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遂万物之宜

　　话说待敖闰和宝钗简单梳洗后，二人便相携往饭厅而去，还未入厅，便听得阵阵欢声笑语。
　　原来黛玉等早领着硠硠先到了，彼时众人正被硠硠的童言童语逗得开怀，听到外间传敖闰和宝钗过来时，还有些反应不及。还是硠硠反应最快，只见他那双灵动黝黑的眼睛一下便绽出一道亮光，小身板一扭，迈着短腿就小跑着去迎接。
　　宝钗刚跨过门槛，就感觉腿上一沉，低头来看，正是飞扑而来的硠硠。
　　听着硠硠又甜又黏地唤‘阿娘’，宝钗一下便松开了与敖闰相握的手，躬身轻轻抚过硠硠的小脸，笑道：“跑那般急作何？可梳洗过了？”
　　硠硠仰着小脸，任由宝钗抚摸，糯糯道：“跑来接阿娘。”然后又举起自己的小手晃了晃，道：“洗干净了，小姑姑帮我洗的，姑姑和四姑姑还给我换了新衣服、新鞋。”说着便兴奋地踢了踢自己刚换上的鞋子，向宝钗展示，道：“阿娘，你看，我的小老虎！”
　　宝钗看着硠硠指着他脚下穿着的小老虎布鞋——厚棉底儿，鞋面以赤金和黑色为主，勾勒出了两只可爱呆萌的小老虎形象，随着硠硠的踢踏，小老虎的耳朵和嘴边的胡须还能随之而动，真是逼真可爱，难怪硠硠喜爱的紧。
　　宝钗笑着看向一旁的黛玉等，道：“还劳你们做这些，不过，这针线倒是愈发精进了。”
　　惜春笑道：“宝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可猜猜这是我们谁做的？”
　　宝钗仔细看了看硠硠身上的衣服和脚下的鞋子，想了想道：“四妹妹描的底，阿姊的手工？”
　　惜春拍掌笑道：“差不离了，差不离了。”
　　宝钗继续道：“端是你们二位肯定想不到那般周全，看这小老虎胡须，定是咱们宁妹妹出了许多主意？”
　　惜春大笑道：“真是瞒不过宝姐姐！”
　　黛玉笑着走近宝钗，道：“我们可都出了力了，说说，怎么犒劳我们？”
　　宝钗笑着将硠硠推给黛玉道：“可不该我犒劳，正主在这里呢！”
　　那厢几人说的热闹，独剩敖闰和敖翎二人在外，敖闰看了看敖翎，见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宝钗，心犯嘀咕，于是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听到敖闰说话，敖翎收敛下自己的目光，面带腼腆，小声回道：“没什么。”
　　敖闰皱眉，心想莫不是敖翎又想折腾她了？但自打宝钗诞下硠硠后，不知是因着敖翎有所收敛，还是宝钗性子更加沉稳，宝钗对清宁的态度不再是漠然冷淡，反而能够以平常心相处，且偶尔还能见着宝钗与清宁说些玩笑话。
　　敖翎这处因着要维持清宁的性格自然不会正面与宝钗起冲突，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认可了宝钗。敖翎自认为两相漠视是她和宝钗关系的最佳状态，只是她那‘妹媳’却不知为何越了线。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弄的她倒不知如何应对了，只能私下直叹这株灵草有心机，不如黛玉直率可爱。
　　众人闲话之间，丫鬟婆子们已陆续摆饭菜上桌。众人围坐上桌，一家子其乐融融，再不赘述。
　　只说饭后敖闰独往书房处理公事，宝钗便抱着硠硠到黛玉屋中闲话，且正是谈及了不日将迁往金陵的事。
　　黛玉叹道：“也就安定了这几年，尽让你跟着到处跑了。”
　　宝钗笑道：“我倒乐得到处看看，且硠硠也不小了，出行坐车也算不得苦。”
　　本已有些睡意的硠硠听着自家阿娘唤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就醒了会儿神，嘟囔着道：“我不怕苦，坐车好玩儿！”
　　宝钗轻轻拍抚硠硠，温声道：“硠硠很乖，阿娘知道硠硠不怕苦，乖，再睡会儿。”
　　伴随着宝钗柔声低哄，嗅着那令人安心的香味，硠硠只觉眼皮越累越沉，不一会儿便睡熟了过去。见硠硠已安睡，宝钗便将人交给奶娘，让她们抱到侧屋去照顾。
　　硠硠走后，惜春忍不住笑道：“以前我就觉着宝姐姐温柔可亲，只是有了硠硠之后再看，我只觉得以前的宝姐姐对我们恐怕只有两三分的温柔。”
　　正往回走的宝钗绕到惜春面前，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还好意思与硠硠比？我可听三妹妹说了，此回往金陵去，她便要将你留在那儿了。”
　　想到探春的来信，惜春不禁双颊一红。
　　黛玉见惜春那般模样，也忍不住打趣道：“三妹妹可是在金陵细细查访了近两年呢，也不知备了多少好儿郎。”
