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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计划执行(一)
【他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个看似苍白孱弱且衣品不佳的女孩始终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并且坚持用这深厚的功力与全世界为敌——如果不是只针对他的话。】
换作十几天前,萧潭一定不相信,自己居然会主动去找医院里目睹自己所有窘态的那个女孩。然而此刻自己竟在去她学校的路上,还要找个点守株待兔——因为那家伙不接电话,无法提前联系。
与聚集在兴业区外围大学城的若干新学校不同,全国闻名的延城大学依然留在稍显清冷的承义区,不愿放弃这历史已逾百年的校园。萧潭开了一辆稍低调的黑色奥迪独自由兴业区向北开去,一路上强迫着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路况上,否则那天医院里碰见她的情景一不留神就要侵入体内,进而使每个细胞都光速染上尴尬病毒。好在他的屏蔽技能点数全满、应用自如,大概要感谢二十余年来的练级经历。
进入承义区后,高大的商厦明显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朴实的灰色调住宅楼和大片的绿地。直到快接近延城大学的时候,周遭才又热闹起来——街边开始出现各种口味的大排档和饮品店。他一面俯就着极地的限速,一面留心着是否有像样的餐厅,可惜卖烤串和小吃的摊档居多,唯一的一家西餐厅看起来也有点不三不四,最后只得放弃,在一家面馆处左转,从南门进入校园,找地方停了车。
打开车门步入校园的空气中,萧潭感觉那古旧的围墙似有魔法,竟将校外的嘈杂很彻底地隔绝在外,只圈出一片幽静,与学校主路两旁身型雅致的古树和浸着年代感的建筑十分相称。他看了看牌子上的地图,向东北角的药学院走去。
虽只是初秋,延礼的气温却降得有些反常。萧潭兀自迈着长腿前行,双手放在口袋里,长款黑色风衣迎风扬起。一路上,不乏看见他身影后驻足议论的女孩,但他的双眼一直锁定着前方的目的地,对其余一切视而不见。他就这么行至一个身着唐代服饰、手拂长须的老人塑像面前才稍驻足。定睛一看,是药王孙思邈的石雕。萧潭的嘴角轻蔑地上扬了一下,心想放这雕塑的人想得可真美好,好像这里真能培养出这么高尚的人似的。
这雕像告诉他目的地已达,萧潭扬头一看,孙前辈代言的教学楼上果然写着“药学院”。他看了看表,距苏青颖下课还有十二分钟——托宋羽的福,他已经摸清了苏小姐今天所有的课程安排。
彼时苏青颖正在三层大教室靠窗的一排坐着。仍未破除上课走神魔咒的她再次将目光移向窗外,不经意地向下扫去,视线恰好落在教学楼正前方的空地上。有一个高瘦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来回踱了几步,停下看了看表,复又将手放回口袋,对着教学楼门口的方向站着。苏青颖觉得这个身影出现在古树和石板路环抱着的前庭,着实显得突兀。她只是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距离这里的一切很远很远,但她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而是发现自己可悲地想到了幼年时就被父亲植入的观念——遇到形迹可疑的人一定要避开,越远越好。
直到身旁的人都开始站起来收拾东西,苏青颖才回过神来,发现老师已经在擦白板上的化学方程式了。她便也站起,合上笔记本时发现,整节课下来,本子上只留下了一些零散的化学元素符号、反应条件和细胞结构图,是她在思考课题研究难点时随手写的,与课堂内容没有半点关系。她的这个习惯倒是和周磊一样,被难题困扰时会随意写下一些东西,有时确有启发作用。至于没记笔记的原因,倒不是没听课,而是那些内容于她而言实在过于简单了。
往教室外走时,她不止一次被等其他同学的人挡住,到门口已经有些不耐烦,脸色因微簇的眉头而愈发冷峻。她一向无法理解这种你等我我等你的结伴行动模式,因为这分明是大大拉低效率的行为,而且受害者还不仅限于当事人。
她就保持着那样的神色快步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幸而再没人挡路,因为脸上的表情加强了她的生物驱散功能,收效明显。
刚下到学院一楼,带着寒意的风就和她打了个照面。她的身子不自觉地缩紧了,原本扶着背包的手也埋进了外套的口袋里,把头压得很低,步子越来越快,像个下楼时将可观的势能转化为动能的雪球,势如破竹地向前冲去。已经冲过了雕像,她才听见好像有人喊她的名字。
“苏青颖!” 萧潭叫了她第三次才发现她有停下的意思,边喊边大步追上去。追到她身后时,她正好转过身来,两人差点没撞上,马上同时向后退了一大步。
