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贞
13
数日之后，繁花市高新区某家私人医院。
宋河山扶着病床上的中年人躺下，动作温柔而又细心，认真看护的模样竟不像是个当红爱豆。
躺在病床上的人名叫张永贞，曾是婉业最得力的经纪人之一，也是把ALOHA从糊团带到爆火的第一任经纪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和大家一起共享这丰富成果，就因为尿毒症进了医院，现在也只是靠着在私人医院做透析，用钱吊着命罢了。
张永贞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从他那宽厚、坚实的脸庞上似乎还能看出过去挥斥方遒时意气风发的影子，但也已经是风中败柳，黯淡无光地如同失去水的珍珠。
“最近大家都在忙什么呢？”张永贞对宋河山说，“感觉很久没有看到其他人了，是不是已经把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忘啦。”
宋河山温和道：“您这离上了年纪还远着呢，别说这种话。大家只是最近刚过完年还有点忙，我回头跟他们说一声，他们就来了。”
听到宋河山这宛如大家长一样的口吻，张永贞笑道：“照顾这些弟弟很辛苦吧。明矾还总是跟你吵吵吗？”
“没有，他们现在各自都发展得不错，早就不需要我说什么了。”宋河山也笑道，“至于明矾，他吵吵就吵吵吧，反正他也只是过过嘴瘾，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唉，幸亏现在成熟了，以前他们真的是闹腾……”
张永贞感叹起来，以前他担任ALOHA的经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总是找宋河山商量事情。
两人算是共同管理ALOHA，这一特殊的联系，也使得两人在相处时，有一种其他成员所没有的心照不宣感。
作为队长，宋河山确实稳重可靠，做事细致有条理，而且愿意舍弃自己，将团队利益放在第一位，这一点也让张永贞对他多了一份心疼。
“要我说，你也不要一直迁就他们。”张永贞道，“在做队长之前，你自己先是个爱豆呀……”
张永贞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小护士前来敲门，对他们说有客人来了。
“有客人？是谁？”宋河山问。
小护士红着脸摇头，意思是不知道。她只是慢慢把门拉开一条缝，不久之后，楚忧便悠悠地出现在了门口。
今天楚忧穿的是休闲但不失庄重的款式，给人温润感的白色针织外套和咖色的西装裤，此外脖子上还套了个打出结的小围巾，于朴素中搭配了一抹恰到好处的鲜艳。
他抱着一束开得正好的百合花，小半张永贞脸躲在花后，另一只手将花束上的蓝色长丝带轻轻托起。
一身扮相，比美丽盛放的花都更加喜人。
那百合花香像是也传到了他身上，他一走进来，那一阵清香便随着他袭到人的眼前。
宋河山下意识地躲避着这清冽锋利的香，在看到楚忧的第一秒，他便心虚似的低下了头。
张永贞本来黯然失色地躺在病床上，看到楚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坐起来朝他招手：“是小忧呀！怎么穿这么漂亮，晚上有工作吗？”
“没有，今天就是专程来看您的。”
楚忧笑着答了一句，正要把百合花插进旁边桌上的花瓶力，却看到花瓶里的水已经干涸了，只在瓶底留下了难看的水痕。
他茫然地看了旁边的护士一眼，那小护士本来呆愣着站在旁边，时不时地偷看他一眼，这一下子撞上视线，一下子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对、对不起，我这就去洗瓶子换水。”
“好，麻烦了。”楚忧顺手把花斜躺在自己怀里，说，“在你回来之前，我只能这样抱着等你了。”
小护士脸已经快烧透了，抓起瓶子就逃一样地离开了房间。
张永贞忍不住笑道：“行了，你不要贫人家小姑娘了，瞧把人家都吓跑了。”
“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啊。”楚忧无辜似的眨了下眼，把花束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来道，“老师，您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不如说，看到你来，就觉得好很多了。”张永贞说，“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怎么这么久也不过来？”
“队长没跟您说吗？”楚忧看了一眼宋河山，说，“我最近想发一张个人专辑，人已经找好了，正在制作中。”
张永贞“喔”了一声：“看来你这两年，音乐之路走得很顺啊，都已经开始搞这个了。”
一般还在团的爱豆跑出来发个人solo专辑，那必然是他个人的音乐风格已经完全成熟，个人名牌已经打响，即使不带着团的名义，也能自信大卖，无疑是更上了一层楼的意思。
“哪有，跟队长比起来，还差得远的。他最近忙的东西，比我厉害多了。”楚忧把话头撇给宋河山，“是吧，大哥？”
“……”宋河山沉默着没有搭腔。
“你最近在忙什么？”张永贞听了，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看向宋河山道，“怎么刚才没有听你提到呢？”
“大哥最近相中了一个剧本，打算投资制作电影。”楚忧解释道。
张永贞：“是吗？你现在对电影感兴趣了？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不是投资，没有那么夸张……”宋河山轻轻皱眉否认，“只是朋友想拍电影，筹不到资金，请我去帮忙而已。”
