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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刀11
竞价还在继续。因价格实在高的离谱,许多人已经放弃了,最后只剩下两个商人互相争夺。一个是邵都的米行老板,另一个是布行老板。二人都是有名的巨贾,且在朝内有人。无论米行老板开出怎样的价格,布行老板都稳稳地加一个金铢。一连十几个回合,二人杀得难舍难分。
布行老板最后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一脚踩在八仙桌上,脱掉自己的上衣。肥大的肚皮上下起伏。布行老板倒是淡定,捋了捋嘴角的八字胡,口中发出一个尖细的音调:“不管你今天给出什么价格,老夫永远要高你一个金铢。衾烟姑娘的初夜,我要定了。”
米行老板被刺激的满脸通红,砰砰砰的拍桌桌子:“好!老子今日就同你杠上了!看看是你有钱,还是我有钱!”
肥肉上下抖动,我几乎能看见油脂唰唰唰的掉地上。有些反胃,我抓起茶杯饮了一大口:“……腻死了,腻死了。”
“怎么了?”公孙白问我。
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想想啊,在你十六岁的时候,一个肥腻的大汉和一个八字胡的猥琐男争相出价拍卖你,你不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吗……”
他怡然自得,颇有些骄傲:“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出现在我身上。不过——”他话锋一转,突然脸色难看起来:“这种事情想一想,就足够恶心的……我再也不想吃肥肉了。”
我们默默地喝了一口茶压惊。
我们仅仅是看客,便已经恶心如斯,更遑论看台上的衾烟,她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是这群人争相出价的货物。
因外人看不见,所以我也就光明正大的上了台。我站在衾烟的身旁,仔细的观察她。她虽佯装冷静,但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一双手抠在膝盖上,指甲迸裂。
看来,她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坚强。
我在心中哀叹一声,只叹红颜薄命。自古以来入了欢场的女子没几个是善终的,就算有幸运之辈被人赎身,但入了府也只能做妾,做奴仆。被上面的正妻可劲儿的欺负。
就在这时,米行老板彻底败下阵来。一看才知,方才他和布行老板抬价已经抬到失去了理智,居然让人回去把祖宅卖了。卖得的钱全部压在了案板下,与布行老板拼死一搏。他一个由盐商转行,转而卖米商人哪里敌得过宫中有人、背靠皇亲国戚的布行老板?对方稍稍报了报名号,将自己背后的人抬了出来,不过区区几句话,便吓得米行老板满脸惨白,夺门而出。
价已经被叫上了天,压不下来了。
李妈满面春风,衾烟的初夜便卖得如此价格。整个南川国,不,甚至是整个邑川都找不到第二人了。而且,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名声、价格同时打了出去,以后她就是春风阁的摇钱树,谁也撼动不了。
“既然这样,那衾烟姑娘的初夜,就归钱老板了!”
布行老板也不要老脸了,跳上了台就抓住衾烟,往自己身旁拽。就在这时,台下忽然刮过一阵凉风,叮当的玉珏相撞之声,空气里带着茉莉花的清香。
“我还未竞价。”
来人是一道银色的影子。月牙白的扇子,月牙白的长剑,来人正是一个月前当过一段时期保镖的江寒。李妈认出了他,以为他来捣乱,呵斥道:“江寒,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赶紧出去……”
玉晗钧轻轻一跳,便上了台,虽是同李妈说话,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衾烟:“我还未竞价。”
衾烟黑如墨的眼里第一次起了波澜:“你来了。”
玉晗钧微微一点头。
李妈见自己被忽视,大怒,让门房将他赶出去。三四个人将他围住,他轻轻一甩衣袖,他们便飞跌了出去。
李妈气急败坏:“你难道想强抢不成?”
玉晗钧掏出玉牌,随手丢给李妈:“要多少钱,去玉落阁领。”
“玉落阁?!那个传说中的暗杀之地……”周围有人惊呼出声,李妈接过那块玉牌吓得一个踉跄,好半天才看清上面那个大大的“玉”字。
衾烟的眼波动了动:“你是什么人?”
