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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乱世
那位爷立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语重心长,“世倾,我为能治愈你的母亲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而生死由天实在强扭不得。”低低叹息一声,抬手从军靴上抽出防身的匕首,塞到他手中,“是我让你陷于不孝之地,若要恨就恨我吧。”
张启山握着他的手,将那柄寒光光的匕首抵到自己的胸口,面无惧色,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眼睛,“我的命在这儿,你要,便拿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哭着,字句混沌,“为什么。”
“世倾,你的命,我赌不起。”
懊悔难过的情绪一波一波涌上来,他哭得不能自已,手里的刀怎么也握不住,“哐当”砸到地上。
张启山,我该恨你,还是恨我自己。
那一夜,长沙城内张灯结彩,迎新年的炮竹放了一轮又一轮。
唯将军府内,无半点欢喜。
年后,他不听劝阻,还是回了趟魔王岭。文父一夜白头已经搬到文母以前住的府外别院住,生意场的事情已经全数交给文世轩打理。
他没有赶上见文母最后一面,也没有等得及文母下葬。上一次见,是文母煲了一盅乌鸡汤,劝他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
可是现在呢……
他这前半生远离生父母,后半生又没有敬孝膝下。
再见,已是阴阳两隔,母亲长眠万里黄土之下了。
他在母亲墓前跪了一下午,直至昏厥。当夜又发起了高烧,持续不下,随行的两个张家小兵吓得连夜将他带回长沙,在军医院连打两针,才将这烧压下去。
长沙边境炮火接连不断响了一夜,第二日他醒来的时候,军医院里已经陆陆续续堆满了受伤的病人,走廊上随意支的担架,一个个满身是血脸上还沾染泥土炮灰的战士,挨坐在一起,护士忙得焦头烂额。
“快快,快……”军医院门口新到的军列上,两个白衣大褂医生抬着一副担架下来,上面躺着一个被炸掉一只腿的军人,瞧军衔是个在军里有职位的人。
“血浆,拿血浆。快,快叫张医生来。”
“张医生在二号手术房,还没结束。”一个小护士用一叠纱布按住那人断腿处的伤口,匆匆答话。
“李医生呢。”
“李医生在四号手术房,才进去。”
他穿着病服,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抄手拿过纱布熟练的给那军人清理伤口,“去准备手术室,我来。”
那护士抬了眼,“呀”了一声,“安大夫。”
“快去。”他抿紧无血色的薄唇,专心对付手底下的伤患。
忙起来,他都忘记自己其实还是个病人。
远处的炮声断断续续炸了三天,总算停歇了一段时间,而停歇的代价是,军医院大大小小的房间住满了前线送来的军人。
他忙得晕头转向,没好全的身子越发不支,几次咳出血。
才结束了今天第九场手术,已经是深夜,他扶着军医院走廊里一处窗口,剧烈咳嗽,胃里一阵痉挛,疼得蹲下身子,头冒冷汗。
“医院里有很多医生,你该歇息还是要歇息。”
这话随着一件厚重的军大衣盖到他身上,回头瞧见这几日来都没露面的大佛爷,他有些懵。
半响,他尴尬的垂下头,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日本人已经开始对长沙发动战争,前几日的一仗只是小试牛刀,对方在试探我们的军力,我没想到第一场仗我就折了一个连长。日后,只怕长沙要战火不断了。”
他想起那位断腿的军官,还有这些日子从军列上送来的伤患,神色暗下去,“这仗,必打不可吗。”
“世倾……”这位爷抬起手,用力捏了他单薄的肩,“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战争。”
他露出无奈又透彻神情,“我懂了。”
“这些天日本人吃了亏,不会再有大动作,你回去好好歇歇。”张启山转身走了两步,见他还杵在原地,又叫了两声,“世倾。”
他才回神,拉了身上厚重的军大衣跟上去。
显然这几日张启山也没有回府,管家端上一盅熬得浓浓的山药粥时,还偷偷抹了两把眼泪。
这管家是看着张启山长大的,自然是舍不得这一脉张家血脉到此断掉,这战火轰隆响了多少日,管家便心惊肉跳担心了多少日。
张启山见了,浅浅笑了打趣,“我当初能从日本人的俘虏营里逃出来,现在就不会死在日本人枪下。”说着敲敲桌面,指了一边慢慢舀着汤水喝粥的人,“只是咱们家军医实在不听话,还有劳管家给我多看着他点,按时吃饭。”
他汤匙顿了一下,抬眼淡淡瞥了眼那位爷,没说话,继续慢条斯理的喝粥。
管家将两人都上下瞧了,才含笑着揶揄,“佛爷和文少爷,都要多听话。”最后四个字咬得抑扬顿挫,“按时吃饭!”
这话堵得那位爷无话可应,为明志狠狠咬了口手里的萝卜肉馅包子,又往文世倾碗里夹了个鸡蛋卷,口齿不清,“听见没,按时吃饭。”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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