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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沈辞好像被雷劈了一下,本能地推开云璟,与清尘双目相望,他一瞬间脑海中似乎闪过千百种念头,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云璟被他推了一个踉跄,转过头看了一眼清尘,又静静地看着沈辞。
三个人面面相觑。
前世时,清尘是知道沈辞喜欢他的。
毕竟他们虚与委蛇那段时间,沈辞是真的很开心,人一旦开心了,就容易忘乎所以。
所以沈辞当时昏了头,就算已经发现了清尘接近他是在背后搞小动作,但还是鼓起勇气向清尘表明心意。
他当时想,如果清尘对他也有哪怕一点点感情,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扶助他一把也无妨。
毕竟前世的云璟登基后阴沉难测,暴戾无常,他也希望清尘能在云璟手下有一些足以自保的资本。
只可惜,清尘毫不留情地将他有些卑微的愿想碾个粉碎,沈辞到现在都不愿再回想起那日,清尘厌恶轻蔑的表情。
他说:“本王还以为你是真的心向社稷,一心为国。没想到到底是个栾宠,这般下贱轻佻。”
喜欢他,便下贱么?
奉旨入了东宫,明明非他所愿,也下贱吗?
沈辞那时是真的痛极了,也恨极了。
他毫不留情地铲除了清尘所有的势力,而后再也不见他。
一直到,前世的清尘,死在了云璟手中。
再强烈的爱憎也抵不过生死大事,沈辞每每午夜梦回,有些后悔。
这一世清尘对他的态度依旧没有什么改变,沈辞也不再主动去招惹他,更不会表露一丝半点的心意。
华美高贵的青年一如初见般孤傲如霜雪,令人心折。可是他被当胸扎了刀子也是会痛的,也不想再被扎第二次了。
再加上这一世云璟缠他缠得厉害,光是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都理不清,他也分不出精力去再想别人了。
反正这辈子大家似乎都过得比前世好,说不准他不再去接触别人反而是对他们更好的。
可没想到,他与云璟相拥的场面居然被清尘撞见了。
清尘神色阴沉不定地看着他们。
沈辞心一揪一揪的痛,清尘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太多不愿回首的画面,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另一个人是云璟,只怕清尘当即就又要斥责他恶心下贱了。
清尘一言未发,只转身往外走,沈辞下意识地追过去。
或许是十几年的追逐已经成了习惯,身体比大脑还要先一步行动。
“王爷留步!”
沈辞追上去一把抓住了清尘的肩膀。
清尘厌恶得连连后退,好像眼前是什么脏东西:“离本王远些!”
沈辞忍气吞声:“是臣冒犯了,王爷恕罪。但还请王爷不要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他垂下眼眸,做好了准备,不管清尘说什么难听的话,都要受着。
前世云璟没有对他表露过这种想法,就不说了,这一世两人虽然……却也未在人前张扬。
如果清尘将今日所见宣扬出去,想也知道又会有多少弹劾参奏,朝野之中看不惯他的人本来就有很多。
只是他倒也罢了,云璟更讨不了好。老皇帝病情反复,现在正是千万双眼睛都盯着他的紧要关头,太子已弱冠之年却还不娶太子妃,更是屡遭诟病。
奏请太子早定太子妃,是朝堂上御史台每日必备的老项目了。他与云璟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敏感,若要让那些清正忠心的老大臣们知道了今日之事,怕不是要活吞了他。
只看,清尘会不会放过这个让他们二人都栽个跟头的机会了。
清尘背着手,不拿正眼看他:“你如今倒是对太子情深义重,从前总是嫌他浮躁顽劣,离京三年回来,你们竟还如胶似漆起来了。”
“王爷取笑了。”
“取笑?那方才是本王眼花不成?”清尘冷笑一声,“你们爱怎样怎样,本王何必做那恶人。”
沈辞心中一松,忙道:“多谢王爷,那臣先退下了。”
清尘又是冷笑一声:“怎么,如今太傅大人攀着太子殿下,就对本王避之不及,弃如敝履了?”