　　惜春羞的不能自已，忍不住起身跺脚，指着黛玉道：“哼，你们就会欺负我！再说我就随妙玉南下去，不和你们走了！”
　　众人见此连忙来劝，只是黛玉还是忍不住笑道：“妙玉三日前就和她师叔南下了，你现在就是骑马去追都追不上的。”
　　宝钗没想到妙玉已走，于是又细问了回。
　　黛玉道：“且还没来得及与你们说，前些时候妙玉往普陀山上参悟时，恰巧遇见了她的师叔，听闻她师叔正在游历，妙玉便动了心思。予我说过后，三日前就收拾好行李与她师叔走了。
　　宝钗忍不住担忧问道：“之前倒听闻她有个师父，这师叔又是什么来历？”
　　黛玉道：“我且都让铭哥查仔细了，的确是妙玉同门师叔，是京城西门边那座牟尼院的主持，那儿也是个正经地方。听妙玉说，她们将往南海郡游历，我已去信给薛、冯两位大哥，让他们帮忙照看着，想来不会出差错的。”
　　宝钗这才松眉点头道：“那便好。”
　　黛玉笑道：“她临走时还托我给你与玦儿带句话，只一句，说‘后会有期’”
　　宝钗笑了笑，道：“她这几年真是愈发随性了，这样也好，各有各道，她只是寻道去了。”
　　惜春在一旁低落道：“是呀，她予我说，我与她‘道不同’，总有离别之日。只是没曾想这一日来的那般突然，但我却还是为她高兴的。”
　　宝钗拍拍惜春的肩，向黛玉笑道：“咱们四妹妹真长大了！”
　　黛玉笑道：“她都已是好几位学生的老师了，如何还能有小孩儿模样。且自打宁儿来后，她便不是最小的了，总该有个姐姐的模样吧。”
　　听黛玉提起清宁，宝钗才注意到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小姑娘，想来之前的话题她很难参言，于是主动递话过去道：“听阿玦说了，这回宁妹妹也一道往金陵去，虽说金陵与扬州都地处江南，但气候上还是有些差异，尤其这回我们还是坐船过去，可得多带些厚衣服，也不知你晕不晕船，还得带些酸爽的果脯才好。”
　　正喝茶神游的敖翎一听宝钗问话，心中的异样感又起，真是不想被关注，但话已到门前，她只能微笑道：“谢二嫂关心，玉姐姐已提前帮我备了厚衣。至于晕船么，我想我应当是不晕的。”
　　见清宁面对宝钗时，似乎还有些不自然，黛玉心中虽忍不住叹气，但还是温声向敖翎道：“晕不晕船可不是你想想而已，这样吧，明日我让厨房的赵婶子还是备些青梅果脯。”
　　宝钗看看清宁又看看黛玉，突然觉着这样的一个依赖，一个照顾的情景有些眼熟。
　　惜春笑道：“这是好法子，赵婶子的果脯做的可好了，就算不晕船，届时当成零嘴吃也不错。”
　　宝钗忍不住接话道：“才说你长大了，现在又讨零嘴吃了，真该让你的学生看看她们的藕榭师父吃零嘴的乖样。”
　　惜春骄哼一声，道：“她们才不会说我呢，我可常带零嘴和她们分享。”
　　黛玉笑对宝钗道：“你可不知道，咱们的这位藕榭画师现在可是学堂里最受欢迎的，也不知她每月从我这里领的月银是不是都拿去买吃的贿赂学生去了。”
　　惜春道：“我如何贿赂，也比不过咱们文安县主呀。我算算，苏州有三所蒙学馆，林家族地还有两所族学，咱们扬州有五所蒙学馆，十家文安书舍，加起来怎么也得惠及好几百人了。而我们又将往金陵而去，照这样下去，林姐姐，再过几年，你恐怕就要‘桃李满天下’了！”
　　听得惜春这样说来，宝钗与黛玉不由相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隐忧——不能再过了。
　　敖翎自然也注意到了宝钗和黛玉之间的默契，她扬扬眉，这几年她可是一路看过来的，这两株仙草想通过一己之力改变这世间法则，恐怕有些痴心妄想了。不过，她们既愿意身先士卒开这个头，想来若这世间女子争气，能够接连续上，坚持日拱一卒，那总有一日能实现她们心中所愿。
　　作为仙人，敖翎随意闭关一次，人间便可能沧海桑田，人族之兴衰于她而言连消遣都算不上，更何况是此些小事？然，待她跟随黛玉真正投入其中之时，倒也让她觉出几分味道。
　　虽然人族在敖翎看来的确弱小且脆弱，但不可否认，他们在面临困局之时所能爆发出的毅力和智慧足以匹及他界生灵。且最为难得的是，只要他们己心认定，即使在明知不可为之时，依然有一往直前、义无反顾之决心。人族似乎并不在乎己身在‘以卵击石’中的结果，而更为在乎自己这颗‘卵’能为‘石碎’这个最终结果贡献什么力量。这突的就让她想到了千年前曾听过人族中那个‘愚公’立志移山的笑话，现在再回过头想想，或许那并不是笑话，而就是人族在这世间存续的法则，也即人族的‘修炼之道’。作为已得道的龙族，她可以看不起人族的弱小，但十分尊敬他们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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