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生相·不离州

　　“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沈宣怎么可能不知道。”柏烨冷哼一声。
　　倒是祁欢伸了个懒腰道：“他把这阵仗弄得好大一出，怕不是在请君入瓮？”
　　柏烨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三人继续往大厅走，转到一半儿，见赌桌边人头攒动，不时有人发出惊呼。
　　“这个带面具的小哥可真厉害啊，这都连赢三十二把了吧？”
　　“可不是？庄家都赔惨了，每把都赢，指不定是哪个出来历练的世家子弟动用了修行本事？”
　　“应该不像，若是世家子弟各个高风亮节，用修行来左右赌局，谁那么不要脸啊。”
　　祁欢听得好笑，要脸做什么，能当饭吃吗？
　　秦庄看他多做停留，以为对此感兴趣，当即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祁欢瞧柏烨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赶紧凑近柏烨身边，对着秦庄义正言辞训话：“说什么呢，现在咱们是上将军的亲卫，一切要听上将军的！”
　　秦庄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求您给靖国要点儿脸吧。
　　柏烨心底微动，又沉声怒道：“祁十三！”
　　“明白，别嬉皮笑脸的。”祁欢掰了三个指头，煞有介事道：“我发誓，下不为例。”
　　“哼！”
　　柏烨冷哼一声直往前边儿走，祁欢只好跟在后边儿默不作声，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被簇拥在赌桌边上的背影，这个人，好生熟悉。
　　“快走了，一会儿又该被骂。”秦庄拉上人跟着柏烨穿过大厅，来到恢弘阔大的一处厅房外。
　　两列陈列着着便装的修士，瞧见柏烨领人过来，有领头的上前行一礼：“上将军。”
　　“嗯。”柏烨沉声微应，祁欢看在眼中，比从前倒真有上将军的样子了，甚好。
　　柏烨正要带人进去，被一位白衣人拦下：“站住。”
　　“你是谁，也敢顶撞上将军，还不快走。”士兵说着已上前推搡，被柏烨一把拦住：“先等等。”
　　“你是——”柏烨微蹙眉头，秦庄在后边儿吞了一口口水：“……雪关城，白衣剑仙李长风。”
　　祁欢眨眨眼，啊，这——真是熟人见面，分外不想见啊。
　　“这就是剑仙李长风——”
　　“也没仙气儿飘飘的啊？”
　　“小声点儿，小心他提剑砍你。”周围有细碎的讨论声。
　　李长风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把柏烨拦住：“十年之约已到，你家世子既归国，合该赴约比武。我想和你一起进去。”
　　祁欢心里直乐，早听说李长风是个武痴，没想到为了场比试居然追到这儿来。
　　柏烨听到这个心里就不得劲，冷然道：“那恐怕要让长风失望了，里头那位货不真价不实，未必就肯和你比剑，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好了！”
　　说完，带上秦庄和祁欢，径直往里边儿去。
　　三人一进宴会中，瞧见四列皆跪坐，中间则是这次主持归国仪式的五皇子祁君行，侧旁有个与祁欢模样相等的人。祁欢与秦庄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祁一动作倒是极快。
　　沈宣位于祁君行左下首，至于右边宾位，是朝安城的守城将军，这位将军再下边儿则是崤山庆俸观的六一尊者与小师叔廿三。
　　柏烨三人一进，里边儿几十双眼睛“刷刷”望来，只有祁一目光绕过柏烨，落在祁欢和秦庄身上，眸中带着警告。
　　祁欢只当没瞧见，两人随柏烨到大厅正中见过五皇子祁君行。见礼完毕，正要坐下，“哗啦——”声响，几道剑气肢解了宴会大门，大门瞬间破成几块，却仍能保持完整，原是六一尊者拂袖间以真气维持，将碎木聚在一块，为防伤到人。
　　一众侍卫也呈攻防状态，等烟尘散去，原是李长风立于门外。
　　祁君行脸上难看，仍显露出皇家子弟的沉稳来，沉声道：“你是什么人，如此放肆！”
　　所有侍卫手中剑尖直抵李长风，制造混乱的人只是面无表情收剑回鞘，走到柏烨身边，先是遥对六一尊者施了一礼：“李长风拜谒尊者，尊者见安。”
　　六一尊者略点头，李长风这才对祁君行与沈宣行了一礼，话是对两人说的，目光看的却是坐在轮椅上的祁一：“失礼，十年之约既到，闻祁世子归国，特破锁仙塔而出，约从会武。”
　　除开沈宣，祁君行等人一溜烟黑沉了脸。
　　世人都知李长风是个剑痴，什么世俗节礼、人情法度早抛在脑后边儿，你道他是来搅局的，他却实实在在是来比剑的。
　　祁君行耐着性子道：“李长风，世子身体抱恙，不可比武。”
　　李长风在祁一腿上扫了几眼，继续道：“他不是祁欢，但是我听人说祁欢会来，我就在这儿等他，你们继续。”
　　他退到角落里抱着长剑一言不发，气息完全内敛，仿佛真成了个透明人。
　　祁君行面露不悦望向靖国将军魏毅。李长风是靖国人，如此不守规矩，丢的可是靖国的脸面。
　　魏毅尴尬扯出一个笑容，锁仙塔的人，他们是不敢拦的。
　　祁君行不好强求，由着李长风自顾自待着，柏烨亦带祁欢和秦庄坐到自己席间。
　　祁欢正饿，柏烨的位置虽然只设一席，他却半点儿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旁边开吃起来。
　　所有的目光又转到祁欢身上。
　　祁君行复望向祁欢，眯着眼打趣道：“上将军这位亲卫可真是不拘一格啊。”
　　“……五皇子说笑了。”柏烨抽抽嘴角，他简直是有毛病才带祁十三到宴会上来。
　　沈宣眼也没抬，修长干净的手拿起银筷，清冷道句：“既然饿了，开宴。”
　　柏烨命人再添上两副碗筷，祁欢则边吃边偷偷越过柏烨去打量沈宣。
　　这个人吃饭的时候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贵不可言。饭必细嚼慢咽，菜必筷不过三，吃饭间要求自己不出声就算了，周围人也皆不可出声。哪怕是吃饭，仍要吃出三米之内不见生人的气势。
　　宴会上，青国上至五皇子祁君行、下到陪侍的使臣与陈关郡郡守，无不等寂然饭毕。
　　这情况弄得其他人有些莫名，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宴会？
　　廿三偷偷问向六一尊者：“希言，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沈宣手中银筷一顿，微抬头对上对面的廿三。
　　廿三心底一颤，咯噔在那儿，六一尊者却微微一笑，替自家小师叔夹了块糕点：“小师叔快吃，一会儿可没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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