沈辞觉得为难起来,他从来都摸不准清尘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他看见自己就一副脏了眼的样子,自己识趣走开不碍他的眼,反倒又被嘲讽。
可能在清尘眼中,他怎样做都是不对的,令人鄙夷的。
沈辞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臣告退。”
清尘忽然道:“这样吧,你答应本王一件事情,今日之事,本王便守口如瓶。”
暮色四合,宫人们一一点起灯烛,沈辞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了神,已经枯坐了好久。
他抬起一只脚撩了撩各种草药熬制成的药浴水,天天沐浴在药水中,感觉自己也是一身的药味儿,像一株苟延残喘的枯木,殊无生机,只是却总还不死心的挣扎着要泛出几丝青嫩来。
今日泡的时间长了点,又忘了添水,水都有些凉了。
沈辞刚想唤宫人过来,云璟高大的身影一晃,从门外走进来。
他直接屈膝半跪着,拿起放在一旁的锦缎,伸手握住沈辞的脚:“水凉了,别泡了。”
云璟竟是要为自己擦脚,沈辞很不习惯,只是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再推辞又显得矫情。
他等着云璟问自己追着清尘出去的事,可一直等到云璟给他擦干了药水,又从膝盖到脚底按摩了一遍,对方也没开口。
沈辞只好主动提起来:“臣今日追出去,是想请王爷莫要把所见之事说出去,殿下不要多心。”
云璟握着他的脚踝不让他缩回去:“先生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
沈辞觉得这场景有些怪异,自己的腿脚赤着,被人拿在手里不放,且刚刚按摩捏得他有点痛,眼尾泛红,衣冠不整。
此时此刻,以这种形象说什么大道理,做什么利弊分析都显得格格不入,道貌俨然。
可那罪魁祸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非要他现在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向清朗平正,端方自持的沈大人在有些难堪的沉默中,忽然有些悟了。
或许现在的云璟,想听的也不是那些大道理。
这一世,这孩子对他怀着些无望且莫名的心思,行事与前生大不相同了,时常令沈辞不知如何应对。
他并不想与大梁的储君有什么情爱上的牵连,且不说会有多大的阻力,要背负千秋的骂名这些,就想想将来注定会落得个色衰爱弛,余桃之罪,也够凄凉的了。
但重活一世,他又觉得云璟既已比前世好了那么多,便满足他一些小小愿望,又何妨呢。
死过一回的人,总是在许多事情上都看开许多。
他试探着说:“臣……是怕殿下心中不快。”
云璟的脸好像被不知哪里来的光照亮了,嘴角隐隐勾起,却还是坚持问:“为什么?先生为什么会怕我不快?”
沈辞看云璟神色,便知道自己所猜没错,只是要他再继续煽情下去,却实在开不了口了。
不过好在云璟这一次并未坚持非要他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在先生心中,我和皇兄,谁更重要?”
“当然是你。”
这没什么难回答的,当然是云璟最重要。
于清尘,不过是同病相怜,一份情丝罢了。他为之所付出的,远远不足相提并论。
云璟根本就不知道,前一世,沈辞曾在他身上寄托了所有。
他以为失去了一些东西总会得到另外一些东西来弥补,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就好比他失去了健全的身体,自小苦练的武艺,升官进爵的路径,但他得到了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可以栽培的孩子,这个孩子还将会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只是后来两人渐行渐远,这份寄托就显得很可笑罢了。
这毫不犹豫的回答让云璟心花怒放,他压着嘴角,忍着没有露出太明显的笑容,但是眼神里连绵不断的星辰出卖了他。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俯身抱了上来。
沈辞觉得,云璟大概是有什么怪毛病,会尤其痴迷于他的腿和脚。
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男人的腿脚罢了,因为这许多年都乏于运动而显得细白瘦长,因为常年药浴还总是有淡淡的药味儿。
连伤带痛,既不健美,也无生机,沈辞自己都有些嫌弃。
但云璟不知为何特别喜欢,两人情动之时,更是拉起来亲吻不断,近乎痴迷。
仿佛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蜜糖,含苞未放的玉兰。
沈辞喘息着,微微颤抖着反手抓住床褥。心里再怎么腹谤,也不得不承认,被云璟用热忱而渴望的目光望着,如珍似宝地吻遍了之后,他觉得自己这半幅残躯,也没那么丑陋了。
谁又能抗拒这种感觉呢?
这种仿佛是被爱着的感觉,比他曾经给自己编织的所有的幻觉,所有的美梦都要更加甜美,令人沉迷。
只是,这种感觉可能也会消失得比他从前所有的幻觉和美梦都要快些。
沈辞眼中汪着两潭春水,望着床帏上摇摆的香囊,恍惚中又看到了清尘那张冷淡的面容。
他说:“如今太子既然与太傅大人关系甚好,那娶太子妃一事,便由太傅大人费心操持吧。太子年已弱冠而至今不娶妻,以致朝中震荡人心不稳,太傅大人一向心系社稷,难道竟不关心么?”
沈辞还是第一次被人问住了,他不是嘴拙之人,却被清尘问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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