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成诺

　　当成诺拎着李筝的衣服进咖啡馆的时候，李筝还在抱着咖啡暖手，只是身体不抖得厉害了，脸也回复了血色。
　　“给，你的衣服。”成诺把衣袋子塞到李筝怀里：“赶快穿上，不要冻感冒了。”
　　“成诺，你给我穿吧！”李筝抱着袋子，朝成诺抛了个媚眼，起身坐到了成诺这边的沙发上。
　　“哼，蹬鼻子上脸了？”成诺盯着李筝，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肉麻起来。

　　“咳。”突然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二人世界。
　　“你？”成诺蹙眉。
　　“恩。”飞机上的墨镜男赶紧在二人对面坐下来，“好巧。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们。”
　　“切。”李筝没好气地扭过脸，把衣袋放下，改抱着自己那杯黑咖啡。

　　成诺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墨镜男。
　　“咳，”墨镜男被成诺盯得有点不自在，“你们随意，不用管我就好，我只是看这里有空位……”

　　“空位？！”李筝腾地放下咖啡杯，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你看这前后左右哪边不是空桌，你干嘛非要跟我挤一桌？！”
　　“咳，人多暖和。”墨镜男啜了一口咖啡，很认真地说。
　　“暖和？”李筝一口吐沫差点又咽回肚里，一下站了起来，“这屋里暖气二十多度，到底哪里不不暖和呀，你倒是说啊！”

　　“李筝，算了，一起坐就一起坐吧。”成诺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墨镜男。

　　“哼。”李筝哼了声。

　　“呵，谢谢。”墨镜男点了点头，又低头喝咖啡。

　　然后再也没人说话。

　　半晌后李筝觉得冷，起身把衣服套在身上。虽然屋内如春，但是对面那家伙绝对是冰冻感制造器，仿佛只要被那家伙隔着墨镜瞪一眼，全身就会嗖嗖得泛着凉气。

　　下午的行程是长城。
　　阴的天，开阔原野上上窜下窜的风，两个人很知趣得添了手套围巾和帽子，总算勉强挺得住。

　　“古代人真强大！”李筝把脸凑在城壁上的孔里感慨。
　　成诺点点头：“的确，建造这么宏大的工程确实了不得。”
　　“No，No，我是说，这么冷的天竟然还守得住。”李筝哈了口热气，再心疼地看那白气瞬间被风吹走。
　　“……”

　　像是老天也想让这两个南方人体验一下北国风光，不一会，天空中就有三三两两的雪花轻盈飘落，覆在那片苍莽的原野上，覆在跨了这座千年的伟大建筑上。

　　“成诺你看，下雪了！”李筝兴奋地指着趴在城砖上的白色晶体的嫩嫩小身子，拼命地招呼成诺也过来看，说着还用手去戳戳那个小家伙，结果小家伙一下就被压扁了。
　　“好可惜。”李筝懊恼地皱了皱眉。

　　“两位小哥，合张照呗。不到长城非好汉！我们这是最好的景了。今个难得下雪，一定要来一张啊！”长城上摆摊留影纪念的摊主眼角弯弯地凑到他俩跟前。

　　“好啊。”李筝兴奋得跳起来。“成诺我们照一张吧，雪景呀雪景呀。正好后面那石碑上还写着‘不到长城非好汉’。”
　　成诺张口，“好”字的余音还没落，突然听到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好，在这里摆摊属于非法经营。我是长城八达岭管理委员会的，请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摊主面前突然横插过来一位穿着城管制服，戴着墨镜的男人。

　　“你怎么又在这儿？简直阴魂不散！”李筝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墨镜男。只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就已经和这家伙打了不下四五次照面了。

