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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润物细无声
杜文文送走了郑南以后,正在查看邮箱,突然收到了郑南的短信。短信很长,每一条新消息的提示都让她觉得郑南很败家,明明可以用Q Q发的东西,用短信却被分成了好多条,每条可是都要单独收费的啊!
郑南是比她和邬佳小、才毕业的社会新鲜人,从里到外都是白的异国文化,按理说三人之间是只有简单的远方亲属情谊。可因为都是同一辈儿的年轻人吧,并且、特别是都喜欢同性这一点,使得三人迅速贴近,心里有了一条战壕里的士兵同生共死之感。
杜文文翻到最新一条短信,视线停留在郑南的反问句上,平淡的一句话问住了她,“我有想过那些吗?我当初究竟是怎么抵抗了社会的大环境,顺着内心开始喜欢女孩子了呢?”
她在脑海里翻腾、寻找。记忆回到了这所有的一切开了头的时候,一切的最初之始。
初二的一天放学后,杜班长和往常一样回了家,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防盗门没有拧上。她轻轻的开了门,看到地上散落的衣物,心里已经有了坏预感。
这时主卧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印证了她的猜想,“杜诗华,如果不是不愿意让我的女儿变成和我一样.....我才不会来求你!”陌生女子语句里的挣扎、黯然、愤怒让她吓了一跳。可这也没法解释屋子里的衣服啊......然后她妈妈的声音也传到她耳边,暗哑之中带着她不曾听过的喘气声,就是那时候的她如何不懂,也能明白声音里的情感,“小蔷,我好想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她呆在门口不敢往下听,反应过来后偷摸的退出家门口,一阵风的跑了出去。她无处可去,摸摸兜里的钥匙只有跑回教室。小小的班级里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只有小和一个人——那时候邬佳还没有出现,坚持一个人坐在后排的林和风还是被亲切的叫做小和。
小和没有张望来者何人,还是默默地埋着在书页的字里行间之中。
人是小小的一只,穿了小小号的校服,脑袋后面扎着马尾辫。她并了两个椅子一起,上面平放着两条腿,背倚墙双手捧书,脸都遮在书页下,大致看去只见书上竖写了大字四枚——神雕侠侣。
杜文文看到眼前这一副与世隔绝图景,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在脑海里盘旋不去的是自己家此刻正在上演的赤裸、□□。亏她一直以为已经升为校长的妈妈是学校里的一股清流,公正廉明、治学有方。
哈,她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妈妈不会像其他的大人那样丑陋?今天的遭遇就像是她妈妈打了她一大巴掌。林和风,为什么她就能这么安静!杜文文这样越想越愤怒,灵光一闪,想到流传在教师之间的传言,最后她抹干脸上的泪水,恶声恶气的走到小和面前,“喂,你怎么还不回家?”
林和风还是连书也没放下,“这本金庸还没看完呢。再说,我家这几天也不太平。”
“不太平?”杜文文怪里怪气的重复,“怎么个不太平法?”
这次小和终于放下书抬了头,脸上沾染着常年与书为伴的温润,“文文?今天发生了什么吗?”顿了顿,她明亮的眼神沉下去,又说,“大概我的爸爸妈妈要分开了吧,可我不懂离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李姨说我应该赖在家里当他们感情的粘合剂。可是我想,如果本来就是裂开的,哪怕我粘的再紧密,也还不是残破品吗?还不如分开来的干净体面。”
她们那时才初二,处在二十世纪尾巴上的时代,没有言论不认为离婚是没得选的选择,因此从一个同龄人口里听到这番话,让杜文文有了高山仰止的感觉。杜文文心里一惊,此人真是比谁都看得清楚,她默默地坐在了小和前一排的位置上,呆愣愣的盯着林同学好看的侧脸,忘了自己从何来。
林同学说完自己摇了摇头,接着进入与金国、蒙古混战的南宋朝。大班长就那么坐在小和同学面前,看着她捧卷、划线、记笔记、翻页,这些动作到了她手下,便有了行云流水之美感。
林和风翻完了,抬头歇了歇心灵的窗户,四处转了转眼珠,用余光看到出了神的杜大班长。
“我说,大班长啊你怎么还看着我?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杜文文像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怎么可能!我、我是女生!你也是女、女生!”她想着妈妈,尖叫的声音到最后又低沉了下去。
“女生相互喜欢怎么了?偷偷告诉你,咱们学校还有男生喜欢男生的呢,估计过些年等咱们正恋爱的时候,这样的人会更多呢。”
杜班长期待听到更多的新见解,就接着问,“那,你是怎么看女生喜欢女生?”
