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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比试
王继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大清早就去了承德殿。他故意支散宫人,偷偷摸摸地将王爷的东西藏入未经批阅的文书里。皇上下了朝,直奔承德殿,他看见王继恩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不禁好奇道:“听宫人说,你最近挺勤快的啊。老东西,你是不是背着朕做了什么亏心事?”
王继恩故意掸去桌上的浮灰,忐忑不安:“皇上,你冤枉奴才了。奴才是瞅着年底到了,得多表现表现,到时候皇上体恤老奴说不定就能多得些赏赐。”
皇上直直地盯着他闪躲的眼睛,忽然被他胸前的挂珠吸引:“朕从未见过你戴过珊瑚,是谁这么大气,还是别人有求于你?你在朕身边做事,要是敢出卖朕,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继恩唯唯诺诺地藏好挂珠,信口胡编乱造:“老奴哪敢,前一阵侄儿不是把晋王给打了嘛,他让老奴把珠子转交给王爷,算作赔礼,老奴瞧它好看,心里痒痒,就私自留下了。”
“是吗?你侄子干得漂亮,他现在做什么啊?”
王继恩讪讪一笑:“他一事无成,不过混吃混喝,稀里糊涂过日子罢了。”
天下虽然基本实现一统,但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契丹处蛮荒之地,居无定所,仗着自己骁勇善战时常骚扰大宋边境,惹得不少百姓担惊受怕。为了能早日拿下契丹,皇上特地建了个封桩库,库里的银子是他从别的地方一点点积攒下来,可谓用心良苦。他脑筋一转:“朕的封桩库恰好需要人看守,要不就让你侄儿去管帐吧,资金的来龙去脉记记清楚,你觉得合适吗?”
这是美差啊,王继恩忙不迭地跪下:“老奴替侄儿谢皇上隆恩。”
皇上整了整虾青色龙袍,头也不抬地批阅文书。他刚进不惑之年,却因常年劳累而添了几缕银发。王继恩搞不明白,皇帝难道不是应该逍遥快活、挥金如土过得像孟昶一样舒服吗?看着他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崭露笑颜,王继恩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愧疚。
“太子新近跟赵普学骑射,朕打算办个比赛,叫上诸位大臣围观吧。”皇上一边写字,一边盘算着如何替儿子树立威信。
王继恩点头应允,他瞥了眼厚厚的文书,心生同情:“皇上,老奴要不要叫贵妃来帮你整理文书啊,你看起来方便些。”
“也好,朕看乏了,还能和她说几句。”
华浓奉旨伺候笔墨,她一本本浏览文书,按轻重缓急递到皇上手中。只见她神情专注,一身柳绿色云锦宫装衬得她清新脱俗,皇上不觉痴痴凝望着她:“爱妃太能干了,经你之手,朕看得得心应手,效率大大提高了。”
华浓嫣然巧笑,她眉如弯月,目似星海:“妾身举手之劳,哪及得上皇上日理万机。”
皇上年纪渐大,经年累月高负荷的工作,身子骨大不如年轻时候。自打皇后去世,他倏然意识到,死亡这个玩意原来离自己那么近。古往今来,皇上被世人称为万岁,可是活到百岁已极其少见。为防万一,皇上不得不早做打算。
留着这么精明强干的女人在太子身边何尝不是危险之事,皇上脑海中蓦地闪过这一可怕的念头。他动了杀机。
汉武大帝晚年宠幸赵勾弋夫人,可他最后一样逼死了她。身为帝王,为了捍卫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得不牺牲出情感,兄弟如此,夫妻亦是如此。华浓,你不要怪朕翻脸无情。
华浓并没有注意到皇上心思的变化,仍旧低头翻阅。她不敢想,那个与她同床共枕,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原来也会下黑手。不经意间,一本陈旧的文书映入华浓眼帘。纸上落了许多浮灰,边角些微泛黄,颇有光阴沉淀之感。
“朕初登大宝,四周虎狼环伺,夙夜忧思。西蜀富庶繁华,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实为夺取天下之第一阻碍。朕今敕令晋王光义潜入蜀地,蓄势待命。徐国璋、张谦、周演、岳连山,四人皆蜀中虎将也,晋王必杀之以绝后患……”
殿内寂寂无声,华浓手中的文书砰然摔在地上。她弯腰蹲下,若无其事地将它放回原处:“妾身一时滑了手,望皇上恕罪。”
皇上温和地笑着,仿佛窗外三寸暖阳:“爱妃太累了,歇息一下。”
后背寒气逼人,华浓苦涩地挤出一抹浅笑:“妾身想和皇上切磋棋艺,皇上答不答应?”