楚忧：“哦，是哪方面的朋友？”
“你又不认识，问这个干什么？”宋河山明显不想谈，“老师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别老跟他说工作上的事让他操心了吧。
“这种程度也不能说吗？但是老师也很好奇我们的近况吧？”
“没事没事，你们想说就说，听你们说这些，我心情也好多了。不过……”张永贞有些犹疑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没有把话直接说出口。
今天宋河山一直好像避着楚忧这点，对这群小子最熟悉不过的他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了。
要说的话，宋河山就像是一朵怕见光的含羞草，躲在黑漆漆的屋脊后面不愿露脸，而楚忧就像是绕着屋脊爬升的月亮，频频将一道寒光投射在宋河山的身上。
“对了，小敏最近怎么样了？”张永贞有意岔开话题，“从她接任你们的经纪人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了。”
张永贞说的，就是ALOHA的现任经纪人张敏凡。
她是张永贞的徒弟，研究生一毕业就跟着张永贞学习处理经纪事务，当初张永贞突然病倒，身边找不到一个能放心交接ALOHA的人，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先交给了她。
一听到张永贞提起她，本来谈不到一块儿的宋河山和楚忧却对视了一眼，两人共同沉默了。
张永贞：“怎么了？你们……不会还在因为那件事跟她闹别扭吧？”
“没有闹别扭，工作相关的事还是有在好好交接的。”过了一会儿，宋河山终于解释了一句。
“这不叫闹别扭。”楚忧也说，“我们只是希望她能好好冷静一下。”
“你们……唉……”张永贞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声让他的脸瞬间苍老了十岁似的，“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我早就不介意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你们也不要介意了，跟经纪人闹别扭，到头来耽误的还是你们自己。”
宋河山和楚忧不以为然，但不想刺激病人，只是随口地应和着。
“唉，我现在只能呆在这种地方，我对你们的事也是有心无力了。”张永贞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气，“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忙的就去忙，以后再来看我吧。”
宋河山不愿意：“我还要再坐一会，让小忧先回去吧。”
“再坐？再坐要把椅子坐穿了。”张永贞笑了一下，又严肃道，“赶紧回去吧。明天你们不都有工作吗？”
宋河山抿了下唇，张永贞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能继续赖在这里，只好礼貌跟张永贞告别，和楚忧一起出了病房。
一走出病房，宋河山就跟走在前面的楚忧拉开了距离：“我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不能跟你一起了。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吧。”
“不用这么急吧。”楚忧笑了笑，眼里却一下子冷下来，“从这里到停车场，还得要走五分钟呢。”
“……”
“我也是自己开车来的。”楚忧走到他跟前道，“大哥要不把自己的车留在这儿，反正你过几天还要来不是吗？今天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你自己开车来的？”宋河山听到这话，一下子都顾不得楚忧前面说了什么了。
实在不能怪宋河山惊讶，而是楚忧的车技着实是出了名的烂。
有一次ALOHA集体出游，车开到半路，老司机们都想歇歇了，便让没在他们面前开过车的楚忧代驾。
当时楚忧明确说自己是拿到了驾照，并且有过开车经验的，结果车让他接管后，短短五分钟内，ALOHA的成员简直是体验了一次生死大冒险。
从那以后，但凡楚忧说要自己开车，其他人的脸都会变成绿色。
用当时陈俊辉的话讲是：“怎么会有人把开车开出弹吉他的韵律感啊！？”
“是啊。”楚忧笑着说，“今天来医院是临时决定的，只能我自己过来了。”
宋河山使劲皱眉，一想到楚忧的开车技术有多烂，担心就让他暂时忘记了原先的尴尬。
一时间，宋河山又回到了自己作为队长的立场，对楚忧说：“你回去不能再自己开了，打电话叫小金来。”
“做不到的吧。小金现在在城南区。”
宋河山眉头皱得更深了。城南区到这儿，坐地铁少说都得两小时。
宋河山：“既然今天要来医院，为什么不提前备好司机？”
“别生气呀。”楚忧说，“我不是说了，今天没有通告，我就为了来这趟医院使唤助理，不太合适吧？”
宋河山无奈道：“那我给你叫辆网约车？”
“我刚才叫了，方圆百里没有闲车。”楚忧晃着自己的手机说，“最快的也要等一个小时。”
再过一个小时，医院也就关门了。除了住院的病人和值班的医护人员，所有人都会被赶出去。
“……”宋河山确信楚忧就是存心的，但他确实没办法忽略这个问题，他可不想在明天的热搜上看到楚忧驾车出事的新闻。
想了半天，宋河山不得不妥协道：“好吧。今天我送你回家，明天你叫小金来把车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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