方才这样大喊大叫地追赶别人,对于萧潭来说好像还是第一次,因此就算不考虑到追赶的对象和为数不少的侧目的学生,他都已经浑身不自在了,更何况眼前这位仿佛决意通过衣着展现从一而终的品格,穿的还是医院里相遇那天的白色外套和同样盖过脚踝的长裤,只是裤子的颜色从黑色变成了灰色。为了不让自己陷入避之不及的“昨日重现”,他只得胡乱想着,那白色外套这么薄,显然不适合这十几度的天气,这人怕不是只有这一件外套吧……他发现自己再这么想下去,恐怕会对她多生一分嫌弃,实在对接下来的计划毫无助益,只得就此打住。
虽然被迫陷入如此窘境的萧潭心里有一群不明动物在奔腾,表面上还是镇定无比,甚至对着眼前满脸抗拒和疑惑的苏小姐露出了绅士般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伸出右手,精准控制着嘴角上扬的角度开口道,“你好,是苏青颖小姐吗?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苏青颖整个人的重心仍然在向后倾斜,仿佛萧潭是个行为无法预测的恐怖分子,对他伸出的手也毫无反应,只是把衣服捂得更紧了。但她还是仔细看了看对方,捕捉了一下脸的轮廓,大脑处理了几秒后终于确定,是之前在医院里莫名其妙晕倒的那个人。“哦,我是不是在医院见过你?”她语调里的攻击性稍降,平时的冷淡利落稍现。
“对。”第一次有人对自己几乎没印象,萧潭简直想给这人做个开颅检查,看看脑子有什么问题。但他完美地抑制了这种暴力冲动,反而把笑容绽得更开,眼睛都弯成了全无锐角的花瓣状,企图用表情的亲和力来证明自己人畜无害,一边知趣地把手收回。
苏青颖显然并不买账,只是审视着对方,眼睛一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萧潭非常自然地应答着,“我只是打听了一下而已。苏小姐,你别误会,其实今天来找你,首先是想专门向你致歉。上次在医院对你实在有些无礼,真的不好意思。”
“哦,没事,我早忘了。”苏青颖看都没看萧潭,低头甩下这话后居然就想转身离去,全然不在意对方想在“首先”之后接怎样的“其次”。
萧潭见状,只得一把拉住这即将离弦的箭,准确地说是扯住了她的袖口,结果被她猛地挣脱,反应简直比自己在医院时还大。萧潭怀疑她比自己还厌恶身体接触——这分明只是碰到了她的衣服而已。
苏青颖停在了她所认定的安全距离以外,以仰视角度向萧潭扔了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白眼,字音如子弹般从唇齿间崩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快说!不说我走了。”
萧潭突然觉得自己竟要对这样一个人道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比起气愤或无奈,他心底萌生的最强烈的情感竟是一种难以压制的好奇。他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个看似苍白孱弱且衣品不佳的女孩始终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并且坚持用这深厚的功力与全世界为敌——如果不是只针对他的话。
他努力平复着心情,“我确实有急事,本来想找周磊博士帮忙,可是……”如他所料,苏青颖忽然定住,“你是他的高徒,所以我现在只能找你了,事关重大,希望你能帮我。”
自从听见“周磊”二字,苏青颖好像就坠入了另一个空间,半晌才返回当下,“找周博士……找我?帮什么忙?”
“当然,作为补偿,我会全力帮你找周博士。”
“你怎么知道……”
“苏小姐,这里实在不适合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我请你吃饭。”萧潭有点夸张地侧了一下身,抬起手臂做出“请”的姿势,一边观察着表情系统疑似发育不完全的邀请对象作何反应。
苏青颖快速扫视了一下,见不少生活过于平淡无趣的学生同志们正抱着免费看戏的心理在周围驻足,发现自己也间接当了一回堵塞交通的罪人,只得答应,“好吧。”
萧潭正为自己还原了她的权衡过程而得意,刚走了一步,却发现她要往反方向去,忙冲着即将开启助推器的白色背影喊道,“苏小姐,我的车在那边,你去哪?”
背影很给面子地停了停,“食堂在那边,走8分钟就到,开车干嘛?”
“我请你吃饭,怎么能去食堂呢?这事情很重要,而且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带你去市中心找个好的餐厅,我们慢慢说。”
“我下午还有事,去食堂就可以谈,不用去餐厅。”苏青颖双手插兜,语气之理直气壮坚决笃定,仿佛在陈述全世界公认的真理。
萧潭的嘴角挣开意志的枷锁抽搐了一下。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这奇女子已经让他几度怀疑人生,此时终于忍不住在心里把她全家问候了一遍。片刻后他强行以复仇动机自我激励,方如被迫卖国一般屈辱地移动脚步,又想到欲达目的,今后和那人接触的机会少不了,而制定计划的人正是自己这天才,恨不得找棵树撞死——往两边一看,符合要求的树还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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