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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送许漠回家,中途撞了回隔离带,孙籍阅幸灾乐祸,表面却忧心忡忡地叫许漠下车看看,许漠充耳不闻,换了个姿势接着闭目养神。
正主都不在意,我一个司机干着什么急?
进了家门,许漠往床上一躺,“小阅,我想喝水。”
“自己去倒!”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完后悔了,倒了杯水回来。
许漠伸手遮住灯光,“我不想起来。”
孙籍阅挑眉,“不想起来?这好办!”伸手就捏他鼻子,端过水杯往他嘴里灌。
许漠赶紧翻身坐起来,抚着额头靠着大衣柜无奈。
“你不是不想起来的吗?”抬腿走人。出了卧室门,嘟囔:“睡睡你的大头觉吧!”
许漠一把抓住他的手,“小阅……”
孙籍阅拼命一甩手,一拍额头懊恼地转身推着许漠躺到床上,完全无视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拖过被子直接盖上,拍拍他的头发,冷着声音说:“大师兄,睡完你就不发酒疯了。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你要没空就当没听见。”
没等许漠回答,关灯走人。
打车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半了。
304的门缝里透出灯光,孙籍阅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敲了敲门。
唐立存打开门,愣了一下,笑问:“吃饱回来了?”
孙籍阅笑嘻嘻地点头,说:“我来问问院长的情况,怎么样了?”
“进来吧。”
“不了,不早了,晚安。”
唐先生不置可否,轻轻地问:“小阅,我父亲为难你了吗?”
一听这话,孙籍阅陡然气恼攻心,“唐立存!正……”
唐先生急忙捂住他的嘴,侧头瞧瞧卧室的动静,关上门,连搂带抱拖着孙籍阅下了楼,孙籍阅剧烈挣扎,一拳头砸在他后背上,“唐立存!你放手!唐立存,你混蛋!”
拽到紫藤架下,唐立存摁着他肩膀坐在长凳上,孙籍阅立马弹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子,“唐立存……”
“好了好了,”混蛋的唐立存抓住他的手指,安抚,“想发火就在这儿发吧。”
“你果然见不得光!发火还得找地方!”
“难道哪儿都可以?”唐立存坐下,“你想让谁听见?我父亲还是你父亲?我父亲听见会变本加厉,你父亲听见会提心吊胆。或者你希望一箭双雕两种后果一起实现?”
孙籍阅喉咙深处“嗤”了一声,咬牙,“你明知道会这样还把我推进火坑?”
“火坑?”唐立存低头淡淡一笑,拍拍旁边的长凳,“过来坐下。”
孙籍阅斜了一眼,往柱子上一靠。
“小阅,你把钢笔送给他了吗?”
“没有!”孙籍阅冷冷地说,“我坚决不送。我不讨好他!”
唐先生极其不认同地摇头,“然后等着孙教授整天活在屋檐下过着察言观色仰人鼻息的日子?你真够孝顺的!”
抓住把柄你就使劲利用吧!孙籍阅狠狠瞪了一眼。
“过来坐下,要我抱吗?”
孙籍阅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下。
唐先生低头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眼睛,叹气,“小阅,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要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信你的全都没好事!”
“他们的心结只能你解开,我在帮你。你跟你父亲相依为命,难道不应该孝顺?”
“很好!孝顺也是我的把柄!你倒是个卓越的军事人才啊!”
心里明知这是陷阱,可不知道怎么拒绝。
唐立存站起来,绕到前面,蹲在他的膝前,握住他的双手,柔声说:“小阅,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父亲。你要听话,按我说的做,他会喜欢你的,到那时你再提要求,他就不会为难你父亲了。”
孙籍阅傻愣愣地盯着他的头顶,迟疑半天,问:“你干嘛这么帮我?”顿了顿,接着说:“真帮我的话,不如你直接求他别为难我爸。”
唐立存失笑,“你以为我没试过?你觉得有用?”停顿片刻,接着说:“此事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目光要长远,要为以后奠定基础,要一步一步慢慢施行。”
孙籍阅烦躁地站起来,“那我现在该这么做?把钢笔送给他?”
唐立存跟着站起来,点头,“明天就送。其实关键是你要用钢笔写字,也不要天天用,要做得自然,最好是漫不经心不着痕迹,切忌刻意而为。”
“为了让他另眼相看?”
唐立存拍拍他脖子,“他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一直认为要保持典雅的风骨,你要是会写毛笔字就更好了。”嘴唇蜻蜓点水般划过他的发梢,喃喃:“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行了行了,我没你那么老掉牙!”孙籍阅举步回家,没走两步,身形一顿,阴着脸转过来,“要是没有改观怎么办?”
“效果不可能立竿见影……”孙籍阅立刻瞪眼,唐立存走上前来,搂着他的肩膀,安抚,“好了好了,那就对他眨眼睛,你要是能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就更所向无敌了。”低头淡淡一笑,轻轻吻着额头说:“他对你的眼睛没有丝毫抵抗力。”
孙籍阅使劲捶他的腰,“我真怀疑你想要了你爸的命!”
