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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与水母
破一边跑,一边侧目身边的殷咛,冷哼:“自由战士?”
“不服气吗?”
奔跑中,破突然一个回手,自圆刃上立刻飙出了一只血溅四壁的狱鼠肉尸:“你都干了些什么?“
“也就是发表了几句鼓吹自由的热血演说,再打开几间石牢,然、然后让他们相互营救而已,不用赞美,助人为乐是本女神最为低调的美德之一……”殷咛边跑边喘地说。
“不是说过了吗?有般若手手印的洞口才能进!”破猛然拉了一把狂跑中的殷咛,提醒她。
“我有眼睛呢!”殷咛话未讲完,便突然间被破飞身一扑,在扑倒的同时,圆刃上陡地飞射出一片火针咒影,将身后突然急掠上来的那几只黑腹细毛蜘蛛,和它们喷出的毒网,一并于瞬间焚毁,稀稀拉拉地化作黑灰碎块,掉落在二人身上。
殷咛趴在地上,回头侧目,恨恨地看一眼压在她背上的破,忽然重重地负气般地吐出两个字:“道歉!”
破先是一怔,随即支身而起,声音有些发懒:“对不起,我承认,被压在下面垫肉的应该是我。”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殷咛瞥他一眼,再灰头灰面地爬起,继续狂奔。
“那你是指什么?”破的圆刃护着她,不时地灭掉几只追上来的狱鼠,弄得到处血肉横飞。
“你为什么要执意救她?!”殷咛大声,死不回头地跑。
“哦,原来是为这个。”破揶揄。
“要是师兄,他才不会……”殷咛正气哼哼边跑边说,冷不丁前冲的身子一滞,却被破猛地伸手捞住,再反身一个狠压,整个脊背便被压在了溶洞内的石壁上。
“你给我听好了!”破眼底的灼灼目光,突然迫人窒息地紧紧压上,用无比强权挑衅的姿态冷盯着她的眼:“我不是他!永远都不是!他会纵容你,娇惯你,可我不会!”
“谢谢,我可从来不敢奢望您老人家的纵容和娇惯!”殷咛手中的匕首唰地从半空中刺下一只飞天的蜘蛛,直接反手钉在了石壁上。
“记住,我做任何事都没有想过去跟谁解释什么,”破不理周围那些混乱出逃的巫犯和与之搏杀的狱鼠、蜘蛛,只侧着头,专注着她:“除了我将来要娶的那个女人。所以现在,你还确定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你!”被套路的殷咛有种立马就要吐血的冲动:“你简直……”
没等她简直个所以然出来,那三张互咬的大嘴已趁乱飞了过来,相继替她接口:“你简直太勇敢啦!”
“不,你简直太坦白啦!”
“你们两个笨蛋!是简直太乱人芳心了好不好?!”
“你们都给我闭嘴!”殷咛一把推开破,继续狂奔。
“等等!”破在她后面一边急追,一边不停地处理着越来越多飞扑而来的狱鼠。
“什么?”殷咛边跑边问,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泛起了些许的期待。也许他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会耐心解释,会说自己喜欢的并不是曹拓,救她只是想做十大见义勇为杰出青年?
然而……
“该往左了,你这白痴!”破把往右跑的殷咛一把拽回。
“你!”殷咛顿时气得脸色发黑,大声申诉:“告诉你我不是白痴!不是不是不是!”
谁知最后那个“是”字刚发出了半音,突然间整个洞道如同一侧崩塌下去似的,猛然一个急斜,直直地翘起来了个60度,殷咛一个站立不稳,身子随之倾斜滑倒,啊了一声,便如滚楼梯似的摔了出去,破纵身跃去,一把拽住她,自己也跟着滑倒,两人一起向那洞底深处斜滚下去。因为这洞道一路都布满了岩石碎块,殷咛一边翻滚,一边被四壁撞得撞得皮肉火辣,筋骨疼痛,正自强忍着,下一秒,破用力一扯,将她死命搂住,几乎整个包了自己的怀里。
“你……你干什么?”殷咛立刻在晕天倒地、莹石幽闪的斜洞翻滚中,感觉锐减了不少的痛。
“看不出来吗?在非礼你!”破的声音在两人翻滚下去的动静里,听上去多少有些混乱失真。
“说了我不是白痴!”殷咛立刻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别动!别动!好,你不是白痴,我是!”破拼命地抱紧她,声音里又是恼恨又是无奈:“我是行不行?”
殷咛果然听话,猫住不动了,呆呆地听着他的身体在岩石壁上不住翻滚着,突然吐出一个字:“答案!”