　　“工作，咳。”刻意压低的声线，墨镜男的嘴角似乎有抽动的嫌疑。

　　“工作？原来你是干这个的？城管这工作倒是挺衬你的。”李筝继续尖酸刻薄。

　　“确实。”成诺不失时机地点头应许道。

　　眼镜男嘴一撇，那墨色镜片后的眼神里的哀怨都能刺得李筝不由自主地一寒颤。

　　“骆帆，把墨镜摘掉一起过来照相吧。”成诺伸手招呼。

　　某人愣了，站住没动。

　　“还不赶快？”成诺站在石碑前皱眉。

　　“好。”某人赶紧啪得一下扔掉墨镜，大咧咧地走到两人中央，不顾一边已经风中凌乱的李筝，低下头咳了一声，异常沉着地问成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飞机上，就是你换座位过来的时候。”

　　“嘿嘿嘿，原来那么早就发现了呀……”

　　“哼。”不就是加了片墨镜？那身材，那样貌，几番亲密接触自己早深深记在心里了。“你这套衣服从哪弄来的？”

　　“嘿，跟一个哥们借的……呵呵。”

　　“来，好了，一二三。”随着摊主的尾音，卡擦一声，相机便将没好气的李筝，两眼放光的骆帆和笑得腼腆的成诺都塞到了一张相片里，身后是长城上那个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石碑和漫天飞舞的雪花。

　　再往后的旅程，某人都秉承着橡皮糖的原则——黏在成诺身边寸步不离，美名其曰：靠着暖和。
　　面对这么露骨的圈人行为，李筝一直都是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撇着嘴，对某个死皮赖脸赖在别人身上的家伙异常不屑。
　　成诺虽然不太自在，但摆脱了几次也没甩开这个粘人的橡皮糖后，只要他没有过激动作也就随着他去了。

　　长城上太冷，三个人没多逗留多长时间就打道回府。
　　从大巴上下来，对面是个街心小公园，只是时值隆冬，公园里的树枝花干大多光秃秃，全都浸在了雪花里，懒得连晃都不愿晃一下。跟家乡的满目清绿简直走的是两个极端。

　　本来成诺想直接打车回宾馆，怎知骆帆突然就拽着他进了小花园。

　　“成诺你看，”骆帆眼尖，指着花园中心的一个小亭子，“那是牡丹亭呢。”
　　成诺往那小亭里一望，果然，那立在小亭中心的两座勾肩搭背的石像不就是柳梦梅和杜丽娘么。

　　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常会跟他说这两人的故事，唱这出牡丹亭的昆曲。
　　他父母原是江南人，从小在浸润在苏浙的水乡里，若不是受家贫所致南下谋生却又被贼人偷去了所有的钱财，当初也不至于流落到贫民区里。

　　“这又怎么？”成诺瞥了眼骆帆。
　　“喂，李筝，给我们拍一张。”骆帆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扔了出去。然后就学着雕塑的动作，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成诺肩上。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耳畔突然微微响起的熟悉唱词，真真切切，却又模糊久远，像是父母常会唱的那句。

　　成诺的心怦然一动。
　　看不出，骆帆那个家伙还会哼哼调子？

　　那边的李筝已经翻了个白眼，恨恨地搓了搓冻僵的手，“真是恬不知耻。”

　　“就这张。”骆帆对李筝比了个OK的手势，又把人往怀里狠狠搂了一下，脸也贴了上来，“这样，我就有手机桌面了。”

　　“哎，哎，成诺你怎么走了？”当李筝把手机还给骆帆时，成诺已经挣脱某人狼爪黑着脸自个儿走了。
　　“成诺，你刚才怎么不看镜头？再来一张再来一张。”某人刚拿到手机，又继续大声嚷嚷。

　　“不照了，回头给我删了。”
　　成诺头都没回。
　　是没脸回。

　　心不明所以地剧烈蹦动着。脑海里只有刚才转眼瞧的时候对方那近在唇畔的侧脸。

　　如今他老脸烫得要死，哪还敢回头。

　　“不删。这张好，这张也好。分明就是成诺你在亲我~哈哈。”

　　前面的身影猛地一顿。
　　而后面抱着手机嘿嘿傻笑的家伙说错话的结果，就是打车的时候被人一脚踢到副驾驶座上负责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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