珊她说的是对的,我是骗你的……”
席伯梁不做声,只低头看着她,听她继续说。
“我故意要了她的玉佩,故意惹怒她,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她满脸泪痕未干,眼泪又流出来。
“那你与我亲近也是故意的吗?”
沈云陌慌忙摇头:“没有,我是真心想拿你当朋友的!”
席伯梁捧了她的脸,给她抹眼泪,“傻姑娘,这值得吗?流了那么多血。”一边又嫌弃到“鼻涕都哭出来了。”
沈云陌噗嗤一笑,又道:“你还能原谅我吗?”
“原谅,不过以后可不能再干这么蠢的事儿了。”
沈云陌心中感动,她将头抵在席伯梁的胸前,眼泪直接滴在脚面上,道:“席伯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对我真好!比所有人都对我好!”
他有些心疼,抬了抬手想要拥抱她,却最终只是摸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抚,“傻姑娘,真是傻姑娘……”
夕阳西沉,霞光柔和四散下来,一群飞鸟自天边掠过,回头看涯边宛如石雕般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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