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

　　“所以我时常在想。。。” 赫炎忍不住叹口气，看向沈离凌的眼神含情似怨，“爱卿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本王？”

　　沈离凌微微一愣，旋即说道，“陛下怎会有如此想法。”

　　“不讨厌的话。。。” 赫炎目光灼灼，“。。。那是什么？”

　　不讨厌。。。不讨厌的话就是。。。

　　沈离凌脸上一烫，不敢再想。只是收敛神色，恭谨道，“陛下登位后，担着赫鸾大任，见臣时，思的是国之大事，议的是政务民生，臣自然不可轻浮言笑。陛下若是觉得这样的臣过于沉闷枯燥，臣以后一定注意，绝不误了陛下忧国之心。”

　　说完便垂手恭立，敛眉低眸，端的是态度诚恳，忠心贤臣。

　　空气一片寂静，只有对方隐忍不悦的粗重鼻息。

　　半晌，赫炎才咬牙笑道，“好，很好，不愧是本王的好爱卿。”

　　沈离凌不自觉绷紧身子，有些心慌。

　　赫炎当然不会就此作罢。

　　果然，那含愠的冰冷气息兀自融成春意，温软出一曲幽幽叹息，“唉，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人一生下来就会的。所以每件事。。。都难免要有些摸索探寻的过程。”

　　沈离凌心下困惑，不得不迎向那明锐的视线，谨慎回道，“恕臣愚钝，不知陛下深意。。。？”

　　“比如说，我虽为王，却也是第一次。所以。。。” 赫炎笑着用眸光锁住他的眉眼，慢慢凑近，“爱卿若是觉得本王哪里不好，便可直接说出来。”

　　沈离凌微微松了口气，身子却绷地更紧。此时的赫炎已趁势将他逼至榻沿，无声地散发出一种侵略的气势。

　　“对于感情。。。” 低沉的声音中似乎含了丝羞涩，“我也是第一次。。。”

　　沈离凌心下一惊，只觉后腰被人一带，膝盖一颤，整个人便直接坐到了榻上。

　　“所以啊。。。” 赫炎顺势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轻垂的眸光细细游走，嘴上带了些孩子气的哀怨叹息，“也不知自己的方法是对。。。是错。。。”

　　沈离凌浑身都颤抖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只能偏过头躲避那灼热的目光，故意板着脸冷冷道，“臣也不懂，帮不了陛下。”

　　赫炎盯着他，像是一愣，旋即却笑了，“你不懂。。。刚好我也不懂。那你我君臣二人岂不是可以一起研究？”

　　沈离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上也起了烫意，便干脆紧抿双唇不再回话。

　　心里却是开始怀念赫炎生气时的惜字如金了。

　　赫炎痴痴笑着，更凑近一点，仿佛故意用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引他发颤，声音渐渐有了些苦涩，“你知道吗，今日的你真的让我好伤心。。。”

　　沈离凌呼吸一滞，却是凝神在听，冷冽抗拒的气息似乎有了裂痕。

　　“我差点就想不理你了。。。”

　　空气依然寂静，似乎毫无波澜。

　　“可是，我舍不得。。。”

　　沈离凌睫毛颤动，忍不住瞟向赫炎，却被一双深情的眸子逮个正着，便慌也似的又垂了下去。

　　“一想到这日你我是那般分开的。。。我就无法忍受！”

　　上升的语调微微颤抖，像是打翻了尘封的苦酒，即刻溢出一片浓重的苦涩。

　　“所以我反思了好久。。。一个人若是忍耐苦等还得不到的。。。是不是还不如。。。” 赫炎没再说下去，他轻手捏住沈离凌的下巴，逼他和他对视，“随心所欲？！”

　　沈离凌茫然地望进那片眸光中深海般的沉郁。他看到了海底的狂热躁动，更感受到了赫炎身体上那异于常人的高温。

　　压下混乱的心跳，他扭头甩开下巴上的手，冷声回道，“陛下未饮酒。。。怎么反而像是醉了。”

　　赫炎盯着他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指节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陶醉地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你给的。。。就算是水也是最醉人的。。。”

　　脸颊上燃起的酥麻如雷电一般直击心脏，沈离凌暗中攥紧拳头，逼着自己直视赫炎，沉声道，“陛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眼下黑曜伺动，内政未稳，陛下的心思。。。是不是有些偏了。”

　　话音刚落，空气中的暧昧炽热便瞬间荡然无存。

　　纵然说的颇富底气，沈离凌也还是没有勇气面对盛怒下的赫炎，缓缓垂下目光，不再言语。

　　他相信现在的赫炎，是以大局为重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一个快被逼到极限的男人，在已被撩起太多渴望和企图的夜晚，绝不会甘心空手而归。