唐先生笑了笑,调过脸去。
俩人踏着虫蚁的窸窣明月的清辉缓缓回家。
第二天,孙籍阅到院长办公室送礼,唐远正在书柜边翻阅资料,听见门响,头也没回地问:“石兰欣,课题申报表交了吗?”
孙籍阅赶紧回答,“院长……”
唐远回头,“是你啊。”明显不想搭理他,视线又转回书本。
孙籍阅往前凑了两步,“院长,你好点了吗?”
“嗯。”
“我给你倒杯茶吧。”
“嗯。”
孙籍阅走到饮水机边撇嘴,暗想:你以为我想理你啊!要不是为了我爸,我都懒得拿正眼看你!
端着杯子过来,唐远不接,“放着吧,没事就出去吧。”
孙籍阅偷偷翻了个白眼。握着礼盒踌躇良久,脚一跺心一横:拉倒吧,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刚走到门口,唐远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帮我拿支笔来。”
孙籍阅一听,嘿!有门!赶紧把手伸进口袋里,飞快地拆掉包装盒,不露声色地掏出钢笔,两步并一步窜到办公桌边,一眼看见碳素水瓶,拧开吸水。
唐远等了半天,不耐烦,“还没找到?”
孙籍阅匆匆抽了张纸擦了擦,递过去。
唐远接过去龙飞凤舞地写了两行字,停笔,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钢笔,转脸笑说:“很漂亮。你的?”
你的!你儿子叫我送给你的!孙籍阅装出谦虚的表情点头。刚才太匆忙没仔细看,这会儿瞟了瞟,嗤之以鼻,漂亮?老式包头钢笔漂亮?你的眼睛让碳素墨水抹黑了吧,分得清美丑吗?
唐远把钢笔还给孙籍阅,低头接着看书。
出了办公室,孙籍阅瞧瞧钢笔,得!归我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许漠打电话,“小阅,你说今天中午请我吃饭的。”
“今天不会发酒疯了吧。”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低低地说:“……不会。”
“那好,就在你上次请我们吃饭的地方,中午十二点见。”
“我来接你吧。”
“不用。”
回家换了件衣服,匆匆跟他爸交代,“爸,北门外有小饭馆,中午不跟你吃饭了。”
“你去哪儿?”
孙籍阅一边下楼一边说:“叫你那学生报恩。”跑没影儿了。
进了饭店,许漠正在等着,孙籍阅走过去,掏手机看看,“你来早了。”
许漠没说话,低头翻菜单。
“大师兄,我爸……”
许漠打断,“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孙籍阅一愣,促狭地横过桌子凑过去,“大师兄,我第一次请你吃饭?”
“哦?”许漠抬眼,而后又低下头,接着翻菜单。
孙籍阅嘀咕:难道真不是他?转念一想,不是他也要栽到他身上!
笑嘻嘻地说:“大师兄,我上高中的时候,请我爸一个学生吃了十几顿饭。”
“是吗?”许漠招手叫来服务员,轻轻地说,“烤乳鸽。”
孙籍阅竖大拇指,“好眼光!”
许漠又点了三四个菜,等服务员走远,孙籍阅又接着说:“大师兄,你猜那个学生是谁?”
许漠端起茶杯,喝一口,慢吞吞地说:“我。”
“啊?”孙籍阅真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愣了两秒,哈哈大笑,半真半假地说:“大师兄,古人一饭之恩也是要报的,您什么时候报恩啊?”
许漠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正巧豆腐上桌了,许漠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咀嚼。
孙籍阅等得头皮都发麻了,许漠才放下筷子,往椅子里一靠,问:“教授帮你想起来的?”
孙籍阅不给明确答案,笑了笑,也夹了一块。
“我想你根本就没想起来。这样好了,我帮你想。”服务员端来“烤乳鸽”,许漠推到孙籍阅面前,淡淡地说:“我写毕业论文,教授指导我。傍晚五点多,你来送饭,看见我在,就把你的那份给了我。此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直到第五天,我去迟了,在门口听见你对教授抱怨……让我想想原话……”许漠曲手指轻敲桌面,孙籍阅冷汗淋淋地等着,不一会儿,他接着说:“你说:‘您那学生今天不来了?’教授答:‘不来你就吃了呗?’你明显高声说:‘这是学校食堂的菜!我想吃砂锅瑶柱!’”
孙籍阅彻底傻了,冷汗唰唰往下淌,后背冷飕飕寒森森,头昏脑胀耳边嗡嗡作响。
许漠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报恩可以,欺骗我的惩罚该怎么算?”
孙籍阅陡然回神,窘迫难当地傻笑,拖过烤乳鸽埋头苦吃。
一顿饭吃得心脏病快出来了,结了帐,都没敢看许漠,找了个理由飞也似的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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