他挑起浓密的眉毛,欣然应允。华浓立刻将案上一摞摞的东西全搬到架子上,她趁皇上不注意,又悄悄地将那本旧文书和里面夹的几封信塞入怀中。华浓做贼心虚,胸口扑通乱跳,殿内的一分一秒尽是煎熬。
博弈本就是借口,华浓自然下得心不在焉。她满脑子浆糊,赵光义过往的话语如魔咒般在她脑海久久萦绕,几乎将她一口吞噬。
时隔多年,她终究是恨错了人。
***
微弱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无力地洒在校场上,苍茫天地中一面猩红色军旗随风摇曳。太子用力弯弓,他半眯着眼睛,视线始终凝视在百步外的靶子上。咻地一声响,箭已离弦,笔直地落于靶心。
众人拍手称贺,大呼太子威武,赵德昭兴致高涨,接二连三又射出几箭。他将弓挎在瘦小的肩膀上,傲慢地向赵光义发出挑战:“王叔,昭儿的箭法如何?”
赵光义捋了捋胡须,一张冰冷的脸看不出喜怒:“太子技艺精湛,王叔深感欣慰。”
“是吗?”太子昂起头,像是只好战的公鸡:“既然王叔认可,那么我们不妨比试比试,请各位大人做个见证。”
这小屁孩年龄不大,一肚子鬼心眼。赵光义不想与他交恶,淡淡拒绝:“王叔长你二十余岁,不管输与赢,都没有光彩。太子还是找些年龄相仿的孩子比试吧。”
赵德昭不依不饶:“王叔此言差矣。孔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王叔文韬武略,昭儿早想请教,若昭儿做得不好,正好向王叔学习。”
太子一番慷慨成词,惹得诸位大臣窃窃私语。皇上眉眼含笑,挑衅道:“晋王不吱声,莫非是怕了?”
赵光义趾高气昂地接过龙宝弓,轻蔑一笑:“这样好了,本王让太子三百步。我们连发三箭,离靶心越近就算赢,如何?”
“昭儿要和王叔一样,比就比。”小太子倔强道。
赵德昭力气太小,三支箭全落在半道上。而赵光义随意一搭箭,三发皆正中靶心。众人无不叹服王爷精妙的技术,赵光义依旧云淡风轻:“本王胜之不武,诸位大人见笑了。”
太子沮丧地偎在华浓怀里,小脸通红。杜若才不愿看到赵光义出尽风头,又恶语相讥:“晋王说得是,他身经百战,射中几次箭有何稀奇?本郡主听说徐贵妃也善于射箭,不如让贵妃替太子和晋王一较高低,皇上要不要开开眼界?”
“晋王神武,妾身不敢班门弄斧。”华浓冷冰冰地回绝。
杜若形如鬼魅,步步相逼:“本郡主记得晋王包围锦官城时,贵妃正在城楼上放箭,害得晋王差点从马上摔下。我们都好奇得很,徐贵妃给个面子呗。”
华浓睥睨地白了杜若一眼,在她耳畔低语:“比起赵光义,本宫更想一箭射死你这不阴不阳的女人。对了,好意提醒你一句,民间有句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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