　　赫炎默默退开些距离。半晌，叹息道，“为王者，还真是一刻也不被允许放松啊。。。那。。。可否让本王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见赫炎如此小心翼翼，沈离凌那点硬逼出来的严厉便立刻底气不足起来。对方终归是掌握他生死大权的君主，作为臣子的自然要懂得适可而止。

　　“陛下旦说无妨，臣一定言无不尽。” 沈离凌敛眉低眸，神色十分恭顺专注。

　　“那剑。。。” 赫炎压低身子，细细看他，“你喜欢吗？”

　　沈离凌一怔，抬眼去看，旋即便被那灼灼目光中的期盼和忐忑所触动，垂眸坦言道，“。。。喜欢。”

　　细微的轻音带起一阵奇异的波动，随后一阵疾风，他便眼前一黑，却是被赫炎用手捂住了眼睛。

　　黑暗中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吹着热气，“再说一次。”

　　“喜欢。”

　　“再说一次。”

　　“喜欢。”

　　“再说一次。”

　　“。。。喜欢。”

　　一遍遍的重复，说到喉咙发干、神思恍惚，甚至快要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迷茫的黑暗中，唯有男人执拗而动情的颤音直直敲打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正有些心慌意乱，却听耳边又是一句。

　　“。。。那我呢？”

　　他想也没想便顺口而出，“喜欢。”

　　眼睛上覆盖的大手猛然一颤，空气霎时凝固，沉寂中只听得到欢愉而颤抖的急促呼吸。

　　沈离凌瞬间惊觉，这无意识地回应却是掀起了风暴。

　　逃。。。必须要逃！沈离凌不再犹豫，却扛不住风暴的狂肆。空气灼热而沉闷，他只觉得疲惫，茫然抬眼，有什么刺入心中。

　　那是一串风铃，一串陪伴了他无数个夜晚、挂在他床顶的青铜风铃。

　　是他兄长生前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痛苦、悔恨、自责、羞愧从心底蔓延开来，浇灭了所有的火焰。

　　他。。。没有资格毁了沈家的名声！

　　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在激烈的狩猎中挣得一丝空隙，他的手得以在床榻上四处挣动。

　　突然他抓到了一个东西。

　　沈离凌从前并不知有什么可以快速阻止一只发疯的野兽。

　　但他现在知道了。

　　是血。。。鲜红的、艳丽的血。

　　沈离凌撑起半个身子，一手拉衣一手握剑，呆呆地看着鲜红的血珠从男人的手臂缓缓滴落。

　　他。。。他都干了些什么？

　　沈离凌遍体通寒，手抖着一把扔开了剑，挪到赫炎身前抓住他的手臂查看伤口。

　　赫炎也像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定住了，默然不动，任由他抓着手臂细细查看。

　　还好只是皮外伤，沈离凌这才找回点温度，但那剑刃实在锋利，伤口深切的看着便已觉得疼了。

　　他稳住气息，颤音道，“流血了。。。微臣这就唤人拿药。。。”

　　人刚要动，却被一把拉住，“不用。”

　　那声音出奇的平静，并没有怒气。

　　沈离凌也知此时叫人进来实在难堪，顿住片刻，看赫炎自己从枕边寻得一丝帕要自己动手，忙抢了过来替他包扎。

　　“虽然止住血了，但陛下回去后最好马上用药。。。” 沈离凌看似淡定地说着，身子却微微颤抖，心底更是寒意一片。

　　刚才若不是赫炎躲闪及时，后果难以想象。。。

　　他咬了咬牙，俯低身子，跪拜请罪，“。。。都是臣鲁莽。。。望陛下治罪！”

　　一片寂静。

　　沈离凌心底的惶恐蔓延开去。巨大的沉默几乎压地他喘不过气。

　　良久，床榻陷动，衣料悉嗦，沈离凌茫然不安，这才慢慢地抬起头。

　　赫炎背对着他，正为自己披上来时脱在一边的黑色披风，一袭黑色修长的背影无声地散发着阴沉的寒气。

　　“陛下要走？” 沈离凌低唤出声，心绪纷乱。

　　赫炎被那声音定在了原地，僵硬的身形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沉沉说道，“今夜之事。。。爱卿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说完走出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沈离凌呆滞着，望着只剩下空气的前方，心跳如雷，混乱不堪。

　　赫炎不仅没有怪罪他，还安抚了他。

　　低头望着那把残留着血色的寒刃，他痴痴地发着愣。

　　没想到这凤泠剑在他手中的第一次饮血，却是赫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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