“西寒,玉落阁,玉晗钧。”他微微颔首,“江寒,是我的化名。上一次你问过我,如何救你,这就是我的回答。”
衾烟的眼猛地红了。
总有几个炮灰想强行入镜。二人这一番对答,完全将布行老板给无视了。他气得脸红鼻子粗,大叫道:“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抢我的女人——”
他说着攥紧拳头便要动手,但是却被身旁的小厮拉住:“老爷,使不得!”随后凑在他耳边一阵窃窃私语。听罢,布行老板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话,最后气得丢下一句“她就让给你了”,拂袖而去。
其实李妈也想一块儿跑的。但最终舍不得衾烟这棵摇钱树,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憋得面红耳赤:“玉公子,这个……”
玉晗钧微微一笑:“我玉落阁从来不做强抢民女的事情,我们做的是正经买卖。您要多少钱,就去玉落阁找人拿多少,绝对不会欠您一分。”
李妈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要哭出来。
玉晗钧说的不错,他们的确从来不做强买强卖的买卖。那是因为他们根本用不着出手,名头一摆出来,要什么别人便给了。
这叫什么来着?上贡。
厅内只剩下衾烟和玉晗钧二人。烛火点点里,衾烟看着玉晗钧,不敢置信的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来了。”
“我说过我会救你。”
“我以为,你在骗我。”
“我玉晗钧从来不会骗人。”
“你没有说过你是玉晗钧,是传说中玉落阁的人。”
“说不说又如何?我来了,便够了。”
空中的栀子花越发的甜腻。
好一番带着血雨腥风的情话。一般来说,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我来了”时,我们会觉得好美好好甜蜜。可将这个场景换一换,换成一个刺客对一个人说“我来了”,那么顿时就变得好血腥好暴力。
“你来了?”衾烟嗤笑一声,忽然冷漠的抽出了手,“你来得了一次又如何?你最多只能救我一次。明日、后日,此后的许多日子,我还是会像今天一样,待价而沽。你能日日都来吗?”
玉晗钧眼中的笑意淡去。
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只喜欢逞一时的英雄,但是当女人缠着要负责的时候,立刻就退缩了。这么说其实有些不公平,欢场的女子,本来做的就是一次性的买卖。如今突然要缠着这个一次的买主负责,诚然有些过分。
衾烟的表情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是我想多了。我怎么忘了,玉公子您贵人事忙,能腾的出手来一夜都是不容易,更别说日日都来。春宵一刻值千金,既然玉公子给了钱,那当然要您物有所值。不知您是要去内里的房室,还是就在这里。天为被,地为床?”她缓缓褪去了外衣。白藕一般的胳膊,白玉无瑕。她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外衣。初春,天有些凉,她的身子在寒风里颤抖。仅剩下的内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正当她预备脱下最后一件衣裳的时候,玉晗钧突然脱下外套,用力一拽,将衾烟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何必……”他轻声的叹息,“何必如此。”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怀中的衾烟抬起了头,眸中的火焰在跳动。“我在逼你娶我。”
直勾勾的坦白自己的意图,不愧是衾烟。
“你知道我的处境。”
“我知道。”
“我不能娶一个欢场女子做妻。”
“我可做妾。”
“这对你不公平。”玉晗钧道,“而且玉落阁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多少的尔虞我诈,多少的你争我夺。”
衾烟突然抬起头,笑靥如花:“难道,你以为这春风阁便不是如此吗?”眼底的泪痣越发的动人,唇间的梨涡若隐若现:“我活在这世上,便已经注定了。玉晗钧,我的确在逼你,的确在赌。我赌你此时眼中的疼惜,赌你此时跳跃的心脏。在三年前,我赌过一次。我赌我父亲对我还有一丝的父女之情,只可惜我赌输了。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我会赢。”
玉晗钧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吻住衾烟的唇:“你赢了。”
烛火一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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