两人一聊聊到天黑,最后,杜文文带着满脑袋的新颖见解回了家。就是那时,班长开始意识到自己一直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而小和给了她破塔而出的念想,邬佳则是她破塔而出遇见的第一人。
邬佳在楼上喊杜文文去洗澡,一直没有回应,等到最后邬佳干脆进了书房凑过头来窥屏......顺着杜文文的一句“小和是我的启蒙人”,就把邬佳拉回了中学的过往年华。
邬佳一直觉得有钱人总是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所以她们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在普通如自己的老百姓眼里看来天大的事情,在她们眼中,渺小的可以用谈论今天的早餐吃什么这样的语气讲出来。
一般人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人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可不幸的是她在中学时代身边有无数这样的同学。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用了什么办法居然送自己进了这么一所贵族学校,而且有全额奖学金,虽然她的成绩配得上,可她还是过得无比痛苦。她其实在心里偷偷庆幸,还好学校强制要求穿校服,不然只怕她根本没有合适的衣服穿来学校。
邬佳是初二转校去的那个知名学校,其实她在原来的学校过得还不错,就是一个正常的长得好看学习优秀的女孩子经历的青春。不过她被个校园一霸看上了,这也没什么出人意料的,那个人不来骚扰她,只给她投递些好吃的、好玩的之类的,看上去好像是真心喜欢自己。她当然不接受了,可不至于跑到人家面前当面退还,只有分给周围小伙伴了。她其实还在心里偷着乐,那时候年轻嘛,少女心事多,收到的情话、巧克力都是自己魅力的体现,就如同现在微博粉丝的评论和点赞那样嘛。对邬佳来说,只要保持着我过我的生活,那你喜欢你的、互不干扰就挺好的。
直到有一次妈妈洗东西时,偶然从她的书包里翻出一个她都还没发现的小礼物。结果她妈妈好像有第六感一样逼问她喜欢她的人是男是女,她带着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妈妈,是女生是男生又怎么样,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我只爱你。和爱情比起来我更愿意相信亲情,我知道妈妈你爱我,你永远不会看到另一个更漂亮的女孩就对我变心,所以我绝不怀疑、全心全意的去爱你。”她妈妈听了这番话很感动,查出是女生以后就给她转了校。
当然,顺着时间往后走,她在很久以后发现了为什么妈妈利落的给她转了学,刚知道的时候她深受打击。自己一向只有妈妈邬薔相依为命,妈妈爱她她爱妈妈,这对她而言就是家、就足够了,所以她一直觉得哪怕妈妈做出她再不能理解的行为,也是有她的道理的。但当她知道一切的背后的原因以后,她却有所动摇。
当初邬蔷去求她老情人给她转校,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被引诱从康庄大道拐去小路。这么多年过去,邬蔷还是认为,当初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自己不会是同性恋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承受所有她遭遇的一切。
邬佳刚开始知道那个酷酷的女生喜欢自己的时候特别诧异,她长得可爱漂亮,从小被社会潜移默化灌输的全是异性恋知识。她在知道那个女生喜欢自己以后还傻傻的问身边的同学她是不是想和她做朋友。转校以后,被书痴知道了有女孩子喜欢她,书痴还特意给她普及了很多不知道多么新奇的理念,比如同性恋、变性者、精子库,比如女性主义。
书痴,哦,书痴是邬佳同林和风做同桌之后给她的nickname,从那时开始她就那么称呼林了。她知道林和风的爸爸是本省的高官,虽然她从来没有听书痴谈起过她爸爸,可对于一路摸爬滚打的邬佳来说,一眼就能看出小风是从小好吃好喝供出来的花骨朵,偏偏性子没得一点骄纵,待人处事谈不上八面玲珑却也礼貌有加。
邬佳永远记得初中的作文课,林和风总是能想出创新的破题文章,而那一次她随意问了林和风,“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书痴也随意的反问她,“什么意思,难道以后我就不能成为我自己了吗?”
对比其他人,只会回答科学家、大老板……再不然是正直善良之类的美好形容词。书痴毫不掩饰,她只想做自己。
从那时候她就知道,书痴和自己不一样,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书痴已经超越了同龄人的境界,也超越了大部分人的境界。或者说她本来就不同。她很庆幸自己知道了这一点,也从那时候开始向书痴学习,学习改掉一身后天养成的被局限的思维。
有人用书本给自己建了座象牙塔,有人以书为器破出象牙塔。林和风不属于两者,她未曾置身塔里,从小都是被教导着,孩子你要多看多读多思考,父母没有规定她看什么读什么思考什么。这让她一直都是自由而敏感的生长着的。
只是受到伤害的时候,也比常人更加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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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和风真是妙人,我已经爱上她了。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因为文中三个“不可描述”的形容词被锁了……改了的话完全没有那种发现之后的shock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