“答案?”破的声音因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
“为什么一定要出生入死地救她?”殷咛承认,这个事永远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必须问出个所以然。
“第一,我从不回避挑战。第二……我答应过妈妈……不会在绝境中抛下……任何一个女人。第三……是、是为了你……”破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失真,似乎颤得厉害。
“为了我?”殷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不是当初……你、你为了好玩和刺激……让她掳走自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因为爱一个人而、而做出傻事,情有可原,但你因为贪玩而致人非命,则……难辞其咎……”破隐忍着身上连续不断的砰砰撞击,声音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扭曲着:“如果这次她真的命丧谷中……你对她的死,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明白吗?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曹拓已经付出了,而你的……”
“而我的,你想一个人承担,是不是?”殷咛明白了。
破,没有回应,只是不语的怀抱,和一路闷响的翻滚。
这个死人脸!殷咛暗自咬了咬唇,想恼恨,想抬杠,可却偏偏地从心底深处,不能自禁地纠结出了一片莫名的感动,与怔怔的欢喜来……
“小心,前面有光!”翻滚中的破突然一声急喝,将她从暗忖中惊醒,同时,锯齿圆刃的光影也随之倏然闪现,在洞中的石壁上用力滑过一串刀光迸裂的火花:“如果那只鸟没说错……掉出去就是……”
“巫狱之底!”殷咛接口,同时,下意识地想要抓紧他,哪知尽头已骤然而至!
一片通天的白光竟凌空露现,就在他们即将飞滑而出的瞬间,破将臂腕猛一横翻,手上的圆刃,“锃”然一声悠长,陡地卡在了出洞口处的两块岩石之间,不料这嘎然而止的骤停,竟令殷咛一个惯性冲跌,自破的怀中急掉出去!眼看她要冲洞飞出,破的另一只手疾闪而出,猛然一把,将她的一只手腕险险抓住!殷咛已掉出去的身子这才得已悬空,吊挂在了洞道出口的外面。
殷咛挂在半空中,刚一抬眼四顾,随即便被眼前那片大开大阖的阔然景象,给蓦然惊怔了:
这里,竟是一个水晶宫般的世界!头顶十几米处,一块通天夜幕般的黑色水晶正横空在上,里面,有无数彩色的亮点在梦幻般地曲曲扭扭,而自那里直落下来的四壁,则如一只通天入地的巨桶,由无数削滑如镜、微白透明的水晶石料纵立而成,且在每一面水晶石壁里,都镶嵌着无数不知名的发光体,一颗颗,白光璀灿,圆润如珠,将这本该深冷黑寂日牢狱深底,照耀的如日在天。
再往下看,却是水气氤氲,一湖碧水荡漾在二十米深的最底处。令人诧异的是,那湖面中心,竟筑立着一座由粉红水晶砌成的巨大莲台,仅那莲瓣便似有十米之宽,一瓣瓣被雕刻的形态各异,栩栩婀娜。只是那莲台四周,并无半朵莲花,全都浮生着一片片状如簸箕的绿色莲叶,硕大异常。
“巫莲禁地,指的就是这里?”殷咛看看身下那片雾气朦胧的湖水,再抬头,看向探出半个身子,在虚弱中死死牵拉着自己的破:“看来,你也只能送到这儿了。”
“究竟……行不行?”破死死地咬出这五个字。与宇文卿对决时所受的内伤,再加上一路洞壁里的凶猛碰撞,已令他眸底发暗,难以为续,手臂上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漏沙般地随风滑逝。
“行,怎么不行?”殷咛冲他一笑:“忘了吗?我可是那个,你怎么杀都杀不死的千机变。”
两只手,正在紧握中渐渐滑松。
“不要……低估了他……”
“放心,涮人的瞳术我已经练到了八级,至于跳水,”殷咛眨眨眼,故作轻松:“见过5255B吗?向后翻腾两周半转体两周半屈体,难度系数3.8?”
“没……见过……”破的手指,艰难中终于无法支持的一滑,在殷咛脱手间凌空后仰坠去的刹那,听到了她回应在空里的一句轻笑:“呵,我也没。”
溶洞内,云浅浅已甩掉曹拓的身体,任由她软软地昏迷在地,自己依旧是一丈黑水阴魄,紧紧地缠住殷子枫的手腕,同时将他猛然一下拽入了泉池旁的那个水帘洞中,殷子枫在跟着她冲进水帘的瞬间,只觉脚下奇滑,身子一晃,便被蓦然拽倒,只好顺着一个四壁镶嵌着光滑水晶,明显倾斜,螺旋向下的洞道,与向下游曳着的那条黑魄一起,冲向了某个不知名的洞底深处。
耳边,阴风嗖冷。
望一眼人皆离去的空旷,公公鸟和侏儒梦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一对鸟爪和一双小脚,站到了曹拓的面前。
“醒醒!快醒醒!”梦拍打着她的脸。
渐渐,听到遥远呼唤的声音,昏倒在地的曹拓睁开了眼。眼眸里的红,已然消失,只是那原本清亮水滑的黑瞳,像干裂的煤,没有半点生机地茫然呆怔着。
半晌,她才自空荡荡的溶洞踉跄站起,扯裹着殷子枫的那件衣袍,刚走出一步,两腿间的痛便放一串电流,直袭大脑神经,令她闷哼一声,险些跪倒。低头,楞楞地看着腿上的血迹,她浑身颤了颤,闭目,突然间将头一仰,冲着洞顶发出了几声凄厉的疯叫:“啊——啊——啊!!”
那叫声在洞里一下一下地回荡,犹如撕天的闪电,划破,再终于,气绝而灭……
为什么还要醒过来!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无力再嘶叫下去的曹拓痛楚地弯下腰,开始无声地抽搐着身体,手指紧扣出惨白的指节,微微而颤。
“想死吗?我劝你最好不要。”一个女人泥鳅般溜滑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曹拓一怔,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个小小人,还有一只挺胸抬头,用翅膀扶了扶鸟冠的白色大鹦鹉。
“美人,”鸟眨巴着眼:“我们是来救你的!”
“没错,不用寻短见,我们能带你离开这儿!”梦竭力展现出迷人的笑。
曹拓看着她,不觉呆了呆:“你……”
“怎么,不喜欢这张脸?”她连忙将眼一闭,从小千唰地一下变成了破:“那么这张如何?”
曹拓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连连后退,发出一声惨淡哀鸣:“不、不要!不要!”
“你这天字第一号弱智加黄暴牙加苍蝇屎加冲天鼻的老女人!”公公鸟顿气得狂呼大叫:“快收回这张脸!”
梦连忙两眼再闭,变成了殷子枫:“那这个呢?没那么刺激了是吧?”
曹拓不去看她,忽然变得歇斯底里,摇头大叫起来:“我不需要你们救,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不想见、不想看!你们走……”
“不需要?眼下有三个人为了救你,已经不惜危险地深入此处禁地,命都豁出去了,没想到他们却救了你这么一个自暴自弃的废物,真是不值!”公公不禁眯眼冷笑。
曹拓闻声一怔,缓缓低了下头。
“走吧,你还这么年轻,宁可犯贱犯法犯病犯愁也不要犯傻,想明白了就赶紧逃。”侏儒梦翻个白眼,骑上公公鸟的背:“飞吧,让奴家看看你的翅膀有多么的威武雄壮。”
公公被她的体重压的一矮,暗自磨了磨鸟喙,随即探了探鸟脖子,冲曹拓歪了歪头:“来吧美人,相信我,只有帅哥才知道出去的路!”
“嗵——”随着殷咛七仰八叉、毫无美感地高空落水,那浮满莲叶的碧水湖面立刻产生出了强大的落水冲击力,令殷咛在坠入的刹那,短暂地黑晕了一下,待她在水泡成串、碧水荡漾的湖中回过神来,睁眼四顾时,却蓦然对上了一只脸盆般大小,形如伞状,通体晶透的粉红色生物,不,不是一只,在那软生物的背后,还上下收缩、拉须游动、越聚越多地出现了十几只……不,是几十只大小不等的透明体。它们在水波透射出的光线下,一边优美无比地闪着晶莹彩光,一边向她渐斩地浮游过来。
殷咛不觉错愕:“水、水母?不是吧?淡水里,怎么会出现水母?还一只比一只大?”
等等,殷咛的脑海里瞬间现出了师父在毒物课上对水母的那份极度推崇:“记住,在水母美丽柔软的触手上,布满了可爱的刺细胞,它们能够射出这个世界上最最完美的毒液。其中,箱水母的毒可是精华中的精华,那啥中的那啥,猎物被螫后,会迅速麻痹,秒死!知道不,秒死!”
殷咛的小脸不觉唰地一白,望着周围水里越游越多的水母,在心里颤颤巍巍地抖出一个问号:秒死?你妹,现在的问题是该特么的如何秒逃哇?
水波荡漾,光影摇曳。
殷咛在水里死屏着呼吸,一边悄悄上浮,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些渐渐围来的水母,给自己暗暗打气。可就在她面朝下,快要浮上水面的刹那,那领头的水母竟陡然一个收缩,触须向她闪电般直袭而去!
秒杀!
不过,是晚了一秒的秒杀!在这一秒之前,殷咛的脚尖已倏然勾过了脚旁几根荷叶的叶梗,在硕大的荷叶被入水压向那些水母的刹那,她借着猛然弯曲下来的荷叶梗,一个轻踏跃起,自湖水中纵身而出,犹如一条扑跃龙门的飞鱼,带起成串的水珠,姿势优美地凌空而起,再扑嗵一下,狼狈不堪地摔落到了那座粉红色的巫莲台上。
哎哟痛痛痛……
她痛的一阵呲牙,闭闭眼,缓了缓气,湿漉漉地正待爬起,却蓦然看到了一件黑衣长袍的下摆正自飘洒着,刚刚落定到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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